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織造局
科舉固然考的是十年寒窗苦讀,但考官的主觀評判不可忽視,按大周律,童生試由縣令主考,并有縣丞、縣教諭,以及府學(xué)下派的兩名教授,合計五人閱卷。
其中縣令起著足舉輕重的作用。
王宵暗道一聲,天助我也,瞬間有了定計。
寒山寺的晚餐非常簡陋,兩個饅頭,一碗稀粥,還有一小碟咸菜,吃過之后,王宵邀請道:“許兄,咱們在寺內(nèi)走走?”
“寒山寺雖小,卻五臟俱全,想必夜晚亦另有一番風(fēng)趣?!?p> 許仙欣然點頭,掌起燈籠,與王宵離開了客舍。
夜晚的寺院,寒風(fēng)習(xí)習(xí),僧舍中點綴著燈火,別有韻味,王宵拉著許仙東走西逛,不時點評一二,以他前世的學(xué)術(shù)造詣,雖不能說出口成章,卻也妙趣橫生。
很多看似尋常的物件,在王宵的點評下,變得鮮活起來。
不覺中,夜已深了,王宵也大致摸清了中年人所處的位置,與許仙站上寺里的一處平臺,可眺見楓橋,以及河面上星星點點的漁火。
更妙的是,距那中年人的位置約有近十丈,聲音稍大點,完全聽的清,又不顯得刻意接近。
王宵指著漁火道:“許兄看此處景致如何?”
“這……”
許仙確實看不出什么,只是想到王宵對著一顆歪脖子樹都能大發(fā)感慨,憋了半晌,還是道:“漁舟點點,寧馨夜晚啊!”
王宵點頭道:“我見此,倒是有了首詩,請許兄點評!”
隨即大聲朗誦起來。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隔著近十丈的禪房里,執(zhí)白棋正要落子的中年人手一顫,喃喃念誦了遍,贊道:“好詩,倒是恭喜禪師了,此詩應(yīng)景應(yīng)時,若是流傳開去,怕是寒山寺亦可揚名,不過此子年歲不大,詩中怎會愁意深深?”
“阿彌陀佛~~”
廣明喧了聲佛號道:“此子命途多舛,家里是吳江縣的絲綢大戶,本也是富貴人家,十余天前,其父押送絲綢往蘇州織造局,半途連人帶貨失蹤,為此背上巨債,數(shù)日前,他又中邪,昏迷不醒,貧僧被許大夫請去,以符水喂之……”
聽著廣明娓娓道來,中年人眸中幽明難定。
不片刻,問道:“許大夫可知本官微服前來?”
“這……”
廣明略一遲疑,便道:“仲言兄驟然而至,來前連貧僧都不知,許大夫更不會知,應(yīng)是巧了?!?p> “巧了?”
中年人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老毛病犯了。
仔細(xì)想想,王宵根本不可能在寒山寺堵他,更何況王家欠了巨債,又牽扯到織造局,他一個縣令縱然心有同情,也無能為力,總不能挪用庫銀替王家把債還了吧?
只是暗道聲,此子可惜了。
“好詩,好詩!”
許仙也連連點頭稱贊,按著詩中描述,仿如一副水墨畫于眼前徐徐展開!
王宵索性裝逼到底,默然半晌,才嘆了口氣道:“不過心有所感罷了,走罷,我們該回房了?!?p> ……
次日早起,用過早膳,中年人已經(jīng)不在了,王宵留下五兩香火銀子,正要告辭,廣明卻是道:“王公子昨晚所吟之詩甚妙,不知可否留下墨寶?”
“晚輩信口胡言罷了,我一藉藉無名之輩,哪里敢以墨寶相留?”
王宵忙推辭。
“誒~~”
廣明不悅的擺了擺手:“此詩韻若天成,借景喻情,空靈而又曠遠(yuǎn),實乃傳世佳作,王公子有大才更須留名。”
“禪師所言甚是!”
許仙勸道:“靜之就莫要謙虛了,此詩確是妙極,又是于寒山寺中所得,自當(dāng)留于寒山寺?!?p> “這……晚輩就獻(xiàn)丑了!”
王宵猶豫了好久,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廣明向后揮了揮手,有小沙彌奉上筆墨紙硯。
王宵提起袖子,落筆書寫,起名為夜宿寒山!
“好字!”
廣明見著王宵揮毫,不由眼前一亮。
現(xiàn)代人學(xué)毛筆字,要么柳體,要么顏體,王宵以顏體為主,本來以他的年紀(jì),縱然架構(gòu)得當(dāng),寫的字也極難形神兼?zhèn)洹?p> 不過他讀書讀出了文氣,落筆于字面,也帶上了一絲韻味。
“好!”
待得王宵寫完,廣明小心的揭起紙張,吹了吹,細(xì)細(xì)打量,就覺力透筆鋒,字字如劍,不禁道了聲好。
王宵拱手道:“禪師謬贊了,晚輩實是當(dāng)不起,若無他事,晚輩就告辭了?!?p> “王公子、許大夫請!”
廣明親自把二人送出山門,見著馬車遠(yuǎn)去,才回頭喚道:“請一名石匠來,此詩當(dāng)立于寺前!”
“是!”
一名小沙快步奔去。
蘇州織造局是江南三大織造局之一,與金陵織造局、杭州織造局并列,每年都為皇宮內(nèi)帑提供巨量白銀與絲綢織物,同時也監(jiān)察民間與官場的輿情風(fēng)向,由提督織造太監(jiān)管理,直屬司禮監(jiān),位高權(quán)重。
當(dāng)王宵與許仙趕到時,門前車來人往,有甲兵守衛(wèi)。
“請問黃公公可在?”
王宵找到一名小太監(jiān),拱手問道。
“喲,你誰家的孩子?”
小太監(jiān)怪叫一聲。
王宵道:“吳江王經(jīng)綸之子王宵前來拜見?!?p> “你家的貨呢?”
小太監(jiān)冷冷一笑。
王宵從懷里摸出十兩銀子,遞過去道:“在下正為此事而來,還請公公代為通傳?!?p> “嗯,候著罷!”
小太監(jiān)掂了掂銀子,納入懷里,轉(zhuǎn)身而去。
許仙忍不住小聲道:“狗仗人勢的狗東西!”
“歷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許兄沒必要與之置氣?!?p> 王宵擺了擺手。
“哎~~”
許仙嘆了口氣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又何況五萬兩銀子,還欠著織造局的貨,要不從織造局出來,我?guī)闳ヒ妿准掖髴?,借些銀子周轉(zhuǎn),我家藥鋪里也有千余兩,靜之可拿去用?!?p> “多謝許兄好意,先見了黃公公再說罷?!?p> 王宵并沒有堅拒,相對于債主,織造局才是最要命的,如果黃公公那里沒法通融,就只能厚著臉皮通過許仙借錢了。
當(dāng)然,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那小太監(jiān)才從里面出來,喚道:“隨咱家進(jìn)來吧!”
“有勞公公了!”
王宵抱拳稱謝,與許仙跟在小太監(jiān)后面,一路行往大堂,正見一名中年太監(jiān),悠然自得的品著茶。
許仙立刻道:“黃公公,我這兄弟也是遭了橫禍,您可不能袖手旁觀??!”
“學(xué)生見過黃公公!”
王宵拱手,深深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