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逃出墓地,吐的天翻地覆,感覺吐出來的苦膽水都滿含血氣。
吐完了,不等晉王想起他來,他拔腿就跑,在半道遇到黃庭。
黃庭拿了一盆綠油油的脆李,要去給晉王嘗鮮:“八爺,您要不要來一個?”
謝舟擺手:“我吃不下,最好也別拿給王爺?!?p> 黃庭疑惑道:“我看王爺胃口不好,特意拿給他開胃的?!?p> 謝舟道:“太綠了,我怕他觸景傷情,禍及他人?!?p> 黃庭無言以對,看著謝舟踉踉蹌蹌離開,默默搖頭:“活該。”
宋繪月沒打算通知晉王她已經(jīng)定下,相看后的第二天,黃文秋就通過媒人議下定禮,送到了宋家。
八合定禮,都妝著大花、銀勝,以花紅繳擔(dān),蓋了彩單子。
又有四樽酒,兩頭羊,全了牽羊擔(dān)酒之禮。
宋太太在前院正廳上焚香,擺放果酒,告祝了宋家祖宗和宋祺,請了橫魚街家中和睦福滿的一位太太來拆紅繳擔(dān)。
擔(dān)子里片茶、散茶各兩斤,彩緞雜絹共二十匹,珠翠首飾也有一合。
宋太太看了,懸著的心總放下,黃家的定禮越重,她就越放心。
林姨娘卻悄悄對黃姨娘道:“太太是富貴人,不知道下作人的手段,現(xiàn)在體體面面把人娶進門,在家里卻磋磨咱們大娘子,大娘子叫出苦來都沒人信呢?!?p> 黃姨娘卻道:“咱們大娘子能當(dāng)家做主的人,能叫一個書生欺負了嗎?再者銀霄也是要跟過去的,怕他們孤兒寡母?”
林姨娘翻白眼:“銀霄?有他才糟糕,槍棒不離手的家伙,別不小心讓大娘子做了寡婦?!?p> “我看銀霄是個好孩子,就你瞧不起他。”
于是兩個姨娘偏離了初衷,就銀霄好還是不好爭論起來。
宋繪月裝扮的像畫上的淑女,供左鄰右舍前來參觀,等到回禮出了宋家大門,她推說肚子痛去休息,卸了拆環(huán),換了裝扮,偷偷出了門。
她帶銀霄去玉湖正店吃魚膾。
銀霄特地換了新布衫,打扮的干干凈凈,高興的和宋繪月一起進了雅間。
宋繪月點了菜蔬果品,要了魚膾、辣魚湯、油醬燒肉,酒保問酒,就要了一壺青梅酒。
行菜的陸陸續(xù)續(xù)將菜肴鋪上,一個老者提著串拍板,領(lǐng)著女兒前來唱曲擦座兒。
老者低聲下氣道了長短,便將板子打了起來。
女郎生就一副好嗓子,清脆婉轉(zhuǎn),恰似鶯啼,宋繪月悠然自得的聽著,目光看向窗外。
雅間外是正店里的院子,里面種著兩顆大葉樟,碎陰滿地,地下堆放著酒壇,前來沽酒的人絡(luò)繹不絕。
耳朵里聽著熱鬧的曲,眼睛里看著熱鬧的景,她心里很靜。
這種時候,她就成了這世上的袖手旁觀之人,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游離在愛恨情仇之外,一切就都變得很美、很好、很有趣。
女郎唱完了,銀霄摸出來一個小銀遞過去,讓她接著唱。
宋繪月正消遣的心滿意足,門忽然打開,一個頭戴遮陽笠,身穿白色圓領(lǐng)袍,手拿折扇,打扮的不倫不類的人進來。
銀霄立刻起身,上前就要動手,來人將遮陽笠一摘,竟然是晉王。
晉王似笑非笑的看著宋繪月:“還不請我坐下,我這兩條腿都要走斷了?!?p> 宋繪月詫異的站起來:“王……您怎么一個人?您身邊伺候的人呢?”
一邊說,她一邊讓銀霄出去戒備著,又挪出一把椅子來,讓晉王坐下。
晉王聽她語氣里含著幾分擔(dān)憂,面目柔和起來,桃花眼波光瀲滟,笑哼一聲:“我以為只有我死了,才值得你多看兩眼呢。”
宋繪月做出一副無知模樣:“您這話就誅我的心了?!?p> 晉王回頭,讓那女郎繼續(xù)唱,隨后在歌聲里道:“我真想把你剖開,看看你到底是有心還是沒心?!?p> 宋繪月笑道:“沒有心我就死啦?!?p> 隨后她皺眉看著晉王,想從他臉上看出個一二三四五來:“您今天怎么酸溜溜的?”
晉王嘆了口氣,自己給自己倒上一杯酒,將酒喝了,他也感覺自己拈酸吃醋的可笑。
像個妒婦。
既然已經(jīng)妒了,那就索性酸到底。
他兩眼盯著宋繪月:“你還裝傻,你定下了婚事,怎么不告訴我?”
宋繪月笑而不語。
她心里想:“您老人家都攪了我多少婚事了,我再不悄悄的辦,這輩子也別想嫁出去了,我倒是無所謂,可我阿娘不得氣死。”
晉王從她的笑臉里讀懂了一切,對她又無可奈何,只能自飲了一杯,將郁氣全都壓進肚子里:“我近來實在太忙,沒顧得上你這里,這個黃文秋不是什么好人?!?p> 宋繪月仍舊是笑:“咱們也不是好人啊?!?p> 晉王回味了一下她說的咱們,翻波的醋海平靜下去一些,把玩著手中折扇:“你一定要嫁人,又不是只能嫁他。”
“嫁他我自在?!?p> “我也能讓你自在?!?p> 宋繪月覺得這話還是不接為妙,埋頭對著那盤魚膾使勁,讓鮮嫩的魚肉把嘴堵住。
晉王見她不動如山,那顆心簡直是金石所做,堅硬如鐵,越發(fā)不能冷靜。
“我去請旨?!彼酒饋?,走到宋繪月身邊,從她手里奪過筷子放下。
宋繪月咽下嘴里的魚肉,看向他:“請什么旨?”
“你把和黃文秋的婚事退了,我去請旨娶你?!?p> 宋繪月笑了起來:“我這尋常百姓家的小鳥,豈能飛進您的王府,您想成婚,光是潭州城中便有好些出色的姑娘。”
晉王聽到這里,心里的醋海已經(jīng)掀起驚濤駭浪,神色一變,伸手就攥住了宋繪月的手腕,將她拉起來,猛地擁在懷里。
宋繪月驟然讓他拉起來,桌上杯碗稀里嘩啦倒成一片。
在叮咣聲中,銀霄迅速打開了門,一步躍進來,扣住一只酒杯捏碎,取了一塊碎片,直逼晉王。
那唱曲的娘子和打拍板的老者竟然同時動作,從身上摸出尖刀來,擋住銀霄。
這兩人竟然是晉王的門人。
晉王神色冷峻的掃過來:“都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