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解元

　　朱漆大門中，一列列甲士魚貫而出，整頓著秩序，廣場上的喧囂戛然而止。

　　以主考任千古為首，十余名官員跟在后面，均是面色青灰，掛著黑眼圈，分明是連夜閱卷。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學(xué)政衛(wèi)若蘭手心捧著的一副黃榜，有人試圖從衛(wèi)若蘭的神色判斷，卻意外發(fā)現(xiàn)，衛(wèi)若蘭情緒低落，略有些無奈。

　　衛(wèi)若蘭的目光在人群中巡曳，先看到張文墨，面無表情，再找到王宵，凝視了片刻，目光頗為復(fù)雜。

　　王宵也在人群中搜索，沒看到香菱與賈府中的任何一人。

　　“王公子，你不會又被他做掉了吧？”

　　孟憲從旁道。

　　王宵壓下?lián)?，淡淡道：“他不是主考，諒他沒這膽子，馬上就放榜了，爭取我們?nèi)巳?！?p>　　任千古踏前兩步，朗聲道：“大周天瑞二年八月，南直隸鄉(xiāng)試一百三十五名舉子已定，凡榜上有名者，勿要驕縱，落榜者，也勿要?dú)怵H，三年后還有機(jī)會！”

　　隨即看向衛(wèi)若蘭。

　　衛(wèi)若蘭將黃榜懸掛在了照壁上。

　　“解元，蘇州府王宵！”

　　“誰是解元公？”

　　黃榜第一位，便是王宵，高中解元！

　　眾人紛紛翹首詢問，王宵略有些意外，但更多的還是喜悅。

　　解元相對于舉人，雖然沒有任何優(yōu)待，可人活一世，圖的不外乎名利，高考第一名和第二名能一樣么？

　　張文墨排在王宵后面，高中第二名亞元，不過張文墨沒有任何喜悅，反而多了種被扇了一巴掌的羞恨！

　　是的，他是蘇州府榜首，而王宵連生員都不是，只是獲得了拾遺考的資格。

　　本來他中不了解元也沒什么，只要不是王宵中了就好，可偏偏是王宵中了。

　　“四哥，怎么回事？他為何能中解元？”

　　張文靈也不敢置信的狠狠瞪著王宵。

　　張文墨仿如沒聽見，目光呆滯，看著名單。

　　朱律和孟憲也在一遍遍的看著一百三十五人大名單，可惜從頭到尾，從尾到頭，連續(xù)看了數(shù)遍，都沒有自己的名字。

　　“哎，終究是落榜了！”

　　孟憲失落的嘆了口氣。

　　朱律苦笑道：“其實(shí)從考場出來，我就有預(yù)感，靜之姐姐教的讀書法固然神妙，可畢竟時間太短，你我兩家，只是商賈人家，與平民百姓相比，無非多識兩個字罷了，遠(yuǎn)不及那些科舉世家。

　　能考中秀才，已是和靜之交流之效，而舉人集一省之精粹，南直隸又是天下文風(fēng)最盛之處，我們根基不足?。　?p>　　王宵極為認(rèn)同朱律的反省，畢竟江南地帶，科舉世家比比皆是，人家?guī)装倌暝姇鴤骷?，區(qū)區(qū)商賈拿什么去和人家考？

　　摸著良心說，如果沒有自己，張文墨的才情幾乎是文曲星下凡的水平，可惜自己是穿越者，只能說，他在錯的時間，錯的地點(diǎn)，遇上了錯誤的人。

　　王宵暗暗搖了搖頭，斟酌著詞句，小心翼翼道：“兩位兄長不必氣餒，三年后有了積累，再考必中?！?p>　　“不錯！”

　　孟憲勉強(qiáng)笑道：“靜之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而我們并沒有挽家族將傾的壓力，或許在心態(tài)上也有區(qū)別?！?p>　　朱律拱手道：“解元公，今日你先行一步，三年后，我們會追趕上來！”

　　王宵仔細(xì)觀察著二人的神色，雖然失落，沮喪，但是并沒有太多的妒忌之情，不禁放下心來，又道：“兩位兄長何時回吳江？”

　　朱律道：“香菱姑娘沒來，恐怕還在榮國府，靜之得先去接人，我們就不和靜之一路了，回醉仙居收拾了行禮便走。

　　“也好，回吳江再聚！”

　　王宵理解二人的心情，點(diǎn)了點(diǎn)頭。

　　“解元公，恭喜啦！”

　　這時，有吏員敲鑼打鼓過來，奉上了舉人書憑。

　　在接過的一剎那，轟的一聲，位業(yè)文氣加身！

　　一舉沖破了天花板，文氣達(dá)三尺，晉入三階！

　　萬家燈火圖又一次演化，但位業(yè)文氣是單純的文氣，沒有眾生愿力，只從村落演化成了小城，人口沒有增加，還是近百戶人家，由茅草屋搬入了磚瓦房，整個城池，空空蕩蕩。

　　同時，王宵又覺得腦海清明無比，以前一些模棱兩可的學(xué)問，精義變得明晰起來，對通明劍典的理解，又更上了一層，有一種立刻修煉的沖動。

　　他知道不合時宜，忙收攝心神。

　　一名吏員抖開衣衫，給王宵披上。

　　舉人的服飾是細(xì)藍(lán)布襕衫，由最為名貴的松江細(xì)軟布制成，冠帽則是二梁進(jìn)賢冠，是舉人與五品以下官員居家常備梁冠，三梁冠是進(jìn)士專用。

　　王宵一襲行頭上身，英姿逼人，讓眾人都喝彩，贊著：“好一個少年郎君。”

　　“同喜同喜！”

　　王宵掏出備好的銀子，每人五兩，不多也不少，正符合他的身份，打賞給報(bào)喜的吏員。

　　吏員們喜笑顏開，稱謝離去。

　　……

　　榮國府！

　　“什么？王宵中了解元？”

　　鳳姐聽到消息，目瞪口呆，隨即對平兒道：“那王宵一會兒肯定來領(lǐng)人，他既然中了解元，咱們家也不能拿他不當(dāng)回事兒了，你先去和老太太道一聲，我去置辦一桌酒席，好歹香菱也在府里住了幾日，算是有個香火緣份，借著由頭為他慶賀一下?！?p>　　“是，二奶奶！”

　　平兒施禮離去。

　　賈璉不解道：“一個外人，用得著那么上心？”

　　“你不懂！”

　　鳳姐柳眉一擰：“家里的事兒你什么時候操過心，就知道要錢，現(xiàn)在就有個錢袋子擱桌面上，你要不要？呆會兒酒席你也過來掌掌眼花繚亂，我去太太那里！”

　　說著，風(fēng)風(fēng)火火，去了王夫人房里。

　　“見過太太！”

　　鳳姐施禮道。

　　“喲，鳳丫頭怎么來了？”

　　王夫人笑著看去。

　　“我呀，來和太太商量個事兒……”

　　鳳姐把王宵中了解元之事道出，然后道：“我打算讓惜春、迎春和探春這三個丫頭打扮打扮，萬一和那王宵看對了眼呢？”

　　“誒？”

　　王夫人坐了起來。

　　雖然賈薛史王四家內(nèi)部聯(lián)姻，但是誰家都不會拒絕優(yōu)質(zhì)新鮮血液的加入。

　　如果王宵只是尋常中舉倒也罷了，可是解元不一樣，南直隸鄉(xiāng)試第一名要說考不中進(jìn)士，除非天打雷劈。

　　大概率明年冬闈，王宵將金殿提名，不盡早把這等人才攏入自家，難道還便宜了別人？

　　而且王宵才十七，明年也才十八，中了進(jìn)士，去翰林院沉淀兩年，家里再為他使使力，補(bǔ)個美缺。

　　因此嫁個庶出的女兒給王宵，根本不算回事。

　　探春是趙姨娘的女兒，庶出。

　　惜春是賈敬的女兒，母早喪，賈敬修道中丹毒身亡，惜春無父無母，任由擺布。

　　迎春是賈赫與妾所生，也是庶出。

　　這三個哪一個嫁給王宵都不心疼。

　　當(dāng)然，前提是王宵知情識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