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聲穿過荒野,烏云滾滾襲來,似乎并沒有發(fā)生什么。
“逗你們玩的!看把你嚇得!”崔鐵柱哈哈大笑,將槍口挪到嘴前,只見他扣動扳機,槍口點起一小撮火焰,在風(fēng)中晃晃搖曳,隨著他深吸一口,火焰便挪到了煙頭。
“緊張啊?還是生氣啊?”崔鐵柱兩根手指頭夾住煙,故作瀟灑的抿上一口,“看不出來啊夏花,剛才這要是真槍,你可就死了,為了救這么個廢人?!?p> 楊云海的意識漸漸清醒,他能感受到背部傳來夏花的陣陣搐動,那是因為她強忍著腹部的傷發(fā)力導(dǎo)致的疼痛。
“你覺得自己很酷嗎?”夏花咬牙切齒的瞅著他,“一個沒人疼的混混,你唯一的用途就是給姓李的他們背鍋,從來沒有人正眼瞧過你,給人家擦了這么多年鞋底,還不是一樣把你丟貨車?yán)铮亢呛?,真可憐。”
崔鐵柱咬牙憤怒,用盡最大的肺活量深吸一口煙,火星從煙頭速速燃上,甩到夏花面前,鞋尖旋轉(zhuǎn)踩滅。
“你就在這里陪那個廢物淋雨吧,我沒工夫聽你叨叨?!?p> 說罷,他走到保時捷車尾,打開后備箱,仔細(xì)翻看,按照朱老板的吩咐,里面該有四袋子白粉還有一把手槍,可是他翻遍了也沒發(fā)現(xiàn)手槍的蹤影。
“手槍呢?”他轉(zhuǎn)頭問向楊云海。
楊云海迷糊中回答道:“手槍扔在半路上了?!?p> “扔了?”崔鐵柱疑惑道。
“對,扔了,你要找的話,就開著車往花火市路邊的草叢里按個翻吧,早讓我丟了。”夏花戲虐道。
“你真是個臭婊子!”崔鐵柱吼罷,突然瞥見身后忽藍忽紅的閃光燈正在疾駛而來,傳來若隱若現(xiàn)的警笛聲。
“他媽的是條子!”
黑沉的天氣,嘴臭的人,現(xiàn)在又來這么一處,崔鐵柱嘴里一邊罵娘一邊速速收拾好后備箱,人已經(jīng)邁進車門一只腳,越想越氣,又大步走到夏花面前,猛地給她一巴掌。
“自求多福吧,婊子。”
說罷,他急忙塞進車內(nèi),發(fā)動引擎,速速駛離,留下一摞陰沉的天空里飛揚不起來的塵土,還有兩個背對背無法挪動的男女。
“警察,警察應(yīng)該是來找我們的!”楊云海眼看警燈越來越刺眼,腦袋里尋索把這兩天所發(fā)生的事情想了個遍,偷車、販毒、槍擊、身邊還有一個多次參與嫖娼和黑社會的女人。
我老實本分了三十多年,從沒想過會有這么不堪入目的一天。
“我喊321,跟我一起站起來”夏花臨危不亂地說道。
可是楊云海此刻腦袋還在思索不甘,等到夏花起身的時刻被他拽的一屁股落地。
夏花猛地甩頭撞向楊云海的后腦勺。
怒罵道:“你能不能不要這么窩囊!”
夏花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硬是拖拽著沒反應(yīng)過來的楊云海移到路邊,猛地連帶他一起倒地。
“你手沒綁起來,撿起那塊碎玻璃,劃開膠帶,快!”
楊云海聽她說的,盡力去夠那塊不知道那個醉漢留下的青綠色啤酒瓶玻璃,開始笨拙的劃拉膠帶。
“快點!”
警笛聲越來越響,夏花心底也是害怕的,兩個孤男寡女被綁在路旁,帶回去一審問,發(fā)現(xiàn)沒一個好東西,都是范著刑法的罪,她才借了高利貸保釋出來,現(xiàn)在一無所有,進去就出不來了。
“你他媽的快點??!”
楊云海額頭滲出緊張的汗珠,“啪”一聲,捆綁住兩人的膠帶裂開了,楊云海趕緊掙脫。
此刻他完全可以速速騎上摩托車逃跑,也可以隱匿在著荒山野嶺的樹林里,可是他并沒有,他毫不猶豫的跪下附身,劃開綁在夏花身上的他親自纏繞的膠帶,沒想到比專業(yè)的邦的還結(jié)實,來回磨斷數(shù)根膠帶還是沒劃到底。
呵,楊云海的緊張情緒突然釋然了,他自嘲,這一圈圈纏繞的還真是無法掌控的人生,哪有那么容易解脫?
“來不及了,瑪?shù)隆毕幕ㄅゎ^觀察條子的行跡,又抬頭望向遠(yuǎn)處滾滾而來的烏云,現(xiàn)在已經(jīng)席卷到頭頂,荒野的風(fēng)中還有一輛大排量的摩托車。
“使勁把玻璃扎進去,快!”
“那會扎傷你的。”
“讓你扎你就扎,別墨跡!”夏花吼道。
楊云海將碎玻璃的尖端對準(zhǔn)夏花的背部,猛地扎穿膠帶。
只見夏花遏止地悶哼一聲,繃緊手臂,在她掙扎的外力下,膠帶沿著刺口猛然斷裂。
掙脫后她一把拽住楊云海的手,直奔摩托,沒有一絲猶豫。
“上車!”夏花一步跨上摩托,熟練發(fā)動引擎。
楊云海也沒有猶豫,跟著跨上摩托,坐在夏花身后,回頭看了一眼近在百步遠(yuǎn)的警車。
隨著一陣燃油燃燒的動能,摩托車躁動起來,夏花彎腰,直視前路,一腳油門之后,奮力沖向烏云,沖向陰沉的蒼穹,逃離未知的遠(yuǎn)方。
楊云海只覺瞬間的慣性要將他甩飛,下意識的抱緊夏花的腰間,額頭的冷汗被雨珠代替。
起風(fēng)了,下雨了,上路了。
這一切聞起來是如此熟悉,是自由的味道,曾經(jīng)在工廠里的無數(shù)個的夜晚,他騎著電動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只有那時候才會感受到風(fēng)的氣息,能聆聽到雨的呢喃,屬于他的自由時刻始終在路上。
盡管此時,身后警笛鳴響,風(fēng)雨要將他掩埋。
“謝謝你,夏花。”
夏花靜默片刻,右手旋轉(zhuǎn)加速器,“坐穩(wěn)了?!?p> 殘舊的公路在雨水的染色下顯得更加破碎,后車輪瘋狂掃射污泥。
拼了命的奔跑,但這依舊只是一輛摩托,忽然間,楊云海與一輛警車打了個照面,模糊間看到警車車窗內(nèi)警察打量他時的面容,隨后從他倆身旁疾駛而過。
沒有停下,越來越遠(yuǎn)。
“他們好像不是找我們的。”楊云海帶著詫異的眼神目送警車遠(yuǎn)去。
此刻前方一覽無余的公路上,只有一輛疾馳逃命的保時捷,還有數(shù)量尾隨其后的警車,紅藍的燈光在陰沉荒野之中格外醒目。
摩托車車速漸漸慢下來,許久之后,夏花仰面淋雨,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苦笑但也酣暢淋漓,隨后突然剎住車。
“夏花,夏花,你怎么了!”
楊云海見她停車之后,身子突然倒下,急忙扶住她,此刻她還面帶微笑,越來越大的雨水打在她蒼白的臉上,兩人都已濕漉漉一片。
在雨水的浸潤下,一片紅色從她的背后暈染開來,楊云海這才發(fā)現(xiàn)那道被玻璃扎破的傷口正外滲著血液。
“你沒事吧!喂!醒醒!”楊云海著急的拍打她的臉頰,他怕,怕她醒不過來了。
“我......我沒事”夏花嘴唇翁動。
她是虛脫了,腎上腺激素在幾經(jīng)暴烈的折騰之后,總需要面對體力的耗盡。
風(fēng)雨飄搖的公路,渺無人煙的野嶺,楊云海將她扶在身后,坐到駕駛位。
他從摩托車裝備兜里拿出一卷膠帶,將夏花的手臂環(huán)繞在自己腰間,隨后再一次將警黃色的膠帶從夏花腰間穿過,只不過這次是主動纏繞在兩人腰間。
如果膠帶是命運的比喻,那楊云海似乎三十多年里第一次掌握了人生。
“坐穩(wěn)了,我?guī)闳メt(yī)院!”
楊云海不懂摩托,也不會騎,但應(yīng)該和電動車沒什么區(qū)別,他學(xué)著夏花的樣子俯下身子,轉(zhuǎn)動右手手腕,可摩托車卻一動不動,經(jīng)過多次嘗試,摩托車似乎不認(rèn)他這個駕駛者,紋絲不動。
楊云海焦急的要罵娘,突然身后傳來夏花細(xì)微的響動。
“二貨,熄火要先踩油門......”說罷再次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