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千年老鬼（中）
摸不清楚狀況的張龍潛正暗自思考著少年讓自己聽什么時，卻突然聽見這個安靜的空間里傳來了兩個聲音。
一個猶豫不決的聲音，和一個冷酷平靜的聲音。
正是南宮飄和蒼炎。
“……炎，你確定她是凡人嗎？”
“嗯?！?p> 這聲音似乎近在咫尺，卻分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傳來，張龍潛四下看了看，依舊找不到兩人的身影，她不由疑惑的想要出聲呼喚兩人，卻聽見南宮飄再度開口。
“確實(shí)，就像你所斷定的，她的體內(nèi)并沒有一絲‘法力’，靈力也很雜亂，和凡人的情況一樣，而且她現(xiàn)在還因?yàn)殪`力使用過量而失去了意識，不像是學(xué)習(xí)法術(shù)的人會犯的錯誤。但……就算是法師當(dāng)中，我也從沒見過有誰擁有像她這么充沛的靈力，她還用出了我沒有教過她的‘破軍’，還有她那令人吃驚的身手，她……真的只是一個凡人而已嗎？”
“就表象而言，確實(shí)僅是凡人?！?p> 聽見蒼炎平淡而確定的聲音，南宮飄猶猶豫豫的說：“既然只是‘表象’，那會不會……會不會她是剛剛學(xué)習(xí)法術(shù)的人呢？如果是那樣的話，靈力還跟凡人一樣雜亂也很正常吧？”
“不知道?！彼坪醪]有任何關(guān)心這個問題的意圖，蒼炎冷漠的聲音沒有半點(diǎn)猶豫，“只有她自己知道?！?p> “……也是……看來得等她醒來之后好好的問一問，如果她真是‘散修’就還好說，如果是凡人的話，我們又無法用‘記憶石’消除她的記憶，到時……”微微一頓，南宮飄的聲音顯得有些不安，“恐怕就只能帶她回‘法殿’進(jìn)行記憶消除了?！?p> 回答南宮飄的，是蒼炎的沉默。
見再沒有聲音響起，張龍潛便靜靜的思索起來。從南宮飄和蒼炎的對話中，她已經(jīng)聽得很清楚，她現(xiàn)在正處于失去意識的狀態(tài)，會進(jìn)入她自己的意識深處似乎也還說得過去，也就是說，眼前這個身上沒有絲毫惡意的陌生少年并沒有騙她。
明白了這一點(diǎn)后，想想好歹對方也是有恩于她，一直這么明顯的戒備著怎么都說不過去，略作遲疑，張龍潛便走到少年跟前表明自己卸下了防備，隨即誠懇的鞠了一躬：“先前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多謝閣下救我一命?！?p> 聞聲少年終于抬起了眼皮，他打量了一臉誠摯的張龍潛一眼，勾起嘴角略顯狂傲的笑了一下：“哦？你終于明白了？”
這懶散而瞧不起人的語氣讓張龍潛著實(shí)有些不舒服，但身在這么一個陌生古怪的地方，她也不好貿(mào)然得罪這個看上去似乎很有本事的少年，便壓著性子禮貌的詢問：“請問閣下是……”
“風(fēng)星?！?p> 淡淡的吐出兩個字，少年便又沒了開口的意圖，他甚至都沒有站起身的打算，只是用一種興致勃勃的目光打量著張龍潛。被他那興致盎然的目光瞧得有些莫名其妙，張龍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也沒覺得自己哪里不對勁，便更加想不通少年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眼神。
摸不著頭腦的眨了眨眼，張龍潛索性也坐了下來，隨即看向少年道：“那個……請問風(fēng)星……閣下，既然這里是我的意識之海，別人都進(jìn)不來，那為什么你會在這里呢？”
聞言風(fēng)星輕笑一聲，以一種對晚輩說話的自大語氣說道：“小丫頭，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鳖D了一下，他又懶散的開口：“常理而言，我確實(shí)不應(yīng)進(jìn)入此處，只因你成為我的主人，又呼喚了我，故而如此?！?p> 本來張龍潛還在腹誹年紀(jì)看起來和她差不多的風(fēng)星竟然叫她“小丫頭”，可聽完他的話之后，出乎意料的信息一下就讓張龍潛的不快暫時消失了蹤影，她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主人？我？”
看著風(fēng)星點(diǎn)頭，張龍潛卻更覺得無法理解了。畢竟對于生長在現(xiàn)代的她來說，“主人”這種宣告自己所有權(quán)的稱呼只有在面對非人的生物或者事物時才會出現(xiàn)，而她面前的風(fēng)星怎么看都是一個“人”，又不是奴隸制社會，她怎么會是一個“人”的“主人”呢？
“等一下，我不太明白?！毕乱庾R抬起手，張龍潛皺眉苦思著說，“我怎么就成了另一個人的主人呢？”
“‘人’？”似乎有些意外張龍潛竟會說出這個定義，風(fēng)星玩味的笑了一下，平靜的接著開口。
“我早已非人，如今不過一縷殘魂，依附于‘靈物’之中才得以存在了千年而已?！?p> 存在了千年的殘魂？千年老鬼？！
這概念太過駭人，張龍潛不由感覺有些懵，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才好，而風(fēng)星則饒有興致的看著她，似乎很是期待她會有什么反應(yīng)，這更令她的思緒繁雜了起來。
如果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不對，我連妖怪和法師都見過了，見到一個老鬼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什么叫他因?yàn)橐粋€“呼喚”就進(jìn)入了我的意識之海呢？我之前連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呼喚過他了？話又說回來，我到底是怎么變成他的“主人”的??？就算他一副“我已經(jīng)解釋過了”的表情我也完全不明白啊！
看張龍潛低頭苦苦思索著，大概也能猜出幾分她在想什么，風(fēng)星好笑的瞇起了眼睛，索性開口細(xì)細(xì)的解釋了起來。
在這個世間，無論什么樣的生物，只要活著就都擁有魂魄。當(dāng)它們死后，存有生前力量的“魄”會消散于天地，將力量還歸于人間，代表意識的“魂”則歸于地府，邁入下一個輪回。這是世間的規(guī)律，沒有任何生物能夠違背。
但有時，因?yàn)樘珡?qiáng)的執(zhí)念，有些亡魂會在人間游蕩一陣，不過終究還是會被鬼差帶走，回歸地府。對于亡魂來說，如果想要在人間長時間停留，除了要有機(jī)遇才能達(dá)成條件的“修煉”以外，就只能尋找一個“依附之物”附身其上，保住自己最后一絲神識不滅。而最好的選擇，卻并不是故事當(dāng)中那樣附身于人，而是擁有靈氣的器物，也就是俗稱的靈物。
只要附身在靈物之中，鬼差便很難找到亡魂的痕跡，但是這樣一來，亡魂便會和這件靈物息息相關(guān)，一旦依附之物受損，亡魂自身也會受到傷害?？墒欠催^來看，擁有靈氣的依附之物又能給亡魂提供最原始的靈力，這對于失去了能夠生成并儲存力量的“魄”的亡魂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即使知道有風(fēng)險，但只要有可能，亡魂還是愿意進(jìn)入靈物之中的。
不過，年代久遠(yuǎn)的器物會慢慢誕生模糊的精靈，靈物就更是如此，有了亡魂依附的靈物卻因?yàn)橛型龌甑拇嬖?，而完全失去了誕生新的精靈的機(jī)會，因此，這樣近乎取代靈物精靈的存在，在某種程度上與其說還是亡魂，不如說已經(jīng)是靈物的“器靈”。
對“器靈”而言，一旦它所依附的靈物有了主人，那么與靈物處于共生關(guān)系的“器靈”也就會失去自由，強(qiáng)制性的將靈物的主人當(dāng)做自己的主人，而只要靈物還在自己手中，這個主人就對里面的“器靈”有著絕對的約束力，其一言一行即使十分普通，對于“器靈”而言卻都等同于“命令”，只要沒有超出本身的能力范圍，“器靈”都必須遵守這些命令，否則立即就會遭受他們無法承受的懲罰。
所以，誤打誤撞擁有了那件靈物的張龍潛，就成了風(fēng)星這一縷千年殘魂的“主人”。
至于風(fēng)星是怎么被呼喚進(jìn)意識之海的，答案其實(shí)很簡單。
在不知道這里究竟是哪里時，張龍潛曾經(jīng)有過一個念頭。
要是有誰能告訴我就好了……
僅僅是一個念頭，因?yàn)椴]有限定對象，所以作為“器靈”的風(fēng)星就被強(qiáng)制性的當(dāng)做了這句“命令”的對象，從而出現(xiàn)在她的意識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