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昭黎的西部,與海東陸中洲一處秘境接壤,名為青川,青川與昭黎相接的北部山脈無嵐峰,乃海東陸七大仙門之一的璇方門所在。
畫中的水墨草木山石,靈動逼真,卻是黑白之色,唯獨冉禾,是其中的色彩。畫與畫之間,靈力相通,她從昭黎帝宮的寢殿,來到一處樸素卻雅致的書房。冉禾知此時書房中定無人,便徑直走出書房,來到一處竹林。
這夜風(fēng)疾云厚遮月,林中空地燃起多盞燈籠以照明,月白色的衣裙在墨色之中襯得甚是明亮。
“小禾?你怎在這個時辰回璇方門?是出何事了?”
燈籠所圍著的月白衣裳女子忽然側(cè)身問道。只要熟悉的靈力氣息靠近,她就知道是何人走來。
“阿月……”冉禾駐足,垂眸顫著聲。
辟月身形如風(fēng),來到冉禾面前,看著她發(fā)絲凌亂低眉垂淚的模樣,疑惑且擔(dān)憂。
兩人趕回云芙宮,冉禾將那幅靈畫取來掛在芙樂的寢閣中,以便日后來回。
看著榻上沉睡的芙樂,辟月眼中顯出驚訝,她在榻邊緩緩蹲下身,輕撫著芙樂的額頭,神色憂慮。
“寧兒……這孩子,我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她長大后的模樣,她與寧兒,長相幾乎一致呢?!?p> 辟月輕語。
冉禾聽之,低首垂眼,神情顯出愧意。
“芙寧她,如何了?”她問道。
辟月從錦被中輕拿出芙樂的手,并答道:“寧兒他們前段時日去了溪川十八洲,如今,應(yīng)該在回來的路上了?!?p> 隨后,她搭脈診病,冉禾也不便再多問打擾。
辟月漸漸蹙眉,推開芙樂衣袖露出手臂,指腹輕按她的血管,即刻從腰間小袋中拿出一只小瓶,鋪開一卷針,取出一支在燭火中燒燙,在芙樂指尖輕點取血。
她緩緩起身,神色略顯凝重。冉禾見狀趕忙上前,但不敢問出口。
辟月瞧著冉禾,不多言,抓起她的手也為她診脈,不一會兒,為她解惑道:“你也中毒了。”
但此話一出,令冉禾睜大雙眸,反而更加困惑不解。
“別擔(dān)心,你中毒尚淺,但樂兒中毒怕是有兩月之久,即便全身袪毒,但靈元已經(jīng)損傷,你雖已為她注靈修復(fù),可這是慢性之毒,侵蝕靈元已久,她和你一樣屬水靈,需要去玄冰澗修養(yǎng)?!?p> 辟月看她眼角泛紅,輕拍她的背安撫道:“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回去取空青璃秋為她解毒。小禾也想想,該如何與楚燁之說,讓他準(zhǔn)許樂兒去璇方門醫(yī)病?!?p> 偌大寢閣,重回安靜,漸漸能聽見窗外夜風(fēng)刮拂枝葉的颯聲。冉禾深深呼氣,癱軟在女兒榻邊,將她的手合在自己掌心。芙樂面色蒼白無血色,讓冉禾瞧得心中悲痛,如被巨石所壓。但她在思索著,她和芙樂中毒,是誤觸誤食什么?或者,是有人故意而為?
翌日早朝,楚燁之雖身在朝堂但心念著重病的女兒,眾臣見他神色黯淡,無心聽奏,紛紛知趣地閉嘴,暗暗嘆氣。
下朝后他也暫不處理政務(wù),疾步趕去云芙宮,卻見芙樂依舊臥床不起,冉禾神色憂慮略顯憔悴。
冉禾抬眸見楚燁之前來,起身朝他欠身道:“君上?!?p> 楚燁之淺笑著握起她的手,示意她一同坐下,他回首看向芙樂,回想起那日她竟倒在自己面前,心不禁被揪起。他蹙起眉,但柔聲道:“禾兒守了一夜,辛苦了?!?p> 冉禾淡淡苦笑,垂眼道:“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照看好孩子?!?p> 楚燁之回首詢問宮娥:“今日御醫(yī)診治后,如何說?”
一旁的宮娥欠身道:“御醫(yī)言,許是冬日嚴(yán)寒,公主染了風(fēng)寒,導(dǎo)致舊病復(fù)發(fā),四肢乏力......”
她的聲音逐漸變?nèi)?,因為瞥眼瞧見楚燁之的神色瞬間暗沉,明顯是對這個回答不滿意。
冉禾也感到疑惑,御醫(yī)竟探查不出芙樂這癥狀是中毒所致,看來此毒詭異,唯有等辟月的消息了。昨夜辟月已從離楓師兄留下的藥園中取來了空青璃秋的花瓣喂食給芙樂,解去她體內(nèi)之毒。而自己中毒尚淺,施針就可解。
冉禾輕拍楚燁之的手背,溫柔道:“君上,世間罕見病癥居多,也并非所有的癥狀都能讓醫(yī)者遇上。不過,御醫(yī)探查不出樂兒是何種病因,嬪妾的醫(yī)術(shù)也并非高明,但嬪妾有一想法,將樂兒送去璇方門,讓他們?yōu)闃穬涸\治?!?p> 楚燁之看著她,不語。冉禾也瞧不出他眼中神情是何意思?不禁抿唇。
他將視線回到女兒身上,反握住冉禾的手:“可是禾兒,你也瞧見了,樂兒臥床不起一直昏迷,孤知道你們仙門醫(yī)術(shù)超群,但這路途遙遠(yuǎn),她脆弱身子骨怎能經(jīng)歷這奔波?”
冉禾垂首不語。
楚燁之見她這般摸樣,抬手輕撫她的肩膀,道:“或是,將仙者請出山,迎到宮中為樂兒治療?或是禾兒用仙術(shù)將樂兒送去璇方門?孤記得你曾與孤閑談時提到,有種術(shù)法叫移空術(shù),能將人和物件傳送到另一個地方?!?p> 冉禾再次苦笑:“君上忘了?嬪妾入宮之時,為了打消大臣們的擔(dān)憂顧慮,早已自封仙術(shù)了。而且,二十年里,都極少與師門聯(lián)系了?!?p> 楚燁之看到她眼中的失落,輕聲問道:“禾兒,想回璇方門了?”
冉禾抬眸與他對視,眸中有著肯定,她淺淺頷首。
她騙了他,她自封靈力,都是假象,她通過畫,早已多次悄悄地回璇方門了,雖然沒有過多停留。二十年前遇見楚燁之那一刻,她就被他“騙”了,雖然他帶她回宮,也有利用的成分,但他這心,也暗暗偏向她們母子三人,但為了孩子能在這個深宮安康成長,她也只好有所隱瞞和欺騙了。
“爹,阿娘,妹妹今日可有好轉(zhuǎn)?”清亮的男音自門口傳來。兩人齊齊聞聲看去,一位身姿挺拔容貌清俊如玉的少年快步走近,朝他們拱手行禮。
宮娥也向他作揖,恭敬道:“莊王。”
楚燁之見他前來,神色瞬間喜悅:“紹兒?!?p> 楚紹探首看了眼芙樂,慘白無色的面容讓他也有幾分憂慮,想嘆氣但還是抿閉了唇,道:“阿娘,之后的時日,我也來照顧樂樂吧。也望父親準(zhǔn)許我搬回宮住?!?p> 楚燁之頷首道:“好,準(zhǔn)許。禾兒若想回師門,那便回吧。也不知這二十年極少聯(lián)系,一向不問不理朝堂皇室權(quán)貴的璇方門,是否會應(yīng)允替樂兒醫(yī)治呢?”
“嬪妾親自去求助,念在曾是外門弟子,他們應(yīng)當(dāng)會救治樂兒的,關(guān)乎性命,他們不會真的不問不理。”
冉禾語氣肯定。
楚紹察覺到父親母親的談話之間似乎有微妙的火花,但遲來的他不知前情,略感尷尬地刮刮鼻子,悄悄后退。
也是,她本該自由,卻把她困在這深宮二十年了。楚燁之心底暗想。
“孤即刻命人安排馬車與護(hù)衛(wèi),禾兒若準(zhǔn)備好,隨時都可出發(fā)?!?p> 楚燁之站起身道,再次看了眼女兒,便提步朝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