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金鑾殿上
程銘被帶到了金鑾殿。
他并沒有抬頭，首先入耳的卻是一聲女子的輕笑。
這聲音有些熟悉，他抬起頭，看見在澹臺曄旁邊坐著的程婧。
“放肆，竟敢對皇后娘娘不敬！”
他身后的人猛地踹了他一下，關(guān)節(jié)受力，他踉蹌一下，跪倒在金鑾殿上，白玉磚和膝蓋相互碰撞，異常疼痛。
他恍然之間就明白了。
程婧以段嘉禾的身份回來，當(dāng)初程家那么對她，她肯定會回來進(jìn)行報復(fù)。而好巧不巧，當(dāng)時的她就和裴審言頗有瓜葛。
程銘不知道內(nèi)院的事情，也并不想起來舒梵其實(shí)是程婧身邊的丫鬟，不然他大概還能琢磨出來一些別的事情。
但盡管如此，他也猜到了是程婧聯(lián)合裴審言對程家實(shí)施陷害。當(dāng)時被提起來玉佩的事情的時候，他還當(dāng)是誰見到了裴審言那邊有他和妹妹的玉佩，所以順勢制造了這樣的事情，卻怎么都沒有想到實(shí)際上裴審言自身就參與其中。
裴審言這次回來之后對程阮有多好，他現(xiàn)在就有多憤恨這個兄弟，騙走了程阮的玉佩，還在背后捅刀子，心思這么深沉，比仇人都還不如。都說老實(shí)人的心機(jī)才最讓人覺得殘忍，裴審言雖然一貫不是個老實(shí)人，但是他也從來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天裴審言會對他長劍相向。
他咬緊了牙，氣血浮動，喉頭冒出來一陣血腥氣，卻都被他強(qiáng)制壓了下去。
澹臺曄在上面淡淡的開了口：“程明瑾，你還有什么話說？”
“臣……并不知該說什么。”他的腦袋抵上白玉磚，聲音放得緩慢。
“噢？那就奇怪了。越王親自指認(rèn)，正是你，在他耳邊胡言，說希望他在朝上表明和北漢聯(lián)合，你卻矢口否認(rèn)？”
程銘低垂的腦袋露出一個諷刺的笑。
他現(xiàn)在其實(shí)已經(jīng)能夠?qū)⑹虑槎悸?lián)系起來了，當(dāng)然知道澹臺越之前改變主意要和北漢聯(lián)姻是因為聽了一個不明人士的建議，這個人是誰，大家不知道，這個建議具體是怎么樣，大家也不知道，但是最終結(jié)局就是澹臺越真的站在了希望澹臺曄迎娶北漢公主的那一方，并且成為最大助力將段嘉禾迎來東梁。啊，其實(shí)應(yīng)該叫程婧，這個他曾經(jīng)的“妹妹”。
如果一切都早就預(yù)謀，那么想必裴審言拿走阮阮的玉佩就是想要假冒他的身份，而那個勸澹臺越改變主意的不明人士肯定就是他了。澹臺越現(xiàn)在并不相信程家，而且根本不可能說出勸迎公主的事情，因為還不夠大，但是，如果加上和北漢聯(lián)合的事情，就收不了場了。
畢竟那是朝中那么多人盡數(shù)反對的事情。
而澹臺越這樣做，等同于完全不給他們留下退路，定然是裴審言已經(jīng)許諾了什么。對啊，他怎么忘了呢？雖然三大家族同氣連枝，但是內(nèi)里還是有爭斗的，就拿澹臺越和澹臺曄來說，宋家一貫支持的是澹臺越上位，而裴家則是今上，至于程家，一向是在中立。澹臺越久來拉攏不了，如果裴審言遞出這樣的橄欖枝，自然能夠借助澹臺越的手將他們打壓下去。
這么多的思路，其實(shí)想明白只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情，在眾人看來，程銘只是抬起了頭，看向澹臺越，問道：“王爺，您看到的真是下官么？”
澹臺越看了看他，并沒有理會，走出來，立在殿中，朝上拱了拱手，“陛下，那賊人非常謹(jǐn)慎，將全身都盡數(shù)包裹住，不留一點(diǎn)痕跡，只是微臣自幼習(xí)武，看出來他斗篷下有玉佩的印子，方才想要一查，便查到了程明瑾的玉佩?！?p> 他先前已經(jīng)將玉佩呈上去了，正在澹臺曄手中。他把玩著玉佩，看向程銘，問道：“程銘，現(xiàn)在，你可還有什么話說？”
“那么敢問王爺，既是當(dāng)時明瑾并未給你玉佩，那玉佩又緣何到了你的手里？而若是明瑾玉佩無故丟失，明瑾又何必如此淡定并不去尋？——要知道，那可是母親特地為明瑾和家妹所制?！?p> 澹臺越向著他的方向一瞥，“玉佩自然是本王用別的方式得到的，至于你為何不去找？哼，大概你從未想到本王會對你起疑罷？”
聲音滿含諷刺，程銘卻并不以為杵。他微微一笑，說道：“陛下，想必您也不至于聽一家之言，罪臣有話想說，不知可準(zhǔn)？”
“準(zhǔn)?！?p> 程銘說道：“這枚玉佩多日前已被我轉(zhuǎn)贈裴審言，今日正好在朝上，懇請陛下請裴審言出來對峙?！?p> 澹臺越并沒有說話，卻先行響起來一個聲音，“放肆！你和你父親通敵賣國，卻非要牽扯上我裴家，這是什么道理？！”
隨后他也站出來，躬身說道：“陛下，請勿聽黃口小兒胡說，審言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正是裴審言的老父裴朗。
澹臺曄抬了抬手，笑道：“哈哈，程明瑾，你倒是會拖延時間，明知裴審言今日因病并未來朝。不過朕必不是那昏庸之主，罷了罷了，便允了你的要求罷了?！?p> 澹臺曄說道裴審言并未來朝的時候，程銘心中一驚，再一聽，他深覺這樣的話并不像是澹臺曄說出來的，他向上望了一下，果然看到坐在澹臺曄旁邊的程婧眼中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
那個微笑很好看，卻讓人感到寒意森森。
他低下頭，心里面有不詳?shù)念A(yù)感。
并沒有過多久，去傳信的人就回來了，只是他并沒有帶來裴審言，而是期期艾艾的帶來另一個消息：
“陛……陛下……裴府被人滅門，全府一百三十八口人，無一活口?！?p> 他說完之后身子有些輕顫，明顯已經(jīng)被嚇到了極致。
“什么？”
裴朗大驚，幾步走上前來，伸手就向程銘抓來，怒吼道：“程明瑾！你還我兒命來！你！?。?！”
他突然發(fā)出來一陣急促的叫喊，隨后腦袋被一支尖銳的羽箭刺穿。他睜著大大的眼睛，眼里滿含不甘，向后筆直的倒了下去。
羽箭末端帶著一張紙條，小黃門哆哆嗦嗦的將其解下遞給了澹臺曄。
上面只有五個字：
釋放程明瑾！
澹臺曄滿身怒氣的站起了身：“程明瑾，你還有什么話說！”
“臣，無話可說?！?p> 他低下了頭，額頭抵在白玉磚上，冰涼徑直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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