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看著腕表上的指針一點一點的往前走,越是逼近她所設定的時間,她就越是緊張。
好幾次她都差點忍不住想拿出手機上網(wǎng)把那封信刪除,但是都生生地忍下來了。汽車在經(jīng)過某個隧道的時候,林語原本望著車窗外的臉上露出了有些驚悚地表情,直勾勾地盯著某處看。
她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看到身邊坐著的那人之后,一瞬間喪失了語言表達能力。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卻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那人的臉在隧道幽暗的燈光下若隱若現(xiàn),只見他緩緩靠向林語,然后將她一把抱在懷里,不給她留下一絲可以逃跑的縫隙。
嘴唇貼在她的耳邊說:“對不起,我擅自跑來找你……因為我好久都沒見到你了……我真的好想你!非常想你!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請你不要離開我。”
林語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從看到那個人的那一剎那,滿溢的話語就堵在了她的喉間。她原本用力抵在那人胸膛上的雙手,慢慢地放松力道,最后變成緊緊地揪住對方的襯衣。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地問:“為、為什么……你、會在這里?梁川……”
林語生病期間,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梁川確實沒有試圖聯(lián)系過她。謝嘉妤倒是很自覺地每天都會跟梁川報告林語的病況,梁川每次都會感謝她,然后跟她說希望她能這么這么做。
謝嘉妤都一口答應了,照著梁川的說法去照顧生病的林語,效果還挺好的,她也就病懨懨了兩三天就康復了。雖然本身就不是什么大毛病。
其實像林語這樣一直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來說,其實是非常單純的。這個評價倒不是說她什么都不懂,或者是像個小孩子一樣稚嫩。
林語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單純,不是幼稚不懂事的類型。其實如果要問她,她對這個世界是怎么想的,大概會對她這個“單純”的理解有點幫助。
對于林語來說,她不是三觀不正,而是某種意義上的三觀盡毀。但是她也懶得再重建了,畢竟不影響生存,也不會影響別人的生存,那就這么過吧。
也因此導致在她看來任何事情都無所謂,非常的無所謂,相當極其的無所謂。哪怕就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也覺得無所謂。
簡單粗暴的生存理念:能活就活唄。
倒也不能說她厭世或者喪失了對生活的熱愛,畢竟在日常的行事風格上來看,她還是很積極的,也很有愛心。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頹喪感。
世界那么大,人又那么多,每分每秒都會上演無數(shù)的悲喜交織,都會出現(xiàn)無數(shù)的偶然與必然的交匯。如果非要弄清楚每一件事情背后的意義,恐怕窮盡一生也不能做到,只會徒增煩惱。
在林語看來,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被接受的,任何事情的發(fā)生都是有理由的,任何事情存在都是合理的。但是她都不關心,因為這些都跟她沒有關系,對她來說不重要。
但是她在做每一個決定的時候,還是會認真考慮結果的,這一點和大部分人都一樣。唯一不一樣的是,大部分人可能會優(yōu)點缺點都考慮進去,成功失敗都模擬一遍,再做出最終結論。
而林語,只會思考缺點和最差結局。
如果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很大可能就是直接放棄整件事。她不會去考慮這件事的成敗比例,只看結果的“存在性”。
因此她經(jīng)常會用漠然的態(tài)度看待事物,也許在外人眼里她會顯得很高冷,不容易接觸,也或許會被誤認為是一種故作姿態(tài)的傲慢。
遇到像林語這樣的人,或許絕大部分的人都會敬而遠之吧。卻不知道對著這樣的人,比起整天嘰嘰喳喳的人來說,只要稍微用點心就更容易明白她的內(nèi)心在想什么。
也正是因為這樣,小時候被無數(shù)的人說過她性格怪僻、脾氣差、總是垮著臉不討人喜歡后,林語的面具臉就換了。
不再是面無表情的撲克臉,而是永恒性的職業(yè)微笑。無論何時她的嘴角都是微微上揚的,弧度不大,卻能令人感到柔和。
這就是她十多年來的人生閱歷所造成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當這種笑容產(chǎn)生皸裂的時候,也就是她的內(nèi)心開始動搖的時候。
梁川知道該如何將一個一直待在自己所構建的堅強堡壘后的人給完整的帶出來,既可以一鼓作氣毀掉堅硬的外殼,也可以充滿誘惑讓人自動現(xiàn)身。
如果選擇“武力解決”,可不是說蠻橫無理地一陣亂炮轟過去,也不能跟對方一樣壁壘相撞。找出薄弱的環(huán)節(jié),再磨尖了刀槍,才能一鼓作氣捅出個窟窿來。
如果林語真的是一座高冷的冰山,那梁川這把尖刀想要戳穿深達幾十米的冰層還是非常不容易的。但是如果這只是一座偽裝成冰山的活火山,那甚至不需要自己動手,扔一點小火星就能讓火山自爆。
雖然兩人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是梁川的計劃可是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并一步一步堅定地實施著。
他知道如果貿(mào)然接觸會讓對方產(chǎn)生抵觸心理,那么就“曲線救國”的政策好了。
貌似無意的舉動,從以前的同學那里拿到了林語的手機號和日常照片,再故意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讓唐霆看到,之后的事情便如同先前計劃好的那般發(fā)展著。
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一口氣替換掉唐霆這個人,讓林語腦中對他人產(chǎn)生的那點好奇以及友好,統(tǒng)統(tǒng)歸自己所有。
對付一個習慣寂寞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她深埋在麻木之下的對寂寞的恐懼挖出來。
林語已經(jīng)習慣了身邊多出一人的氣息,也習慣了每天身邊都有人陪伴。所以當她即將再次變?yōu)橐粋€人的時候,那種如影隨形的恐懼感便會俘獲她的內(nèi)心。
此時梁川只要站在她身邊就可以達到預期的目標,因為不管是誰都好,為了遠離那種令人窒息的恐懼感她都會死死抓住不放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計劃趕不上變化。
梁川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那么多年沒見的林語,除了依舊擁有的寂寞之外,還多了不少麻煩的屬性。比如之前說到的那種仿佛是出家人一般看破紅塵的漠然心理以及超乎他人想象的忍耐力。
所以在林語生病期間,梁川只能按兵不動。
想要使對方對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只能在對方認為自己應該出現(xiàn)的時候回避,在對方認為自己應該出手的時候劃清界限。
當然姑且不論這種方式是不是適用所有的人,至少它對林語很起效果。此時林語異常乖巧地待在梁川的懷抱里,靜靜地閉著眼聽著歌。
她問梁川為什么會在這里,梁川只是盯著她的雙眼微笑著。林語自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一紅便也不再過問。只是靠在梁川的身上,任由對方環(huán)抱著自己。
原本一直在焦躁的內(nèi)心,就好像吹氣吹得快炸裂的氣球,突然找到了出口放出了所有氣,然后恢復成最初那般安詳?shù)臉幼印?p> 林語覺得此時此刻,內(nèi)心的平靜是她從未感受過的祥和,令人念念不舍。哪怕她依舊不習慣被其他人碰觸到身體,也舍不得離開這個能給她帶來平靜的懷抱。
梁川推了推眼鏡,鼻尖飄來林語身上的氣味,是清淡的檸檬香。他知道通往林語內(nèi)心的道路已經(jīng)打開了一個豁口,雖然還很小,最多只能讓人透過它向內(nèi)窺視。
即使接下來,他什么都不再做,任何豁口的裂紋向四周擴散,遲早有一天也是可以讓人進駐其中的。只是那樣一來,就太慢了,也許會用盡一生的時間。
如果這個豁口還帶有自動修復能力,那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達到預期的效果了。所以還應該再接再厲,好好的利用這個豁口,一口氣將壁壘摧毀才行。
梁川看著林語安靜的睡臉,心里在想著的東西,如果讓其他人知道了,那估計“斯文敗類”的形容是跑不掉了。
雖然梁川大人還是很溫柔的,也不渣,甚至是專一。如果要問他對林語用計謀這件事怎么想,他可能只會送給對方一個安靜的微笑。
C省離A省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當林語終于從偶遇梁川的沖擊下恢復過來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到了梁川手機聯(lián)網(wǎng),登錄他的郵箱把那封還沒來得及閱讀的信給徹底的刪除了。
事后林語每次回想起來這封信,總有一種濃濃的羞恥PLAY的感覺,不由得慶幸還好刪除得很及時。
差不多過了大半天的時間,終于到了預定的地方。林語的東西都被梁川主動地接了過去,而她本人則是忙著幫老師安排學生入住的事情。
等到晚飯時間,林語終于長舒一口氣躺在了自己房間的小床上。
因為是聯(lián)辦的學術會,身為主辦方的那所學校很熱心的提供了校內(nèi)的幾間學生宿舍給外來的師生們。一間房內(nèi)可以住四個人,男女生分開居住,價錢確實也很便宜,但是沒有網(wǎng)是肯定的。
吃過晚飯后,林語拿起U盤打算出門找一間網(wǎng)吧,先將已經(jīng)完成的那部分工作上傳給對方好了。梁川陪著她一起去的,林語雖然內(nèi)心還有些別扭,但還是默認了他坐在自己身邊。
工作的事情十分鐘都用不了就搞定了,學術會是明天才開始。
鑒于自己學校不需要準備資料,她也不是學術會上的主要參與者,所以基本上可以說她就是蹭了公費來C省旅行的。
林語不知道做什么好,便問梁川想做什么。后者問她喜不喜歡玩游戲,林語點點頭問他在某某游戲有沒有賬號,梁川說有。
這讓林語感到很詫異,在她眼中的梁川就是一個脫離凡塵的學霸人設。沒想到這個學霸居然很接地氣,不僅游戲打得好,還能帶著林語排雙人競技,一路沖上五段。
不得不說,這一番操作實在是令林語大開眼界了。梁川也趁機拉著林語在游戲里綁定了情緣,他湊到林語的耳邊低聲說道:“這樣一來,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了~”
林語頓時囧得滿臉通紅,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也就只能伸手輕輕拍了下梁川的胳膊,以示抗議。
于是直到門禁前一個多小時,兩人都在游戲里面玩著。
那是一款目前比較有名的3D古裝游戲,梁川的角色湊巧與林語的角色同屬一個門派,只是性別和職業(yè)不同。就職業(yè)本身來說,剛好可以組成一個不錯的排位隊。
在梁川的帶領下,他們刷了幾場競技場后,梁川發(fā)現(xiàn)林語的操作有些奇怪,便在城門口插旗切磋,教她攻守的訣竅。
晚上回去的時候,還沒有走到宿舍樓下,林語便拉著梁川走向了旁邊一處沒有燈光照射著的地方。她看著梁川,內(nèi)心有些緊張。
對方仿佛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一般,也不急著詢問只是微笑著鼓勵她。自然下垂的雙手不由得握緊松開,再握緊再松開。
重復幾次之后,林語終于下定決心般,抬起雙手伸向梁川。身體上的行動是輕松的,但是行動時的內(nèi)心是糾結的。這兩種感覺在林語的體內(nèi)交織著,讓她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明明內(nèi)心如臨大敵一般的緊張,動作上卻沒有沉重的感覺,很輕易地便可以行動。于是她一狠心無視內(nèi)心活動,雙手將身體往前一帶,便抱住了梁川的腰。
“你別動?!绷终Z一邊說著,一邊感受著從梁川身上傳來的男生特有的氣息。
側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有些急促的心跳聲直敲耳膜。就是不知道這急促的心跳聲是她的,還是他的,還是他們兩人的。
與梁川的身體緊緊相貼的地方傳來不屬于自己的溫暖,讓林語不由得有些面紅耳赤。想要松手的那一刻,梁川忽然將她抱緊。
“我想就這么抱著你,可以嗎?”梁川的聲音有些低沉,聲線卻很明朗。
林語點點頭,努力放松因為梁川的動作而下意識僵硬的身體。
梁川一手摟著她,一手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問道:“沒關系,不用勉強也是可以的。我可以等,等你習慣我的氣息,等你習慣我的懷抱。”
林語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收緊了自己的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