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原名張鐵柱,之所以姓崔,是因為他的繼父姓崔。
在鐵柱七歲那年,在第二節(jié)數(shù)學(xué)課,在校門口,
父親叼著一根煙,遞給他一整排裝的小洋人酸奶,笑嘻嘻地對他說。
“鐵柱呀,你也不小了,是個小男子漢了,爸爸有事情要處理,會很長時間回不來,你要好好聽媽媽話,知道了嗎?”
鐵柱并不懂,握緊小洋人,他現(xiàn)在只想趕緊拆開它喝一個,然后讓爸爸把剩下的帶回家,不然他拿著回到教室,肯定會被小李他們搶走的。
“知道了?!?p> 鐵柱爸嘿嘿一笑,粗大的手掌拍了拍鐵柱幼小的肩膀。
“好,那爸爸走了,你回去上課吧,晚上回去和你媽媽說,我不回去吃飯了?!?p> “奧?!?p> “媽媽要是問你,我為什么不回去了,你就說,爸爸說他要去城里了。”
鐵柱點點頭,目送爸爸的背影走到轎車旁。
鐵柱爸之前是個修電表的工人,可是他常跟鐵柱說,男人要有大志,大丈夫怎能久居于電線桿之上?鐵柱爸的大志向就是炒股。
他敗光了家里的積蓄,但鐵柱媽媽是個十分保守的女人,她從來不舍得花錢,在被子底下攢下了大大小小的紙票,鐵柱爸就這樣,不理會媽媽的阻攔,硬是用這最后一筆繼續(xù)放手一搏,這下子了不得了,最后一筆錢也敗光了。
貧賤夫妻百事哀,鐵柱雖然還小,但已經(jīng)習(xí)慣了父母爭吵,見過了父親對母親的家庭暴力,這對后來他的性格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
可是誰又能想到呢,這個心有大志的爸爸,還真就是發(fā)了財了,倒不是股票,而是他老家要拆遷了,房地產(chǎn)公司和村委會一直東扯西扯,無奈房地產(chǎn)公司只好亮出大招,只要先簽字的,都能多得50w拆墻款,第二個40w,不簽的就沒有了。
此招一處,村民們當(dāng)然商討過了,只要都不簽,就能每戶人都抬價,但是,鐵柱爸面上笑嘻嘻,背后當(dāng)夜就去簽了字,這下好,這消息一公布,也沒人顧得上集體利益了。
就這樣吧,鐵柱爸坐在新買的轎車上,副駕駛里還坐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他向著鐵柱揮揮手,搖上車窗。
“趕緊回去上課?!?p> 當(dāng)晚,鐵柱媽泣不成聲,她告訴鐵柱,要帶他去別的地方讀書。
“為什么要去別的地方?我們走了,爸爸回來找不到我們怎么辦?”
鐵柱媽抱住鐵柱,擦掉淚水,“爸爸找不到我們,我們就不要他了?!?p> 哪一年鐵柱十歲,在母親的老家,改名換姓。
崔鐵柱的繼父是個酒鬼,長大之后鐵柱才明白為什么媽媽一直忍氣吞聲,是因為那個家是繼父的,他們母子二人并沒有家,如果沒有人收留他們,他們就和乞丐沒有區(qū)別。
那個曾經(jīng)的家,已經(jīng)被挖掘機拆掉了,家里的財富都在父親的口袋里。
鐵柱終究要長大的,他開始青春懵懂,身邊的女孩子越來越漂亮。
“張文文,我喜歡你。”
“你是誰???”
“我是三班的崔鐵柱?!辫F柱羞澀的阻攔在張文文回家的路上,他已經(jīng)觀察她許久,對她的生活軌跡了如指掌。
“你叫什么?鐵柱?”張文文眨眨眼睛,懷疑聽錯了。
“鐵柱,打鐵的鐵,柱子的柱。”崔鐵柱生硬的解釋。
“哈哈哈哈,這年代還有叫鐵柱的?!?p> 張文文左看右看,示意身邊的閨蜜們注意到他,崔鐵柱就這樣被淹沒在嘲笑之中,而他甚至不知道做錯了什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張文文和朋友嬉笑著從他身邊走過,沒有瞧他一眼。
鐵柱立在放學(xué)后穿梭的人群中,面對著落下的夕陽,不僅心碎了一地,始終握在身后的廉價鮮花也落在地上,沒有回音,就像他情竇初開的愛情一般。
深夜,他悄悄打開她沒有封閉的qq空間,看到那條文案。
“今天三班一個男的向我表白,我問他叫什么,他說他叫鐵柱,笑死我了,穿的鞋子就像是小孩穿的一樣,衣服也是一身黑,土死了,他是不是農(nóng)村來的啊。”
鐵柱臥室門外是繼父摔打酒瓶的破碎聲,蜷縮在被窩里,是心碎聲。
第二天,鐵柱離開家鄉(xiāng)后第一次開口向媽媽要錢。
“我想買件新衣服穿?!?p> 媽媽聞言震怒,“這衣服又沒壞,換什么新衣服,小孩子長得快,浪費錢,你這么大人了,得懂事兒,給家里省點錢?!?p> 鐵柱摔門而出,來到小河邊,撿石頭打水漂,越想越氣,我到底是孩子還是大人。
這時,他遇到了一群騎著摩托車飛馳而過的小青年,和他年紀相仿,但硬凹造的成熟裝扮讓他們看起來狠辣又幼稚。
摩托車在他身前排盡尾氣,下來一個臉上紋著一道閃電的男生。
“喂,把你錢交出來。”
“我沒錢?!辫F柱知道遇到混混了,但他只能如實招來。
“沒錢?那就剁掉你的小拇指頭!”
鐵柱大驚,轉(zhuǎn)身就要逃跑,讓那人一腳絆倒,摔了個狗吃屎。
“求求你了,我真的沒錢!”鐵柱急哇哇的哭起來,他的小拇指已經(jīng)被拽到一把折疊水果刀前。
“聽著,小子,明天到這里送錢來,不然,哼哼?!遍W電男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紅蘋果,熟練的用水果刀削了一個沒中斷的皮。
威脅道:“就像這樣,懂了嗎?”
“懂了!”說罷,鐵柱就被放行了,急忙往家里跑,沒跑出十步又讓石頭絆了一跤,爬起來接著跑。
鐵柱思考了一夜,媽媽是肯定不會給自己錢的,不管自己說什么理由,只有一個辦法了,偷。
第二天,鐵柱在媽媽上班之后,偷偷打開那個存錢的皮包,里面是五顏六色的鈔票,二十夠了吧?鐵柱又想起被握緊的小拇指和蘋果皮,不行,給他一張五十的吧。
“咔”房門被媽媽一把推開,兩人對視一霎那。
“好!你個小子,學(xué)會偷錢了!”他媽忘了今天休班了,抓著鐵柱就是一頓揍。
傍晚時分,鐵柱邁著酸痛的大腿和腫脹的屁股,來到小河邊,其實他可以不用來的,混混又不知道他家的位置,但他就是怕再遇見那群混混,他想認個錯,求求他們。
果然,那群人真騎著摩托車過來了,逮著鐵柱就要錢。
“喂,錢在哪呢?”
“我沒錢,大哥,饒了我吧?!辫F柱委屈的求饒。
“你小子,知道沒錢的下場吧!”混混恐嚇他。
鐵柱一聽,雙腿一軟,直接跪下了,“大哥,求求你了,放過我吧?!?p> 公路上傳來數(shù)道笑聲,將他淹沒,鐵柱忽然聽到其中夾雜著清脆的女聲,還有些熟悉感。
抬頭向上邊看去,是張文文,此刻她依靠著酷黑色的摩托車,穿著裁剪過的校服,捂住小嘴,笑吟吟地打量著他。
她笑的好開心,鐵柱心碎的很好聽。
他一悶頭,在心靈和身體的雙重打擊下,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要趁著閃電男還在哈哈大笑的這個功夫,逃跑!
鐵柱突然轉(zhuǎn)身,奔跑!
“咔”
又被一腳絆了個狗屎吃,狼狽不堪。
“喂,小子,還想跑,你知道我們霹靂會的規(guī)矩嗎?想賴賬逃跑的,打斷他的狗腿?!辨移ばδ樀卣f著惡狠狠的話。
鐵柱不知所措,蜷縮起身體發(fā)抖。
“喂,阿耀,別戲弄他了,我們走吧。”張文文在公路上俯視著他倆。
阿耀挑了挑鐵柱驚恐的臉蛋,轉(zhuǎn)身離去,寸衫在風(fēng)中張揚。
鐵柱持續(xù)恍惚,默默看著這個叫阿耀的男生大步跨上座駕,張文文輕輕抱住他的腰,略顯羞澀的將臉頰靠在他的后背上,飛馳而去。
那一整晚,鐵柱彷徨在小河邊,沒有回家,臨近半夜,是媽媽騎著電瓶車,打著手電,焦急地大喊他的名字。
當(dāng)然,知道那個男生不過是和他一個學(xué)校的高年級學(xué)生這件事兒,是后來的話了。那不過是那個男孩也看了張文文朋友圈,碰巧看到這小子穿的像是那個農(nóng)村來的,借著踩他那一下來在女孩子面前表現(xiàn)自己罷了。
鐵柱是怎么知道的呢?
從哪之后,鐵柱沒有再去上學(xué),也不和媽媽吵架了,他不久后就打聽了霹靂會這個組織的位置。
在張文文高考的那一天,鐵柱選擇了遠走他鄉(xiāng),拿著十八歲的身份證和皺巴巴的幾張紙鈔,來到了花火市。
“你小子怎么跑這么遠來投奔霹靂會?”座上的是幫派大哥,人稱孤獨求敗。
“我來找個人,是一個臉上紋著閃電的男的介紹我來的?!辫F柱長大了,無依無靠的他反而不在膽小。
“我們這里可沒有臉上帶閃電的?!惫陋毲髷〈笮Γ笆鞘裁慈四懽舆@么大,敢造謠我霹靂會!”
經(jīng)過一番解釋,鐵柱復(fù)仇的心“啪”的一聲墜地了,支撐著他千山萬水的信念也破碎了,沒想到自己一腔孤勇的復(fù)仇之旅竟然只是張文文男友隨口侃侃而談的玩笑。
再次崩潰,鐵柱已生無可戀。
此刻的張文文應(yīng)該還在做著數(shù)學(xué)卷子,媽媽還在尋找他,或許已經(jīng)報警了,而他此刻卻呆在黑社會窩點不知所措。
“喂,小子,被人耍了應(yīng)該怎么辦?”孤獨求敗發(fā)問。
鐵柱委屈,不言。
“那就要拿刀捅他,懂嗎?慫包才受氣。”
鐵柱大驚,此話著實嚇他一跳。
“回去,捅他一刀,回來做我兄弟,為了報仇能跑這么遠,是個可造之材?!?p> 鐵柱點點頭,他并沒有想要動刀的念頭,只是想借機離開此處。
孤獨求敗笑顏大開,打開車庫,讓小弟推出一輛黑色的摩托車。
“騎上它回去,做完事兒再騎回來。”
“不用不用,我坐客車回去就行?!辫F柱急忙推卸。
“這是我相信你不會騙我,如果你沒有把我的摩托車騎回來,那就是我去拿回來了?!惫陋毲髷烂C地瞪著他。
片刻未歇,次日傍晚,鐵柱已經(jīng)到家了。
經(jīng)過他一路不停歇的思考,他面對淚流滿面的媽媽。
“你跑哪去了!你知道我找了你一天一夜!你還知道回來!”媽媽憔悴的面容上還留著擔(dān)憂害怕的眼淚。
鐵柱實在無法開口,他說道:“媽,我想去找我爸,這就要走了,回來和你說一聲?!?p> 這當(dāng)然是個謊言,說罷媽媽紅腫的眼眶再次涌上淚水,沒有再說什么,眼看著鐵柱背上包出門,跨上一輛貼著骷髏頭的大摩托,熟練地踩下發(fā)動杠,回望一眼,轉(zhuǎn)頭在轟鳴聲中上路了。
鐵柱并沒有去捅閃電男,而是在那個被戲弄的小河邊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騎著摩托車回去了。
此后,他成了霹靂會的一員,排行老三,人稱張無忌。
因為他本姓張,所以賜號為張無忌,排在他前面的姓李,賜號為李云龍,至于老大,并不是姓獨孤,只是為了耍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