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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荊釵

第十八章 夜襲

奪荊釵 墜歡可拾 2022 2022-04-06 11:00:00

  宋繪月和晉王是兩只舔舐傷口的小獸,相互支撐著生存,少一只,另一只就孤單了。

  宋繪月問謝舟:“你知道張貴妃為什么不喜歡照鏡子嗎?”

  潭州銅鏡有名,上一任知州就送過一面半人高的銅鏡給張貴妃。

  張貴妃直接推辭了。

  謝舟不知道她怎么說到張貴妃身上去了,皺眉道:“美人遲暮,不想照吧?!?p>  “也許是不敢,”宋繪月看向碩大的王府,“人離權勢越近,就越會變得面目全非,連照鏡子,都會被鏡子里的自己嚇一跳?!?p>  這道理是宋祺教導她的。

  離開京城前,她去見宋祺,哭著不愿意走。

  “阿爹,我等著你和弟弟出來,我們再一起走?!?p>  宋祺濁淚滿眶,摸著她的頭安慰她:“我在這里很好,這些節(jié)級牢子都很關照我,吃的也不差,你乖乖陪著王爺去潭州,你不是很喜歡潭州的銅鏡嗎,到了就挑你喜歡的,阿爹來了給你付銀子。”

  說完,他又悄悄交代宋繪月怎么帶走晉王。

  無人可托付了,只有這個幼小調(diào)皮的女兒,還能讓他試一試。

  王爺能活下去,他的家人才能活下去,不然會被吃的骨頭都不剩。

  交代完,他沉思片刻,又對宋繪月道:“皇權富貴,表面上看光鮮亮麗,內(nèi)里其實是一塊腐肉,阿爹就是附著在腐肉上的蠅蟲,記著阿爹的話,安貧樂道,好過險中求富貴?!?p>  這話,他在牢里才琢磨明白。

  他初為幕府時,也曾意氣風發(fā),滿心想讓妻兒老小享一享富貴。

  在晉王府久了,久到他汲汲營營,以為自己能夠隨同晉王這股好風同上青云,卻忘了身在局中,傾覆只在頃刻之間。

  大丈夫,本可以慷慨赴死,只是一家子人,實在讓他牽腸掛肚。

  他這一輩子是夠了,可是孩子的一輩子卻毀了。

  這些話宋繪月現(xiàn)在也許不懂,可她總有懂事的時候。

  宋繪月給宋祺磕了七八個頭走了,之后她從碼頭走水路離開京都,當天晚上就傳來了宋祺的死訊。

  在謝舟征愣之際,宋繪月的馬車已經(jīng)車輪滾滾的往前走了。

  當天夜里子時,睡著的銀霄忽然從睡夢中驚醒,睜開雙眼,悄無聲息地翻出尖刀攏在袖中,下床靠在門邊,耳朵貼在門上。

  對于黑暗里的殺機,他異常敏銳。

  沒有聽到聲音,他拉開門栓,打開一條縫隙,紙片一樣從縫隙中溜了出去。

  外面夜色沉沉,烏云壓頂,又有風雨要來。

  他縱身攀上屋頂,順著屋脊到了東廂房上方,人像壁虎一樣趴下,目光穿過花木,往宋繪月屋里看。

  西廂房的燈已經(jīng)熄滅,里面的人安歇,偶爾能聽到“啪”的打蚊子的聲音。

  他直起上半身,忽然背后一寒,整個人都戰(zhàn)栗了,迅速將刀橫在身前,他靈巧地轉(zhuǎn)過身去。

  就見圍墻上站著游松。

  游松身穿黑色貼身短褐,腰間緊扣,褲腿藏進靴筒中,是利落的夜行打扮。

  他身后站著的兩個是晉王放到宋家的護衛(wèi)。

  哪怕游松白天還送了一把腰刀給銀霄,銀霄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毫不猶豫地奔向游松,尖刀寒光一現(xiàn),在風聲中刺了過去。

  游松腳下好似釘子一般,不動如山,只仰面朝天,彎下腰去,避開刀鋒,一手猛地一伸,迅如閃電,去擒銀霄右手。

  銀霄見他擒拿自己的招式遠比平常戲耍來的要快,不敢大意,收刀也來不及,只能同樣仰面朝天往后倒翻。

  圍墻只有一掌寬,他們兩人卻都很靈活。

  生死關頭,銀霄緊握著尖刀,只恨自己大意,沒有將腰刀帶出來。

  尖刀雖利,卻短,短便要近身,越發(fā)危險。

  游松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將手中長刀丟給身后屬下,赤手空拳,率先一縱,長拳當胸點上銀霄心口。

  銀霄并起雙臂相迎,沒想到游松是個虛招,而且左手才是利手,銀霄還未迎上,他左手便向上一扣,去扣銀霄的喉嚨。

  銀霄順勢抬腿,往游松腿小腿上一掃,游松撤身,他那一腿便掃在了圍墻外的桑樹枝干上。

  “咔嚓”一聲,枝干斷開。

  腿還未放下,游松又是一縱,往他心口掏來。

  待銀霄舉刀往他腹部刺去,他手法一轉(zhuǎn),一手扣住銀霄手腕,一手扣住銀霄喉嚨。

  解腕刀叮當落地。

  游松讓屬下押住銀霄,揉一揉胳膊:“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來頭,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可不是什么正經(jīng)路數(shù),死到臨頭,說說清楚。”

  方才銀霄那一腿,擦到了他的胳膊,險些他的骨頭就和樹枝一樣折了。

  銀霄冷笑道:“橫豎要死,我偏不說?!?p>  憋死你!

  游松見他咬牙等死,滿目不甘,心想他還是太小了,十四歲,怎么可能視死如歸。

  “我不殺你,只是代王爺來警告你,在宋大娘子身邊好生護衛(wèi),要是大娘子有個閃失,天涯海角,也要將你挫骨揚灰。”

  銀霄冷哼一聲:“那你也帶個話給他,我不是他的狗,他想使喚我,永生永世都不可能!”

  這時候,西廂房有了動靜。

  腳步聲輕而緩,燈火亮起,隨后宋繪月推開窗,往外看。

  外面一片寂靜,連貓叫也沒有,只有風沉悶灼熱地呼來喝去。

  關上窗,熄滅燈火,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她趿拉著鞋,坐在窗前凳子上。

  天也不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樹影婆娑映在亮槅藤紙上,隨后一條影子從屋頂上下來,在庭院中站了片刻,往前院走了。

  宋繪月也起身,回到床上,看著黑暗中那一點紙纏香的紅光。

  晉王的確很迷人,但是過于危險,她還是保命要緊。

  還是黃文秋好。

  長的秀氣,又沒本事,還有承諾在先,以后可以踏踏實實的過小日子。

  日長夜短,天亮的很快,對宋繪月而言,鱉已甕中,她可以安心等候。

  對黃文秋、羅慧娘、小陳氏,這卻是個不眠之夜。

  六月二十五,關了五天的黃文秋終于從牢里走了出來。

  七月初一,就有媒人進了橫魚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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