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對張家的態(tài)度,早已有了心理預期,雖然氣憤,但很快就壓了下去,反神秘兮兮道:“兄長言重了,不知兄長可曾聽說過孟石此人?”
“賢弟所言何意?”
張文才不動聲色的問道。
王宵道:“我曾聽說,廉州有一獵戶名叫孟石,曾獵殺過一頭黑熊,后來黑熊的妻子化作人嫁了給他,生了頭小熊。
我琢磨著,蘇州地界有熊瞎子出沒,著實蹊蹺啊,兄長不可不防,最好是請道士高僧,去茶園作法,免得被妖精纏上,淪為街坊鄰居的笑料??!
我前陣子昏迷不醒,是寒山寺高僧的符水救醒了我,頗為靈驗,要不要我為兄長去把寒山寺的高僧請來?”
“這……”
張文才眼里冷色一閃,他哪里聽不出,王宵是在反諷自己,呵,這小子家道中落至此,明明是來借錢的,又哪來的膽子出言不遜?
張文才深深的看了眼王宵,便道:“還未到這一步,賢弟的心意愚兄領了便是,對了,家父一直關心著賢弟家里,只因身在茶山,未能探望,不知叔父可有著落了?”
王宵道:“尚無音訊,多謝兄長關心?!?p> 張文才擺擺手道:“你我兩家乃是世交,實不相瞞,我家看似架子大,但錢財都放在了外面,短時間內(nèi)也難以收回,不過盡些綿薄之力還是可以的,賢弟是來探望舍妹的吧,真是不巧,舍妹與閨中好友外出踏青,若早知賢弟會來,愚兄必不讓她出門。”
王宵淡淡道:“既已訂了親,早一日,晚一日見亦是無妨?!?p> 張文才點頭道:“賢弟倒是豁達的很,不知賢弟可否暫避一二,愚兄有些話想要對十四娘說。”
“哦?”
王宵眼睛瞇了起來,不置可否道:“十四娘是我的姐姐,兄長有話直言便是?!?p> “也罷!”
張文才看了眼十四娘,點頭道:“賢弟已與舍妹訂了親,不知可曾想過你我兩家親上加親?”
“兄長此言何意?”
王宵眼里現(xiàn)出了些許危險之色。
張文才笑而不語,上上下下打量著十四娘,見著十四娘漸漸現(xiàn)出怒容,才哈哈一笑:“賢弟可回去和嬸嬸商量一下,若是你我兩家能親上加親,我家就是拼了老本,也要助賢弟渡過難關啊,來人!”
有小廝端了個托盤上前,擺放十錠銀子,每錠十兩,足足百兩。
張文才道:“我知賢弟家困難,但我家一時也拿不出太多銀子,賢弟莫要嫌少,最起碼能撐一段時日。”
王宵本想堅拒,但轉(zhuǎn)念一想,反正與張家已經(jīng)要撕破臉了,白給的銀子為何不要,而且收了銀子,可以堅定張家退婚的念頭,于是道:“那就多謝兄長了?!?p> 張文才眼里,鄙夷之色更盛。
接下來,又不咸不淡的扯了會兒,便端茶送客。
出了張府,回到車馬里,王宵吩咐道:“去青石巷盧秀才家。”
“是!”
車夫趕著馬,緩緩前行。
……
“那小子走了?”
果然不出王宵所料,張父正躺在花園里曬太陽呢,見著張文才回來,聳拉著眼皮子問道。
張文靈也陪坐在一邊,看著自己的大哥,神色有些復雜。
“嗯!”
張文才點頭道:“孩兒給了他一百兩銀子,他連推辭都沒有,直接收了,看來王家確是落入絕境了?!?p> “哎~~”
張父嘆了口氣道:“我與王經(jīng)綸,也是十來年的交情了,想不到家道一朝破敗,實是令人唏噓啊!”
張文才勸道:“父親,您念舊是好事,可咱們也不能把靈兒往火坑里推啊,是不是?”
“靈兒,你的意思呢?”
張父略微轉(zhuǎn)頭,看了過去。
張文靈咬牙道:“王家遭了難,按理說,小女應當與王公子同舟共濟,但他家那么大的窟窿,小女若嫁過去,只怕會拖累娘家,有負父母養(yǎng)育之恩,況且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聽憑父親安排?!?p> “幺妹所言甚是!”
張文才贊道:“其實這事也不能怪我們家,誰叫他王家不爭氣,出了這么大的簍子,咱們也不能見個坑就往里面跳,畢竟一大家子幾百口人呢,是吧?”
“這……”
張父卻卻遲疑道:“咱們家在吳江有頭有臉,好歹算個體面人家,若是這時退婚,與落井下石何異,只怕會被人戳脊梁骨??!”
“此事包在孩兒身上,必讓那小子主動退婚!”
張文才拍著胸脯,信心滿滿,心里想的卻是十四娘的動人美貌,他覬覦十四娘很久了,只是以往礙于王家興旺,又與織造局往來密切,不敢下手。
如今王家遭了劫,正是得到十四娘的天賜良機。
隨即似是想了什么,又道:“父親,孩兒去年往金陵,結(jié)識了薛家的公子薛蟠,乃紫薇舍人薛公后裔,家世富貴,倚仗祖父威名在戶部掛職,領內(nèi)帑皇糧,乃是金陵一等一的皇商,其妹寶釵,與工部員外郎賈政之子寶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將來必結(jié)為夫妻,而薛蟠其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尚未婚娶,孩兒覺得,只有這等人家才能般配靈兒?。 ?p> “哦?”
張父眼睛發(fā)亮,坐直身子,問道:“薛家公子照你的說法,確是不錯,可若是咱們攀附于他,豈不是自掉身價?”
張文才微微笑道:“孩兒已經(jīng)有了辦法,今年是科舉大年,每逢鄉(xiāng)試之前,我江南地界的才子皆云集于金陵,舉辦多場文會,邀請地方名流、貴家公子小姐參加,屆時孩兒帶著幺妹去金陵,巧妙安排,讓薛蟠見上一見。
以幺妹的才情容貌,與咱們家的財勢,薛蟠哪能不動心,若是此事成了,咱們家也可再上一個臺階啊,說不定還能通過薛家,把茶葉賣到京城,讓北方的達官貴人都喝上咱們家的碧螺春呢。”
“靈兒,你看如何?”
張父問道。
張文靈芳心暗動,她再自負貌美,也只是小縣城出來的,如果有機會嫁到金陵,自是愿意,更何況薛家還是官宦人家,不禁俏面微紅,小聲道:“大哥總是會夸大其辭,薛公子到底怎樣,還得見過了再說。”
“嗯~~”
張父點頭道:“此事先這么定下來,橫豎距離鄉(xiāng)試還有大半年,不過應盡快讓那小子與我家解除婚約,拖不得,不然讓那薛公子知曉,平白壞了靈兒的名聲!”
“爹,您放一萬個心!”
張文才嘴角微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