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后,楊云海獨自徘徊在公路,他向著來時路挪步,從清晨走到午后,從午后走到傍晚,天色在變,地理在動,行人的心在恍惚不決。
夜晚,天氣變冷,楊云海在路邊盤坐,身體剛恢復(fù),又一日沒有進食,熱量難以維持他繼續(xù)前進。
他知道他不會凍死,今夜更不會痛苦,他的身體還在燃燒氧氣,他的內(nèi)心已經(jīng)睡去,等待明日太陽升起,一切都會結(jié)束。
而此刻的夏花,不知飛馳在那顆星星的照耀下。
次日,太陽照常升起,一夜無眠的楊云海神情倦怠,許久未打理過的胡渣更顯頹廢,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流落街頭看一整晚的斗轉(zhuǎn)星移。
等待,又是孤獨的等待。
在公路的盡頭,看到閃亮的寶馬車疾馳,白色的車皮閃著紅色的朝陽,似燃燒著一團火,車身之后還跟著三輛黑色的家庭款奔馳,像是三個肌肉大塊的保鏢護送著身穿禮服的貴公子。
楊云海沒有猜忌,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起身,經(jīng)過一夜的彷徨,蘇醒的大腦帶著初生牛犢般的無知無畏,他大步走向公路,在路中間停駐。
寶馬與奔馳紛紛在他面前停下,天地安靜,唯一不安的是楊云海的決定。
首先下車的是奔馳車副駕,一位身穿黑西裝白襯衫的男士徑自走到寶馬車前,畢恭畢敬打開車門。
朱老板披著黃色西裝外套邁出車門,兩人許久未見,面面相覷良久。
“就你自己啊?”
隨后,朱老板身后的四輛車紛紛打開車門,將近二十位身穿黑衣的大塊頭保鏢就位,站在朱老板前后左右,貼在朱老板身邊的是熟悉的黑絲襪,沒想到姓夏現(xiàn)在還是朱老板的情人。
“就我自己?!?p> 朱老板向前走,保鏢們紛紛給他讓路,“你膽子挺大啊,偷了我的車,給我惹了這么大麻煩,還敢站在我面前?!?p> 早晨的天氣冷氣未散,一日未食的身體殘存些微體力,雙腿似乎在打顫。
“我跟你走?!睏钤坪姅[正打顫的口齒。
“走不走的由不得你,我說你沒資格站著跟我說話?!敝炖习迨持笓]動,便見那黑衣保鏢四人向前,一人按住楊云海一只臂膀,兩人按住肩頭,隨后一腳踹在楊云海膝蓋上。
楊云海無能為力的跪倒在地。
“一個抽打螺絲的,敢這么和我說話,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朱老板伸出左手,一個小弟迅速遞上一只香煙,另一位小弟眼疾手快點上火。
他吸入一口,“打?!?p> 楊云海沒有喊叫,沒有驚訝,他目光如死水,一聲不吭地被四人輪番踢打。
在朱老板的香煙即將燒盡時,朱老板吐出最后一圈煙霧,似乎心有悲憫一般,甩甩手,讓手下們停下。
“帶走?!?p> 楊云海垂下的腦袋被抓住頭發(fā)一把拽起,還好沒有打臉,只有眼角有些微的淤青,嘴角或許是咬牙緊繃的原因,淌下一涓血。
麻木的身體被強行撐起,拖著蹣跚的步伐。
“給我放下!”
所有人一怔,遠(yuǎn)處傳來一響亮的女生。
在曙光照耀的地平線,晨風(fēng)吹佛的長路,一輛黑色機車疾馳而來,女孩的黑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
“都給我停下!”話還沒說完,摩托車一個急剎車,橫向漂移到楊云海身后,發(fā)出刺啦的響聲。
“這是誰?”朱老板詫異,左右探頭打聽。
“我是你奶奶?!毕幕唤?jīng)心的說道,長腿一步邁下機車,走到四個保鏢面前,抬頭和他們對視。
“給我讓開?!?p> 四人相互張望,都不清楚這女人是何來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有等到他們回應(yīng),夏花一頭扎進他們軀干之間,扶住楊云海,將他駕在肩膀。
“真窩囊啊。”夏花打量他一眼,抹掉他嘴角的鮮血。
隨后轉(zhuǎn)身,一步一步挪向摩托車。
“站住!”朱老板震怒,“你們吃干飯的??!愣著干什么?!?p> 四人這才回過神來,迅速將夏花圍住。
“瑪?shù)拢疾话盐耶?dāng)人了,一個打螺絲,一個臭娘們,不把我看眼里??!”朱老板甩掉香煙,皮鞋習(xí)慣性踩住煙頭,旋轉(zhuǎn)碾滅。
“都他媽的給我打瘸了!”
四個大漢板著臉,二話不說,對兩人拳打腳踢,并沒有因為是夏花是女生而留情。
直到朱老板的情人,姓夏的娘們突然大喊一聲,“停下!”
黑衣大漢還真就停下了。
朱老板:“怎么了?”
“朱總,哪有大男人和女人一般見識的,不和這小姑娘動氣,打出點事兒又是麻煩?!?p> 朱老板揮揮手,示意眾人待命,不屑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一對男女,兩人衣著骯臟,蓬頭垢面,眼神狠狠地盯著他。
“把男的帶走,女的丟一旁?!?p> “我看誰敢!”半蹲在地上的夏花咬著牙吼道。
‘給我跪下!’朱老板忽然一個兇狠的眼神。
夏花和楊云海像是木偶一樣,在大漢的擺弄下掰下膝蓋,身不由己的跪在朱老板面前。
“瑪?shù)隆毕幕R道。
“你是他什么人?敢跟我橫著來?”朱老板終于挪步了,走到她面前。
“管你屁事啊,肥豬!”
朱老板譏笑一聲,扶穩(wěn)墨鏡,隨后冷不丁的一腳踹在她臉上。
“呸!”夏花吐掉一口爛血。
“怎么,老楊,這是你馬子???你也不替她說句話?”朱老板蹲下身子與楊云海平視。
“不......不關(guān)你事?!睏钤坪M掏掏峦卤锍鏊膫€字。
“好好,當(dāng)然不管我事了?!敝炖习灏谅嘏拇驐钤坪5哪?,隨后轉(zhuǎn)頭對夏花說:“你跟錯人了,小屁孩,男人要么有錢要么有權(quán),別傻不拉幾的聽了幾句話就跟定一輩子了,你瞅瞅,就這種爛慫仔,你至于挨這一腳?“
“你放他媽的屁。”夏花朝著朱老板吐了一口唾沫,帶著一絲血花黏在朱老板臉上。
朱老板呲著牙抹掉惡心的黏液,“不識抬舉,打死她!”
“哎!等一下!”朱老板的情人夏小姐忽然沖過來。
“朱總,別跟個娘們一般見識,我替你收拾她。”
說罷,夏小姐走到夏花面前,伸開臂膀,大力給了她一巴掌,“女人就該有個做女人的樣子,我替朱總教訓(xùn)教訓(xùn)你。”
“呵呵”夏花抬頭冷笑一聲,“做女人的樣子還是做妓的樣子啊?”
夏小姐怒扇一巴掌,“別給臉不要臉!”
“來啊!扇死我吧!臭娘們!”夏花忽然大吼,被黑衣大漢拳打腳踢時她沒哼聲,被朱老板羞辱時她沒說話,但此刻卻突然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夏小姐。
“讓你犟?!毕男〗阌质且话驼粕冗^去。
朱老板微微吃驚,夏小姐的眼底似乎有些委屈的光在涌現(xiàn)。
“好了好了,就這樣吧?!?p> “趕時間要緊,別管她了。”說罷,朱老板再次揮揮手,眾人拖著楊云海強行將他塞進車內(nèi),將夏花按倒在地上。
“姓夏的,你真是丟人現(xiàn)眼!”夏花的臉貼在地上,她豎著的視線中看到朱老板和夏小姐離開的背影,憤恨使她感受不到軀干被大力扭曲的疼痛,她咒罵,大吼,無能為力。
待朱老板上車,黑衣人速速離她而去,也上了尾車離開,但夏花仍然躺在公路上,似乎忘記了身體的存在,車輪碾壓的馬路的震動聲通過地質(zhì)傳導(dǎo)到骨膜。
而遠(yuǎn)去的白色寶馬車中。
朱老板摟住夏小姐肩膀,“她怎么知道你姓夏?”
“聽錯了吧?!毕男〗愕皖^,撫摸耳垂。
在一個清晨,楊云海與夏花都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