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入內(nèi)。
羅靜云的雙唇開始向煞白轉(zhuǎn)變。
“秦師兄……”羅靜云低低叫喚了兩聲,昏死了過去。
五彩泉沖刷過她的身體,壓不低她燥熱的體溫。
漸漸地,那洶涌地泉水都似被激的發(fā)熱發(fā)燙,水面上隱隱顯出扭曲的光線,就像烈日下的大路,遮擋視線,教人看不分明。
羅靜云驀的皺起眉頭,有氣泡從她心口出現(xiàn),沖到水面,沖出漣漪。
一幅幅幻象顯現(xiàn),一座座尸山,一片片血海,巨大的妖獸正與‘修士’相搏。
最小的妖獸也有十余丈,而那些個修士,各個氣機通神。
他們看著像人族修士,眉心卻有一道豎紋,呈現(xiàn)血色。
其中一個中年男性走到最前,他穿著赤色的大衣,豹眼環(huán)凸,雙手握著一桿長近六米的戰(zhàn)戟。
“靜云,我的女兒,大羅戰(zhàn)族的下一任戰(zhàn)母,真可憐?!?p> “人族真蠢!他們根本看不出你的價值,也看不到這世界崩摧前的一線機緣!”
中年男性揮動戰(zhàn)戟,一道鋒芒穿透畫面,破開了羅靜云的心口,鮮血流淌,一滴一滴狀態(tài)渾圓,與羅靜云凝結(jié)出來的靈液一模一樣。
百八十滴血珠飛起,繞到了羅靜云的身后,如鳥歸林,一滴皆一滴的投身到了羅靜云體內(nèi)。
五彩泉的色澤驟然一頓,原本濃烈的色彩削減了不止三成。
恢弘的氣息從羅靜云身上發(fā)散,流動的泉水為之一遏。
“你的進(jìn)度太慢了,我開始懷疑,將你送去萬象世界可能是個錯誤!”
中年男子皺起了眉頭,揮動戰(zhàn)戟碎裂了自己存在其中的幻象,破碎的影像中,他轉(zhuǎn)過身去,引領(lǐng)著自己的戰(zhàn)士再度投身到了生死無常的戰(zhàn)斗中去。
……
……
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
秦湛狀若奔馬,一腳一腳踩在地上隆隆作響,濺起驚塵無數(shù)。
每一處竅穴里都有一滴燦燦的金色液體,仔細(xì)觀察,其中孕育有細(xì)小的雷霆。
這是兇狼王突破到淬體境的天地饋贈,它本來是可以借助這些金液洗禮自身的,陰長陽錯竟全被秦湛吸收了個干凈。
修士分法修與體修,境界仿佛,只是叫法跟打法不太一樣。
秦湛選定的道路是法修,走的煉氣、筑基、金丹、元嬰的方向。
可是現(xiàn)在稀里糊涂的被這些天地饋贈硬生生堆出了個體修的鍛骨境界,已經(jīng)超越了他的煉氣八層修為,等同于筑基期修士的強度。
這樣更便于趕路。
秦湛心急如焚,一百六十五里的距離他全力奔赴,只用了一個時辰。
前方天極宗四峰在望,秦湛暫停片刻,喘息如牛。
此地名為仙凡鎮(zhèn),有一座牌坊,過了牌坊就入了天極宗宗門所在。
秦湛倚在牌坊上,劇烈的運動讓他的眼中都充了血,向前望去的時候有些朦朧。
朦朧中,有昔日的舊景象與身前的路途重合。
寒風(fēng)呼嘯,有雪在飄。
一個少年弓著腰,咬著牙拖著一副舊板車,板車是木片簡單拼接出來的,其上覆著兩層人間的褥子。
褥子上躺著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人,看得出來他骨架極大,但血肉卻干癟的厲害,雙頰深陷,肌膚緊緊貼合在面骨上,粉色的血沫子從他嘴角溢出,頭下枕著的被褥顏色倒是比粉色更深,一片鮮紅。
中年男人旁邊盤坐著一個面容干枯,發(fā)型潦草的女孩,她幾乎蜷縮成一團,在寒風(fēng)中被凍得瑟瑟發(fā)抖,但她努力的搓動著雙手,摩擦出一點熱量后趕緊握住中年人的手,將這得來不易的一點熱氣傳遞給中年人。
秦湛扭頭過來,眼中熱淚盈盈,“師父!你還好嗎?”
中年男子便是趙江海,他勉力笑了兩聲,“還好,宗門在望了,你們可以活下來了?!?p> 羅靜云跟著落下淚來,“秦師兄,師父,師父瘦了好多,他的身體好冷。”
“不,不冷,能在魅瞳狐的手上拼過幾招,還能把你們兩個小家伙全須全尾的帶回來,我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熱乎呢!”
從狐鳴山到仙凡鎮(zhèn),三百六十五里路。
趙江海一里一瘦,一米九的昂然漢子斑白了青絲,燒透了心頭血。
三百六十五里路,從中年到白頭。
秦湛猛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發(fā)足狂奔。
天明山在望,他沖入了青靈谷中。
青靈谷靈田中沒有那些澆水除草的弟子往來,七八個人分列趙江海屋門兩側(cè),林彥正從屋里走出,他看到秦湛定在青靈谷入口處,眼中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去。
秦湛的腿在顫抖,他如同那不康健的老翁,塌了脊背,佝僂著挪動雙足,艱難的走進(jìn)了趙江海的房間。
房間中有一股淡淡的衰朽死氣。
趙江海枯木一般躺在床榻上,胸口細(xì)微的起伏著。
“師父!”
秦湛跪在床邊,眼淚奪眶而出。
“湛兒,回,來啦。”
趙江海手臂抬起,撫摸著秦湛的臉龐。
手掌冰冰的,糙的像樹皮。
秦湛取出鐘乳石,一掌震碎外層的石塊,露出了其內(nèi)玉石般澄澈的淡白色的精華。
將鐘乳石精華輕柔的放入趙江??谥?,秦湛擠出笑臉,“師父,我找到靈源了,宰了兇狼王,從它手里搶的?!?p> “想不到師父就是千鈞劍,我說呢,那老狼的狼皮那么厚,一劍就給它捅穿了,若不是師父庇佑,怎么可能那么順利?!?p> “野狼榜的榜首信息肯定要更新了,榜一,千鈞劍,斬殺兇狼王于山野,師父,你說,好不好?。?!”
毫光順著趙江海的嘴巴向他體內(nèi)流動,隔著衣服與血肉都能看到,然后它們一絲一縷的又從趙江海的竅穴中溢出。
留不住。
趙江海的身體留不住這些精華。
這反而刺激了他篩子似的到處漏風(fēng)的衰敗身軀,他劇烈的顫動著,淡粉色的血從他嘴角涌了出來。
秦湛眼中血絲脹痛,他伏首痛哭,“師父!師父??!”
“赫赫,”趙江海緊緊握住了秦湛的手,“不要,不要難過,師父大限已至,這是天注定,跟你沒有關(guān)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