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小道士
走出院門，踏上興陽縣的街道，仿佛步入另一個世界。
世人為了更好的生活，總是來去匆匆。
“干柴一擔(dān)，干柴一擔(dān)！”
“糖葫蘆！”
“小花，別跑！”
“老板，來碗稀粥，再來兩個包子?！?p> “閃開閃開，別擋道?！?p> “咯咯咯咯咯咯！”
“誰家當(dāng)街養(yǎng)雞？信不信這就給你捉了去！”
周遭聲音各異，聲浪一浪接過一浪。
沈原感受著這一切，忍不住嘴角微翹。
這才是人間吶！
他手指微動，輕風(fēng)漸起，風(fēng)兒拂過街道，幫沈原將看不見的一切慢慢勾勒。
借助聲音與風(fēng)的觸感，街道上的人和物，在沈原心里逐漸有了具體的印象。
因為蒙住眼睛的緣故，人們根本認(rèn)不出他就是紅脂樓那位圣人相交者。
這給了沈原足夠的寧靜。
而且，他腰間挎有佩劍，整個人也氣質(zhì)非凡，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混混敢來欺他眼瞎。
沈原漫步在街頭，心里卻是整幅人間畫。
繼續(xù)走了一陣，他突然聽見一陣爭執(zhí)的聲音，下意識側(cè)耳。
“你這破落小道士，算的是什么胡爛卦？信不信我掀了你這破攤子？”
這道聲音中氣十足且?guī)в行┰S戾氣。
沈原輕風(fēng)一拂，不僅發(fā)現(xiàn)這人身寬體胖，而且身后還有兩道阻礙。
“應(yīng)該是一個肥頭大耳的商人……帶著兩個跟班?！?p> 沈原在心里勾勒出了一幅畫面。
緊接著，這商人的對面，響起了另一道年輕的聲音。
“卦本天成，我只是摘一縷天機(jī)現(xiàn)世，你要是覺得我算得不好，你可以不信?。 ?p> 這道聲音年輕，桀驁，帶有明顯的少年意氣。
“一個年輕小道……年紀(jì)應(yīng)該與我差不多，說這話時，他應(yīng)該面帶倨傲之色……”
沈原如此想道。
有點(diǎn)意思。
他停住腳步，好奇事態(tài)會如何發(fā)展。
商人繼續(xù)喝道：“老子不管！管你娘算的是天機(jī)還是地機(jī)，這卦反正不作數(shù)，你給老子再算一卦！”
“天道有定數(shù)，這卦一出，便是定理，再算一萬次，也是同樣的結(jié)果。若是不信，就趕緊走，別攔著下一位?！毙〉朗空f道。
“他娘的！你要不給老子轉(zhuǎn)成好卦，要不就給老子退錢！要不然，有你小子好看！”
這商人似乎極為看重這卦象，言語中已然帶有威脅。
“我說了，卦本天成！卦既出，不可改；錢已收，不可退！”小道士依舊倨傲。
“他娘的，給老子掀了這破攤子！”
商人一怒，兩個手下就準(zhǔn)備動手。
砰！
咔擦。
嘩啦啦。
聽見聲音，沈原幾乎看見了一個卦攤被掀翻、所有東西散落一地的場面。
“欺人太甚，你們真當(dāng)?shù)罓敍]有火氣？”
小道士捋起袖子，一臉氣沖沖。
因為這邊鬧出動靜，很快，便圍過來了一圈看熱鬧的觀眾。
“喲，這不是王員外嗎？今日怎么與一個流浪小道過不去了？”有人出聲笑道。
“王員外，有話好好說，掀攤子可就過分了??！”
都是一個縣城的街里街坊，眾人開始嘰嘰喳喳。
看來這王員外只是一般商人，并非權(quán)貴，否則這些人不敢開他玩笑。
“過分？老子沒抽他大嘴巴就算很講道理了！”王員外也怒氣沖沖，“這小道士，說老子近日有血光之災(zāi)，這就罷了，還說老子的生意會大受影響，這還了得？！這要是讓那些和老子做生意的人聽了去，止不住會生出什么想法！”
“小道士，只要你給老子改口，說老子近日會順順利利，老子就賠你這個攤子，還會額外再給你幾枚銅錢！”
這王員外已經(jīng)對這卦執(zhí)著到了一定程度，非要讓小道士改口。
“這位小道長，還是改個口吧！”
“嘴一軟，不僅可以換個攤兒，還可以再得幾文錢?！?p> “這可是劃算的買賣！”
周圍觀眾開始勸小道士妥協(xié)。
小道士頭一歪，瞬間變得笑瞇瞇。
他看向王員外，說道：“我剛才又算了一卦，知道你的血光之災(zāi)來自何處了?！?p> 王員外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反問：“來自哪里？”
“來自道爺這里！”
小道士突然發(fā)狠，舉起自己沒剩幾根毛的拂塵，猛地朝王員外腦門上一磕！
砰！
沉悶且空洞聲音讓周圍人都愣住了。
王員外下意識一摸腦門，竟真的流血了！
“改你大爺?shù)呢裕≌婺玫罓敭?dāng)禿驢們的泥菩薩？沒有火氣？”
撂下一句話狠話，這小道士連忙抓起自己的行囊，往外沖了出去。
這家伙，竟是打完人就跑了！
周圍人看著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王員外竟是愣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氣死老子！還站在這里干什么，給老子追！給老子報官！老子要讓這小道士知道衙門的板子有多疼！”
“站??！別跑！”
“攔住那個小道士！”
一時間，街頭上，一逃一追，鬧得雞飛狗跳，也讓整條街熱鬧了起來。
不過，小道士顯然有些本領(lǐng)在身，很快，王員外的人便追丟了人影。
在這個過程中，沈原站在原地，沒有走動。
因為他感應(yīng)到，那小道士膽子很大，居然偷偷摸摸又回來了。
先前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已經(jīng)散去，若是有人還在，便能看出，這小道士把道袍反著穿，臉上抹了兩把灰，就殺了個回馬槍。
他一邊收拾散落一地的卦簽，一邊喃喃自語：“不是算出來這興陽縣當(dāng)有我一緣嗎？怎么都是禍?zhǔn)?？師父啊，你教我的本事好像不靈驗吶！”
“道長，我很好奇，你為什么不愿意改口？”沈原突然開口。
“嚇！”
小道士被沈原的聲音嚇得一個哆嗦。
自己暴露了？
小道士聽說王員外要報官，哪里還敢被人認(rèn)出身份。
他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沈原是個“瞎子”，頓時松了口氣。
“什么道長？你認(rèn)錯人了，我就是一個撿垃圾的……我尋思這些東西丟在地上也沒人要，就想著拿回去燒火來著……”
沈原笑了。
打趣道：“可是我聽出道長的聲音，與先前是一模一樣??！”
聽見這話，小道士頓時讓自己的表情變得猙獰，一副惡狠狠的模樣，想要嚇唬沈原。
“道長，你忘了？我看不見?！?p> 沈原指了指裹住眼睛的黑布，示意自己看不見小道士故意作出的兇狠表情。
小道士一愣：“呃……你看不見，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猜的?！?p> “……”
小道士揉了揉臉，讓表情變得尋常，但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恐怖：“你信不信……我會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