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籠有金礦,或許也沒有。
這是個一直流傳在社寮島漢人村社以及周圍熟番之中的故事,有人說見到過從東邊山上帶下來一塊狗頭金的,并言之鑿鑿說雞籠附近有大金礦。
有人則說這是山里的生番放出來的謊言,哄騙他們前去尋金,進而好擄人劫道。這也并非空穴來風(fēng),臺北的生番比起臺南要更加兇狠,這里的漢人和熟番只生活在淡水和雞籠附近的平地,不像臺南那樣連成一片。
臺北,是生番的地盤,就連荷蘭人也只能捏著鼻子認(rèn)下,除非必要平日基本在北荷蘭城方圓這幾里地轉(zhuǎn)悠,看好社寮島和雞籠附近的熟番就是。
不過這消息傳了許多年,漢人百姓和熟番們沒能力去山里探險發(fā)掘金礦,可去年剛剛擊敗了西班牙人,獨占臺灣島的荷蘭人起了心思。
在占領(lǐng)北荷蘭城之前,荷蘭就從前往雞籠貿(mào)易的大明海商口中得知了雞籠東部山區(qū)似有金礦的消息,荷蘭人以商業(yè)利益為立國根本,而金子這東西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讓人心動的東西了,一座金礦的出現(xiàn),足以讓臺灣據(jù)點獲取的利潤在公司內(nèi)超過日本,成為最重要的地方。
在占領(lǐng)圣薩爾瓦多城并將其改名成北荷蘭城之后,荷蘭人先是重修了這座被炮擊摧毀的城堡,想著將城堡建好之后調(diào)急大員的軍隊并聯(lián)合雞籠的熟番向東進軍,一路掃清山里的生番勘探金礦位置,為公司同時也是為個人謀取更多的利益。
誰承想,這關(guān)鍵時候,鄭氏來人了。
“他們在干什么?”
“報告長官,那些鄭家人每日都在附近勘探地形,并且還和好土著們密切交流!”
“該死的!難道這些中國人得到了消息?”
社寮島上,北荷蘭城中的軍官拉莫提聽取了手下的報告之后,憤怒的捶起了桌子。
從巴達維亞的公司總部來到臺灣,拉莫提本該在占領(lǐng)北荷蘭城之后回到總部的,因為他是前來支援臺灣與西班牙人作戰(zhàn)的,只不過還沒到雞籠就得到了西班牙人已經(jīng)投降的消息。
但他是一個荷蘭人,怎么可能會白跑一趟?在知曉雞籠可能藏有金礦的消息后,拉莫提義無反顧的留了下來,接管了雞籠的防御。
一座金礦能夠帶來什么?
數(shù)不清的財富,足夠花一輩子甚至留給子孫后代享用的財富,為了這些拉莫提甘愿留在相比大員條件更加惡劣,與總部巴達維亞那更是沒法比的雞籠,他苦苦等待的,就是金礦!
“安姑爺,荷蘭人來了?!?p> 施瑯面帶凝重之色,欠著身子走進一座木屋之中,說是木屋其實木頭竹子茅草什么都有。
屋子里,安東尼正盤腿而坐,跟面前一個身材矮小胡子潦草臉上涂抹了染料的老頭講著話,他們用的是西班牙語,施瑯聽不懂。
“荷蘭人來了?”
安東尼抬起頭,見施瑯默默點頭便與面前長老握手辭別,起身出屋之后,果然看到了不遠處一隊荷蘭人士兵正看向這邊。
“怎么說?干什么來的?”
“說是我們打聽了一些不該打聽的事情,如果不是保羅的憑證早就把我們趕走了,哈哈!”
施瑯說著,到后面忍不住笑了兩聲,聲音引得前來的荷蘭士兵面露不滿,但四周都是鄭家士兵,安東尼身邊還有黑人衛(wèi)隊手持火槍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就八九不離十了,葉祝在附近漢人村社那邊也打探到了相同的情報,我本來還覺得這樣還不夠保險,沒想到荷蘭人自己送上門來,讓我確定了金礦的存在?!?p> 安東尼嘴角微微勾起,他的心里現(xiàn)在充滿了自信,根據(jù)這半個月的走訪調(diào)查,他們已經(jīng)從雞籠附近漢人與熟番村社那里獲得了很多的信息,為防止意圖太過明顯,他們幾乎什么都問,其中就有關(guān)于雞籠以東山區(qū)雞籠河里有金沙的消息。
為此,安東尼還特地讓葉祝前去實地調(diào)查了一番,果不其然在雞籠河中發(fā)現(xiàn)了金沙的痕跡。
但僅此還不能斷定這里有金礦,直到荷蘭人的到來。
“我代表尼德蘭聯(lián)省共和國東印度公司臺灣地區(qū)北荷蘭城長官拉莫提向你發(fā)出嚴(yán)重警告,這里是荷蘭的土地,你們僅擁有對中國人行使征收賦稅的權(quán)力,而不是肆意的打探情報,勘探地形,我已向保羅長官請示,十日之內(nèi)你們必須離開雞籠,否則...”
前來傳話的荷蘭士兵一臉不滿,說起話來也是甕聲甕氣,不過他的話說出來并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
安東尼打斷了他。
“否則什么?請你回去告訴拉莫提長官,如果他覺得我們做得不對,可以向一官大人提出交涉,而不是我們,我只負責(zé)前來收取賦稅,現(xiàn)在賦稅沒有收到是絕不可能回去的!”
對于荷蘭人,安東尼還是很熟悉的,這群唯利是圖的家伙最愛虛張聲勢,他們是會為了利益鋌而走險,向數(shù)倍于他們強大的敵人開戰(zhàn),以圖獲取利益。
可當(dāng)敵人太過強大,而利益又并沒有切實的出現(xiàn),只是一個傳言時,安東尼相信,荷蘭人并不愿意因此得罪鄭芝龍。
現(xiàn)在的一官已經(jīng)不是彼時那個跟在荷蘭人身后當(dāng)翻譯和通事的無名之輩了,現(xiàn)在的他,是東亞海域的王者,無人匹敵的那種。
被安東尼懟的啞口無言的荷蘭士兵得知碰上了硬茬子,努了努嘴之后沒有說話,轉(zhuǎn)頭跑到小船上一路劃回了社寮島。
“荷蘭人有賊心沒賊膽啊!”
施瑯遠眺望去,心里盤算著攻打北荷蘭城所需的火力。
一旦發(fā)現(xiàn)金礦,以荷蘭人的德性絕對不會將金礦拱手讓給鄭氏,即使攝于鄭氏強大的軍力多半也會伺機生事,到時,社寮島上這顆釘子是拔還是不拔呢?
“還是小心些,加固營壘時刻提防荷蘭人,在福建的援軍抵達之前絕對不能離開這里?!?p> 安東尼說著,來到一塊石頭旁邊掏出紙筆寫了起來。
“你要向大公子回信?”
“嗯,發(fā)現(xiàn)金礦了當(dāng)然要請求支援,不然僅憑我們怎么開采金礦?”
“可是金礦不是還沒有發(fā)現(xiàn)?”
“荷蘭人已經(jīng)表態(tài),金礦可以肯定會有的,現(xiàn)在就是希望我們的援軍能夠趕在保羅的援軍之前來到,定下名分荷蘭人就不好搞小動作了,就是希望明儼他能夠取得一官大人的信任,將軍隊派來臺灣?!?p> 說到這里,安東尼抬頭看了看風(fēng)云變幻的他天氣,聽著拍打在紙上的雨滴聲,嘟囔了一嘴。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