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白馬寺,依山就勢,一條玉帶河從左手邊緩緩而下,寺院占地近百余畝,青山綠樹中傳來陣陣梵音,從上空俯視,整個白馬寺籠罩在道道佛光之中,來來往往叩拜的信眾不絕。
禪堂,四個老和尚慧目低垂,靜靜地在那里坐著,默運玄功。從他們眼中不時透出的精光,可以看出他們并沒有入定,反而是心念電轉(zhuǎn)。
少頃,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睜開眼,輕聲說道:“慧空,圓寂了。”
他這一說話,便是打開了話匣子,只聽另一個瘦小枯干的老和尚緩緩說道:“下一任的主持人選,要換了。”
一個方面大耳的和尚嘆息:“那害死慧空的魔頭,依舊逍遙法外。”
最后一個寶相莊嚴(yán)的大和尚搖頭:“終是因果,逃不脫輪回。慧空圓寂,在學(xué)藝不精,在心性幼稚。"
“若不予追究,恐墜了我白馬寺的名頭,空讓正道的同門笑話,也讓那魔頭們氣焰囂張?!?p> 方面大耳的和尚怒聲說道,那聲音洪亮,一言一語之間,竟有萬道佛光在其腦后飄蕩,一尊怒目金剛像在那金光中若隱若現(xiàn)。
“定理,休要犯了嗔戒。也是慧空因果。”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輕叱一聲,搖頭念了兩句‘阿彌陀佛’。
那定理為這老和尚一聲輕叱,緩緩靜下心來,身后的佛光漸漸隱去,整個人都定了下來,口中連連稱頌佛號。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輕嘆一聲,緩緩說道:“佛說因果輪回,那就注定是因果輪回。但,我佛門威嚴(yán),豈是邪魔外道所能輕易侵犯?”
“如今外道邪魔猖獗異常,前日,有西域大上覺寺的空色小和尚被魔教杜傲天毀去根基,輾轉(zhuǎn)流離,受盡悲苦,才得回大上覺寺。今又有慧空,為魔教奸計所害?!狈矫娲蠖暮蜕休p嘆,手中的念珠不自覺的捻動了幾下。
定理和尚聞言點頭稱是:
“值此多事之秋,還望主持能夠以佛門大業(yè)為重。佛祖有云,以霹靂手段,顯慈悲心腸。若此刻不請出護(hù)法韋陀掃出奸佞,怕是我佛門永無寧日?!?p> 那寶相莊嚴(yán)的大和尚輕嘆一聲,緩緩說道:“阿彌陀佛,冤冤相報何時了?”
“一飲一啄,皆是前定。輾轉(zhuǎn)輪回,俱是因果。罷了罷了,此時暫且放下?!贝让忌颇康睦虾蜕幸荒樀谋?,長聲念誦一番佛號。
就在這時禪房外,白馬寺的傳送陣處一陣寶光環(huán)繞,少頃,一個小沙尼小心翼翼地說道:“師父,大上覺寺的同濟(jì)法師來訪。”
四個老和尚對視一眼,那定心主持點點頭:“請!”
少頃,就見一個穿著袈裟的老僧人緩步走進(jìn)禪房。這和尚身高不過五尺,瘦小枯干,臉上皺紋堆累,似乎已是垂垂老矣。若非眼中不時劃過的道道金光,恐怕十個人有九個會認(rèn)為他不過一般的和尚。只見他雙手合十,躬身施禮:
“阿彌陀佛,大上覺寺同濟(jì),見過諸位禪師?!?p> “法師請坐,安惠,奉茶?!贝让忌颇康睦虾蜕姓f道,隨后轉(zhuǎn)向同濟(jì)法師:“不知法師到敝寺,卻因何事?”
“阿彌陀佛,貧僧也不打誑語,便將事情照實說了吧。”同濟(jì)法師的眼中閃過一片陰霾,這一瞬間,似乎臉上的褶子里都深蘊著濃濃的悲哀,那奉茶而來的小沙尼安惠,僅僅是看了那同濟(jì)一眼,便禁不住淚流不止,似乎想起了什么悲傷之事。
定心看在眼中,心中便是一驚,佛法禪定到了他這般境界,自然明白同濟(jì)法師并未針對任何人,這僅僅是無意中外放的一絲絲禪意罷了。在無意中影響別人的感情,這份修為絕對值得重視!于是他唱了一聲佛號,隆聲說道:“阿彌陀佛,法師請講?!?p> 這一聲佛號宛若一道驚雷,將安惠小和尚從悲苦之中驚醒。小和尚面色一紅,放下茶水,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同濟(jì)法師似有所覺,露出一絲歉然,然后說道:
“近日,魔道猖獗,雖局于北地,卻不遵前日所定之界限,門下高手頻頻出沒于我佛道兩門之地界。前日,那魔教杜傲天,便在南唐的建寧府,將小徒空色根基盡毀,且施展搜魂魔功,也不知我佛門典籍是否泄露?!?p>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定理高宣佛號,滿臉悲苦。
同濟(jì)法師定了定,然后說道:“貧僧前日驚聞貴寺慧空禪師圓寂,也是出自那些邪魔外道之手,故此前來,想兩家聯(lián)手,除魔衛(wèi)道,也算是捍衛(wèi)了數(shù)百年前所定的那《汝南條約》?!?p> “《汝南條約》,乃是佛儒道三家,與那魔教共同簽訂。若無其余兩家許可,我等……”定心搖搖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同濟(jì)法師搖搖頭,宣了聲佛號,滿臉的悲苦:
“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佛教如今昌盛,凡人中十之六七皆奉三寶,那儒道兩教又豈能甘心?又豈能真心助我?貧僧的意思,便是只除首惡,以我佛門無邊法力,將杜傲天、林浩宇兩個邪魔外道除去,為慧空禪師、小徒空色報仇,也順便震懾一番宵小,顯露佛門威儀!”
在座的,都是佛門的高人,因此密談之中,也沒有什么忌諱。是以這同濟(jì)法師一開口,那四位禪師也是點頭稱是。
只聽那脾氣略火爆的定理禪師沉聲問道:“法師既來,想必早有定計,不妨說出來,與我四人參考一番?”
那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也是點點頭,說道:“當(dāng)年協(xié)議,雙方所有元嬰期以上的前輩高人都要回到那個地方潛修。因此,這凡間也只有你我這種結(jié)丹期的存留。而依照協(xié)定,若我的等親自出手……那正邪兩道的聯(lián)手誅殺也便不遠(yuǎn)了。”
同濟(jì)法師默然,半晌之后緩緩開口:
“慧空禪師圓寂之時,已是化液中期,雖不知那等魔頭用的是甚么陰謀詭計,但我等卻再也不能派出中堅弟子前去試探。但佛法無邊,我等三寶門下,怎能行那等直面擅違協(xié)定、悍然出手的事?貧僧遍觀大上覺寺藏經(jīng)閣,在一部古書之中求得法門一個,乃是借佛陀菩薩的無上偉力,以因果為連線,隔空千里將人打入輪回的大神通!”
定理禪師聞言,眉頭便是一挑,隆聲說道:
“我佛慈悲,大上覺寺不愧是西域千年古剎,傳承久遠(yuǎn)底蘊深厚,只是這法門還請法師詳細(xì)分說一番。若真有此等大神通、大法力,想必我佛門必然可以再上一個臺階!”
這話說得在理,佛門不論派別,不論法脈,本就是一體同源。只要是佛門中一個流派得利,那么其余的可定可以沾上三分油水。單看如今佛教的塵世宗在凡間大行其道,雖然所說的“常念我佛寶號即可往生極樂”有些荒謬,但架不住信徒不懂,趨之若鶩。若非這塵世宗在凡俗做大,又豈有和尚凡過一地即受無窮禮遇的現(xiàn)狀?
那同濟(jì)法師哈哈一笑,說道:
“想那《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中曾言,‘若有眾生,出佛身血,毀謗三寶,不敬尊經(jīng),亦當(dāng)墮無間地獄,千萬億劫,求出無期。若有眾生,侵損常住,玷污僧尼,或伽藍(lán)恣私行**,或殺或害,如是等輩,當(dāng)墮無間地獄,千萬億劫,求出無期?!脒@《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
那四個老和尚,哪一個不是精通佛法禪理之輩?當(dāng)下心頭便是一喜:
“想那杜傲天等輩,欺侮佛門,毀謗三寶,乃至殺害,豈不是大大地違反了如此戒律?地藏菩薩曾發(fā)大誓大愿,‘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這份法力即使一般佛陀也有不及,而這《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乃菩薩發(fā)愿所做,神通法力、乃至因果愿力自然無邊。若我等引動菩薩愿力……”
“那杜傲天之輩,不過是化液期上下,又有何懼?若是引動了菩薩愿力,便是那魔門之中的十三煞星也是頃刻翻覆!”同濟(jì)法師冷笑一聲,頓時,在座的老和尚們的臉色都好看了些。
五個老和尚齊齊唱誦佛號,眼中那佛光射出一尺多長,然后相視而笑,齊聲高喝:“以霹靂手段,顯慈悲心腸!我佛慈悲!”
喊完這一聲,定心禪師輕聲道:“若是如此,倒也不算我等違規(guī)。只是,這引動菩薩因果,將業(yè)力加諸人身的法門,這些只是他們因果,算不得我們違規(guī),我們只不過借勢而為圓滿此時而已……”
“貧僧早有準(zhǔn)備?!蓖瑵?jì)法師呵呵一笑,取出隨身卷軸一張,“這里記載著如何引動愿力,將業(yè)力加諸人身得到法門。只需以慧空禪師與小徒空色相關(guān)之物為祭品,長誦《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輔以直通幽冥、通達(dá)地府的法門便可。我佛門慈悲為懷,度鬼萬千,這通靈的法門,不說是一抓一大把,也差不多罷?”
瘦小枯干的和尚點點頭:“那便做一個九九八十一人的水陸道場,持續(xù)七七四十九日,來引動這菩薩愿力。老僧,愿意加入其中做個主持之人,大上覺寺方面,便有同濟(jì)法師主導(dǎo),如何?”
同濟(jì)法師點點頭,說道:“定空禪師快人快語,正和貧僧之意。只是這九九八十一人……”
“我白馬寺慧空圓寂,這是死仇。便由我白馬寺出五十人罷。”定心禪師輕聲說道,“同濟(jì)法師若無異議,還請回轉(zhuǎn)大上覺寺,將寺內(nèi)選出之人帶來,此事宜早不宜遲。”
同濟(jì)法師點頭稱是,長身而起,說了聲“貧僧告辭”,起身幾步,一個蓮花蒲團(tuán)托起同濟(jì),出禪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