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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吞沒我們

第2章 雨夜

黑夜吞沒我們 羚羊飛不動 3334 2022-03-18 22:11:00

  林安今天的加班也是為了應(yīng)付這種極致。

  她最近帶著團(tuán)隊策劃了一個富二代的學(xué)習(xí)營,說是學(xué)習(xí)營,最大的目的還是拓展人脈,為了他們以后接班做準(zhǔn)備。這個學(xué)習(xí)營是一個新項目,與公司之前商務(wù)旅行規(guī)劃有很大區(qū)別,是一個叫大道商業(yè)聯(lián)合會的組織找過來要合作的,如果能夠做成,相當(dāng)于打開了一個新的富人圈。

  大道商業(yè)聯(lián)合會在國內(nèi)的資源非常豐富,入會門檻高,他們的會員都是內(nèi)部邀請和推薦的,從不對外廣泛招收。同時,大道的會費也比一般組織高很多,每年至多只開放兩個會員名額,現(xiàn)在的會員一共有90家左右,涵蓋了各行各業(yè)的頭部企業(yè)。

  本來一切按照計劃推進(jìn),第一稿的提案大體方向是OK的,正在改第二稿的時候,出了一個突發(fā)情況:林安他們最初是根據(jù)大道商業(yè)聯(lián)合會的要求做了很多調(diào)研和規(guī)劃,計劃去美國,但是美國的資源剛剛聯(lián)系完,聽說中美關(guān)系緊張,大道商業(yè)聯(lián)合會臨時要求改去日本,但是出發(fā)時間又不能延后,所以林安和她的兩個組員還在趕進(jìn)度。

  林安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八點半了,掃了一眼兩個助手——劉浩然、章明明——還在專心致志地打電話、做表,心說,該收攤了。

  林安,“手上的工作都怎么樣了?”

  章明明,“安姐,這個表都得重新來,我估計還得三四個小時呢?!?p>  章明明總讓林安感覺有點頭疼,這個外表看著訥訥的、有點齙牙的小姑娘還在實習(xí)期,雖然特別認(rèn)真,就是有點軸,凡事追根究底,該問的不該問的都得問一圈。

  劉浩然指了指自己的耳機和手機,表示還在聯(lián)系外面的合作方,又?jǐn)偭藬偸?,意思是一時半會兒還完不了。

  劉浩然雖然撞名“劉昊然”,但是長相差距有點大,他臉圓圓的,整個人看上去像個圓球,一點也沒有劉昊然的清爽,但是一雙無辜又單純的眼睛卻能讓人過目不忘,讓他看上去好像二十歲,其實他比林安還大著一歲。

  林安擠出個安慰的笑容,一只手握拳比了個“fighting”的手勢。然后收拾了自己的工位和背包,離開了公司。

  坐上出租車之后,林安在三個人的微信群“三只宰狼的羔羊”里發(fā)了一段語音,“明明、浩然,我這邊有事早離開一會,我給你們點了宵夜,你們吃完之后如果能回去弄就回去弄吧,不管多晚,到家一定報備一聲,我等著你們,辛苦啦。”

  八點四十五分,略有點堵車,大概還有半小時到家,如果快的話,可能是二十分鐘。林安默想著。

  林安,“師傅,請您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盡量快一點,拜托啦?!?p>  林安用這輩子都沒用過的女子力跟師傅甜了一下,還特意把甜度控制在禮貌范圍,免得大晚上的引起司機不必要的關(guān)注。

  司機師傅很高冷地“嗯”了一聲,把要插隊的車擋在了后面。

  林安的手緊緊攥著自己的包,倒不是包里有什么了不起的東西,只是內(nèi)心有些緊張。

  時間一點點流逝。

  這條城市主干道就好像永遠(yuǎn)沒有盡頭一樣,旁邊的繁華商業(yè)、絢爛霓虹飛速退去,商貿(mào)中心門口的旋轉(zhuǎn)木馬看起來好慢、好慢。

  八點五十五分。

  車停在高架上等紅燈,林安搖下車窗,七月的風(fēng)吹過,飄零的小雨落下來,閃電在遠(yuǎn)處低低的天空劃過,雷聲慢慢鼓噪起來。

  要下雨了。

  “各位觀眾朋友,近日在市南郊的劉家橋村,發(fā)生了一起不明生物襲擊家畜的事件。一位過路的大貨車司機在遠(yuǎn)處用手機拍下了血腥的一幕,畫面上,不明生物撲向羊群。因為深夜光線不好,加上司機距離案發(fā)地點較遠(yuǎn),看不清該生物的具體樣子。大貨車司機當(dāng)即撥打110,并呼喊村民,最終,有一頭羊被咬死,十一頭羊被咬傷,不明生物逃竄。目前,當(dāng)?shù)孛窬呀?jīng)介入調(diào)查。請附近的村民朋友注意防范,以防造成生命財產(chǎn)損失……”

  新聞還沒播完,陳粒的《光》突然響起來,原來是司機師傅換了電臺。

  八點五十八分。

  車子繼續(xù)開動,距離林安的家還有三公里,雨點越來越大,林安不得不關(guān)上車窗,雨點打在車窗上,甚至慢慢蓋過了陳粒的聲音。雨霧中,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司機師傅顯然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手,關(guān)上廣播,不慌不忙。

  林安看見前面的車突然停在路邊不走了。

  “這種天氣,越停越容易出事兒,發(fā)動機還轉(zhuǎn),你就走著?!本貌话l(fā)言的司機突然蹦出了一句話。

  “噢,還真是?!绷职蚕駛€一板一眼的捧哏,眼睛盯著手機上的時間,心里緊張得要命。

  九點。

  一切都沒變化,林安看看手、腿、包、鞋子,什么維持著原樣,她有掏出鏡子照了照臉,還是一副拖著中毒似的黑眼圈的黃臉。

  也許昨天就是做了一場夢,也許一切都是錯覺。一定是的,一定是最近太累了,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這么一想,林安越發(fā)覺得肯定是這樣。她心情突然開了晴,大雨看起來就像是一場午夜棉花糖,又甜又綿。

  下雨造成的道路擁堵讓林安的家之路異常艱難,半小時的路整整堵了80分鐘才到家,而且因為沒帶傘,下車到進(jìn)樓門的那一段直接把林安淋了個透心涼。

  這是一棟九十年代初的老樓,一共六層,林安住在三層,沒有電梯。林安快步上樓,期待著換下一身濕衣服,洗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就能去他媽的幻覺、美美睡上一覺了。

  一、二、三……到門口,掏鑰匙……

  “啊!”

  林安驚叫一聲,她看見昏黃的聲控?zé)粝?,自己伸進(jìn)包里掏鑰匙的手,拿出來的時候赫然變成了一只尖尖的足,而且她的動作變得極其緩慢,鑰匙上粘著亮晶晶的液體,在燈光下閃著一點黃色的光。

  林安再往下看,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變成了另一種生物,通體泛著淺褐色的光,后背上一個重重的殼壓得她差點斷氣。

  “我不會真是瘋了吧?我怎么又變成蝸牛了?”

  雖然有昨天的突然情況墊底,但一分鐘前還高興著的林安,此刻真的想死的心都有。

  “怎么回事?哎,你怎么啦?”隔壁獨居的大爺隔著門上的紗窗突然來了一句。

  林安在這里住了五年,這是大爺頭一次跟她一口氣說這么多個字,平常他們就是碰面點個頭,“您吃啦?”“您遛彎去???”“你下班啦?”“今天真熱啊”,這四句話可以涵蓋五年里說過的所有內(nèi)容。

  但今天,可能因為剛才那一聲太凄慘,大爺居然一口氣說了九個字。隔著紗窗,林安隱約能看見大爺穿著大褲衩白背心。而林安再看自己,又變成了之前的樣子。

  “啊,大爺,”林安聲音有點抖,“您看我今天穿的裙子好看不?”

  大爺估計翻了個大白眼,一扭頭就回屋里去了,再沒搭理林安。

  也對,大半夜的,一個單身女子,一個獨居大爺,再加一句“您看我今天穿的裙子好看不?”怎么聽著都像性騷擾。

  林安現(xiàn)在顧不上細(xì)琢磨這句話踩沒踩法律的小尾巴,趕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身體,還好,還正常著,于是開門、換拖鞋、關(guān)門……

  剛關(guān)上門,還沒來得及放下包、換衣服。鑰匙“啪”一聲掉到了地上,原來握著鑰匙的手,已經(jīng)看不見手指,通體褐色,還有一個厚重的殼,殼在背上,她看不見,就是壓得人窒息。

  果然,還是變身了!

  接下來,林安用了半個小時挪到穿衣鏡前,回頭加轉(zhuǎn)身,確認(rèn)自己走過的地方殘留了一條亮晶晶的惡心粘液……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安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如果可以的話,內(nèi)心撕心裂肺的喊叫也會被一串驚雷碾壓,在這個暴雨如注的午夜里留不下一絲痕跡。

  林安看見鏡子里半立著一個十厘米長的大蝸牛,在燈光的照射下,軟體呈現(xiàn)一種半透明的狀態(tài),里面的心肝肺腎依稀可辨,兩個小觸角傻傻地支棱著,后面更大的兩根木棒一樣的觸角上,安著兩只驚恐的眼睛,里面倒映著這只大蝸牛的輪廓。

  林安變成了一只惡心的蝸牛。

  她曾以為昨晚她經(jīng)過穿衣鏡前看到的是幻像,一覺醒來她看著全須全尾的自己,慶幸噩夢過去了。

  原來竟然都是真的。

  手機不停地響著,一條又一條信息提示音,穿過驚雷和雨聲,殺進(jìn)林安的耳朵。應(yīng)該是劉浩然和章明明,他們遇到問題了,他們解決完問題了,他們吃宵夜呢,他們到家了。

  可是林安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去拿手機了。

  林安的足尖垂下來,眼睛也半垂著,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原來蝸牛也可以哭呢。好處是哭多大聲都無所謂,因為根本沒人能聽到一只蝸牛的哭聲。

  這場雨就好像為了林安而下,沒有人知道她這一夜都經(jīng)歷了什么,也沒有人知道日后她將面對什么。

  她很傷心,也很憤怒,更多地,感到無助和荒謬。

  這是哪個神仙跟自己開得玩笑啊,有點大吧?自己明明是個善良積極的好青年:雖然沒錢,但只要有人發(fā)眾籌救人,回回都捐錢;坐地鐵公交從來都讓著老弱病殘,實在累的時候就坐在最里面沒法讓座的位置、絕不搶占愛心座位;雖然不滿于爸媽催婚,但逢年過節(jié)大紅包一個沒少;雖然熱愛金錢,但也尊重老板的電費,能加班到九點半,絕對不拖到十點……

  蒼天?。?p>  雨下了一夜,林安哭了一夜,因為拖著重重的殼累得根本爬不動,她索性就靠著穿衣鏡前面的墻,一邊哭一邊在心里罵老天爺,哭累了罵累了睡著了,一聲驚雷把她劈醒,她看看鏡子中丑陋的自己“哇”地一聲又開始哭、接著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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