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虎頭蛇尾
夜晚的寒風透過寢宮的門縫嗚嗚的叫喚著,躺在床榻上的趙雍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剛才和肥義的一番對話不禁讓他反復思量。
羅網(wǎng)!這個大名鼎鼎的刺客組織難道不是后世杜撰出來的?
按照肥義的解釋來說這是一個徘徊于諸夏多年的雇傭組織,至于是何人所創(chuàng),何時所立,效命于何方亦是眾說紛紜。
趙雍前世對這個時期的大事也大致了解一些。在他的記憶里這個時代的應該還沒有誕生過任何成具規(guī)模的私人武裝團體,或者些什么刺客組織。
在這個爭殺不斷的大時代無論是儒、墨、法、道、縱橫等大家,亦或者一些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流派無一不是依附于各個諸侯國之下來施展他們的才學抱負。
趙雍想到這里內(nèi)心不屑的嗤笑一聲。
刺殺只是小道,只可為其一不可從其二。
接下來只需嚴加防守即可,但有一點趙雍可以確定,刺客既然能繞過層層宮禁直撲趙侯寢宮而來那必然是有內(nèi)應存在。
莫非是宗室子弟對他的決策心懷不滿從而實施報復?
隨即趙雍就把這個想法推翻了,趙槐等人應該還沒蠢到這種地步?,F(xiàn)在趙國外敵當前,身為趙國宗室此時更應榮辱與共,趙國在他們的身份還在,趙國完了他們?nèi)ギ斉`嗎?刺殺自己的君主,造成國家的動亂讓諸侯有機可乘?
“國君是在為剛才的行刺之事?lián)鷳n嗎。”見到趙雍眉頭緊皺蜷縮在趙雍懷里的小越咕噥地問道。
“嗯?”
趙雍低頭瞥了一眼懷中的嬌小的身姿,下意識嗯了一聲。
“國君安心睡吧,妾身替國君守夜,寢宮外還有龐煖將軍護著呢?!毙⊙绢^天真的說著。
趙雍呵呵一笑沒有回話,只是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
……
趙魏邊境,淇水河畔。
和煦的晨光自天穹揮灑而下,映照的水面波光粼粼。
河岸一側(cè)寬闊的直道上,還未消散的白雪覆蓋著青棵,一條宛如長龍般的軍旅毫無征兆的出現(xiàn)在地平線盡頭,浩浩蕩蕩向著趙國的重鎮(zhèn)中牟城行去。
中牟城為趙國的陪都之一,要說這中牟城最初還是齊桓公為抵御胡人所建,后歸于衛(wèi)國。然衛(wèi)國衰弱,中牟遂歸于晉。三家分晉之后,中牟最終歸于趙。
一百年前趙國先君趙桓子廢趙獻子,將都城從晉陽遷至中牟,代表著趙國的戰(zhàn)略方向由內(nèi)轉(zhuǎn)外,開始朝著中原發(fā)展,意欲著趙國爭霸的開始。
然而同屬三晉所出的魏國,并不希望看到趙國的崛起,遂屯重兵于鄴城,次次阻攔趙國南下。其次隨著時間的推移,諸國的戰(zhàn)爭愈演愈烈,對趙國來說中牟城在地理位置上亦不符合趙國的發(fā)展。一來中牟距離趙國的腹地、邊地太過遙遠,首尾難顧,二來道路狹窄,交通實在不便。
而新都邯鄲就不同了,邯鄲城位于太行山東麓的南北大道上,向北可以到達燕國,向南可以到達鄭國、衛(wèi)國、魏國等地。
在此基礎上,邯鄲周圍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和交通優(yōu)勢遠超中牟,遂趙國在六十年前由先君敬候遷都到邯鄲,這也正是服務于趙國逐鹿中原的戰(zhàn)略。
五國會葬的軍隊氣勢洶洶的行至中牟城外數(shù)里之遙,忽見寬廣的大道上激起道道塵煙,待塵煙散去,數(shù)道挺拔身影顯現(xiàn)聯(lián)軍陣前。
當先一渾身著甲胄的趙國小將上前喊道:“中牟都尉廉程奉我家國君之命,特來恭迎諸國使者?!?p> 小將字正腔圓語氣不卑不亢,目光直視五國使者。
魏使見狀當先打馬出列,指著小將身后道:“吾等奉魏王之命,特來吊唁貴國先君。爾等整裝待戈,這是為何?”
聞得魏使所言,廉程面不改色回道:“使者既是來吊唁我先君,為何不見奠物?反而是氣勢洶洶帶著數(shù)萬兵馬?”
魏使被一語道破,臉色漲紅,反駁道:“我等遠道而來,這便是貴國的待客之道嗎?”
“諸君若是朋友,我趙國自會遵周禮,迎接諸使?!闭f道這里廉程語氣頓了一下,隨后手握腰間劍柄:“爾等若是敵人,我趙人也非好惹的。”
“你!”魏使聽得來言瞬間怒不可赦,他沒想到趙人會直接撕破臉面,原本心里準備的客套話還未出口便被對面懟了回來。
“牙尖嘴利的黃口小兒,今天這中牟城我等進得也得進,進不得也得進!”魏使身后一個渾身甲胄的壯漢上前大聲呵斥道。
廉程掃了一眼來人,看其相貌,甲胄的樣式,應是楚國人。
“哼!楚國是想對我趙國開戰(zhàn)嗎?本將也不怕告訴爾等,我趙國已與韓國、宋國結(jié)成聯(lián)盟,互為表里,爾等真當我趙人是任人宰割之輩?”廉程毫不畏懼的回道。
聞得此言,軍中的秦、齊兩國使者皆是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前腳剛走,還未得利,后院就起火了。
楚使正待反駁,話還未出口,就見廉程接著道:“另外,越國也譴使來我趙國,越王深感和我國建交的重要性,兩國已有約定,越、趙兩國將共同抗敵!”
廉程此言一出,楚使將要吐出口的話也只得乖乖咽下去,其內(nèi)心惶惶,難道越國真的敢進攻我大楚?
“樓煩國素來與我趙國交好,我國君已譴使者會晤樓煩王,與其約定榮辱與共!”
這下燕國使者也終于坐不住了。
廉程見五國使者皆不回話,遂宣讀趙雍傳達的指令:“趙侯令,入我趙境者,需遵趙國法令,違趙法者,按趙律論!諸侯使者至多譴隨從十人,攜奠物由我趙國使一路相隨入邯鄲吊唁先君!”
五國使者見趙國重兵待客,邊境又戒備森嚴,最重要的是趙、韓、宋聯(lián)盟已成,若是此時和趙國開戰(zhàn),一旦局勢陷入焦灼狀態(tài),難免會被居心叵測之輩趁虛而入。
魏使想到來時魏王交代的話語“以會葬之名,伺機圖趙?!比缃袼艡C圖趙是不成了,只得強攻。只是此時若是強攻怕是占不到任何便宜。
至此五國使者遂遣散賬下諸將,獨自攜吊唁奠物,跟隨廉程入了中牟城!
……中牟城樓上,李兌看著緩緩退去的諸國軍隊,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他想起從邯鄲來的路上他和趙雍的對話,臨行前他曾問道:“國君,若是諸侯聯(lián)軍一意孤行,非要帶兵闖我趙境該當如何?”
趙雍抬頭望天,悠悠回道:“若事不可為那便開戰(zhàn),但寡人料定諸國必定不會做出那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他們的敵人又非只有我趙國,他們的敵人一直是彼此啊?!?p> 李兌看著城門下魚貫而入的諸國使者,他感覺自己是越發(fā)看不透徹自家國君了,這個少年君主究竟能帶往趙國走向何方呢,他還真是有點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