三十二、心之所在(中)
看著微笑的季海云,張龍潛眨眨眼睛愣了半晌,才終于發(fā)出一個難以置信的音節(jié)。
“……哈?”
他說什么?沒有心?該不會是自己聽錯了吧?
正當張龍潛如此懷疑時,卻看見季海云依舊維持著直率的笑容,沒有絲毫猶豫與動搖的再次開口。
“你沒有聽錯,大小姐。為了張家,季家的人必須舍棄自我,舍棄心,這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規(guī)定。所以我的‘心’……”抬手輕輕按住胸口,他的笑容宛若陽光般燦爛,“早就不在這里了。”
張龍潛睜大了眼睛。
她很想問季海云這是不是在開玩笑,可季海云的笑容卻讓她無法開口。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燦爛到極致,反而令人感覺空洞的笑容。
直覺告訴她,這是真的。
“……為什么?”
看著那樣的季海云,張龍潛忍不住發(fā)出了迷惑的聲音。
張寒光并不是一個冷漠的人,張家也不可能像蒼家那樣做出冷酷得令人發(fā)指的舉動,那么,為什么還會有這個規(guī)定存在?
為什么……季海云就這樣笑著認同了?
相較起張龍潛的動搖,季海云卻顯得很平靜:“很簡單,因為我們……我們這些季家的人,都有著必須舍棄‘心’才能達成的目的,更何況我是‘少主’,為了‘家族’,所要承擔的就注定更多?!?p> 那是“責任”,卻也是“枷鎖”。
張龍潛不是不明白,但是看著那樣的季海云,她卻依舊不忍:“你……就沒想過逃離嗎?”
季海云一愣,跟著卻笑了。
“想過,也試過。”
或許為了逃離這樣的命運,他曾經(jīng)做出過巨大的努力犧牲,但是現(xiàn)在張龍潛所聽到的卻只有靜如止水的聲音,根本無法從中猜測出以前是否發(fā)生過什么。
而且,無論他過去做出了多少努力,但到了現(xiàn)在他也依然還是“季家少主”。
結(jié)果已經(jīng)不言而喻。
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是一件多么可悲而又可憎的事情??!
但是接下來,季海云卻說了出乎意料的話。
“不過,現(xiàn)在這樣卻并非任何人所逼迫,而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也一點都不后悔?!?p> 對于為了家族為了責任便舍棄了自己的“心”,此刻還能坦然說著這番話的季海云,不知為何張龍潛的心中就浮現(xiàn)出一種焦躁,她皺起眉頭,難以忍耐的低吼出聲。
“為什么要妥協(xié)?為什么要承認這樣的命運?你明明向往著自由不是嗎?!”
看著眉眼之間都顯出怒意的張龍潛,季海云愣了愣神,隨即像是有些無奈的笑了。
“大小姐,你總是會說些出乎我意料的話呢。確實,一直以來我最喜歡的都是自由,之前也是獨自一人在深山中自由自在的修行,說實話,我真的不喜歡被什么命令所束縛?!?p> “那你現(xiàn)在為什么……”
海云,你啊,要多笑笑才好哦!看,就像我這樣!
開朗的聲音似乎就在耳旁響起,季海云垂下了眼簾,唇角的弧度變得十分柔軟。
“因為,我遇見了一個人,一個讓我覺得哪怕失去所有也無所謂的人,只要是為了那個人,所謂的‘自由’,所謂的‘心’,就算全部舍棄又何妨?”
抬眼看著因為他的事而發(fā)怒焦躁的張龍潛,季海云的臉上揚起了溫暖陽光的笑容。
“那個人……就是我的‘心’?!?p> 那笑容是如此的耀眼奪目,令張龍潛的視野不禁一陣搖晃,她看著坦然注視著自己的季海云,從那雙眸子之中所找到的全都是溫暖與堅定。
張龍潛不知道季海云所說的“那個人”是誰,但是,那樣的目光,一定只有想起最重要的人時才能露出。
意識到這一點,張龍潛心中那沒來由的的焦躁終于稍稍退去,可是卻又有一絲淡淡的情感攀上了她的心間。
不忍。
看著爽朗的季海云,張龍潛輕聲詢問:“那個人……對你真的這么重要嗎?”
“當然?!蹦樕系男θ轀嘏髁粒竞T频穆曇魬涯疃鴪远?,“我的所有一切,都是為了那個人而存在的。”
不知為何,聽到這樣的話語,張龍潛的胸口不禁微微抽疼了起來。
明明與她無關(guān),她卻因為季海云的話語,他的笑容,他的堅定而感覺到了不忍,以及心痛。
為什么?
看著張龍潛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些微困惑,季海云的眼底掠過一絲嘆息,隨即他抬手揉了揉張龍潛的腦袋,笑道:“不用這么消沉啦!我不會因此而拋棄大小姐你的!”
玩笑的話語讓張龍潛下意識的撥開他的手反擊了回去。
“誰因為這個而消沉了啦!”
于是季海云立即故作驚訝狀,說:“咦難道不是嗎?我還以為大小姐你擔心我因此離你而去所以在消沉呢,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嗎?”
雖然知道季海云是故意打岔,但既然他本人都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了,張龍潛也只能嘆息著收起心中對他的擔憂,隨著他的話題打鬧了起來。
跟季海云東扯西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下午這點時間很快就打發(fā)完了,接受南宮飄的最后一次治療之后又跟打電話來的周邈匯報了自己真的沒有違背約定,而后張龍潛便躺回了病床。
負責看護她的季海云已經(jīng)在隔壁床和衣睡下,聽著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張龍潛卻一直睜著眼睛,無法立即入眠。
即使幾句話就讓季海云岔開了話題,她的心中卻依舊有些放不下。
雖說自己無權(quán)干涉,但季海云這樣的選擇真的好嗎?
看著窗外的星空躺了許久,張龍潛終于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嘆息,側(cè)過身去。
她沒有注意到,直到她睡著,都有一雙眸子靜靜的注視著她。
滿是濃烈而復(fù)雜的色彩。
第二天南宮飄再次過來診治之后便肯定的告訴張龍潛她體內(nèi)的陰氣都已經(jīng)調(diào)理完畢,于是總算是能離開醫(yī)館的張龍潛先是給周邈白露打了個電話報告,然后想想這幾天反正都請著假,她便索性拜托季海云把她帶到了道家木字練習場。
如往常一般獨自進入練習場內(nèi)之后,張龍潛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這兩天變得有些懈怠的心情,而后便默默的催動了丹源,引出法力。
眼看沒兩個星期就要舉行初級班的畢業(yè)考試了,要是法術(shù)方面再沒有進展,她就真的要趕不上了。
要是連畢業(yè)考試都無法通過的話,又有什么資本去保護自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