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張 主出趙氏
鹖冠子一番話，不禁勾起了龐恭內心深處那不堪的過往。
龐恭乃昔日魏國上將軍龐涓親侄。
早年齊、魏兩國馬陵一戰(zhàn)，宗長龐涓自刎而死，龐涓無子，龐恭便成了龐氏的新宗長。
龐涓生前為人孤傲，不結朋黨、不與友善，早年曾在魏國朝堂樹立了大量的政敵。
龐涓一死了之，倒是清凈了，龐氏族人卻在魏國陷入兩難、窘困的境地。魏王受讒言，委派龐恭隨魏太子共赴趙國以為人質。
臨行前，龐恭對魏王鎣辯曰‘三人市虎’之說，魏王明曰：‘體察’。
誰知龐恭前腳剛走，昔日龐涓的政敵便再次大肆攻擊龐氏。
待龐恭在趙為質期滿歸魏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魏王的信任，自此再也未曾受過魏王鎣的召見。
龐恭心有不忿之下，便攜宗族全數(shù)遷往了趙國。
當年龐恭在趙國為陪質時，機緣巧合下結識了當時的趙國太子，趙語。（趙語便是后日的的趙肅侯）
二人曾就當時的天下形勢秉燭夜談，龐恭的見識也贏得了趙太子的尊敬。
龐恭投奔趙國，正值趙語剛剛繼位，趙國百廢待興之時。今趙語見龐氏舉族來投，深感欣慰，立即對龐恭委以重任，還將宗室女下嫁于他的兒子。
龐恭也不負趙氏所托，在趙國的對外的戰(zhàn)爭中，為趙國取得了多場勝利。
正當龐恭以為龐氏能在趙國安穩(wěn)扎根時，老天再一次對龐氏開了個玩笑……趙肅侯二十年，秦國在完全攻占了魏國的西河郡后，再次將刀鋒對準了趙國，意在趙國河東之地。
趙國君臣大驚，肅侯當即命國尉趙疵為主將，龐恭為副，攜軍十萬欲拒秦于離石。
然而面對秦軍強大的戰(zhàn)力，趙卒死戰(zhàn)而亡矣。
最終趙國含恨而敗，藺、離石二地為秦所奪，主將趙疵戰(zhàn)死，龐恭的兒子也不幸戰(zhàn)死，他自己也被斬去右臂，成了這殘廢之人，龐氏子弟亦于戰(zhàn)場傷亡大半。
如今龐氏的主宗也僅僅剩下龐煖這一根獨苗，龐家崛起的希望自然也全在龐煖身上。
龐恭一念及此，目光不由得朝著龐煖望去，喃喃道：“龐氏崛起…龐氏崛起…兄是說，龐煖？”
鹖冠子點了點頭，目光也瞥向后者，緩緩言道：“煖雖幼，卻習通于六藝，又精于騎射，行沙場而履立戰(zhàn)功，今得趙王寵信，常攜煖于身邊。年初趙王譴煖于武城初任兵尉，恐怕便有磨煉之意。”
鹖冠子當著龐煖的面這般夸他，一時讓龐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小聲嘟囔道：“煖當不得先生這般稱贊……王上常說我蠢笨之人?！?p> 龐恭回過神，聽到龐煖番話，不由瞪了他一眼，喝道：“吾如何教導汝的？行于王身旁，要慎言！慎行！汝……算了，下去吧?！?p> 鹖冠子卻是哈哈一笑，安慰龐煖道：“趙王乃明君，又怎會讓真正的蠢笨之人行于身旁？趙王不過是在激勵汝，汝勿慮也?！?p> 龐煖聽罷鹖冠子此言，恍然大悟，起身對著二人恭敬地揖了一禮道：“煖，謹記祖父教誨，謹記先生教誨，煖告退。”說罷便向室外走去。
“記得去向你阿母問安。”龐恭在身后插了一嘴。
“煖省得。”龐煖在門外回道。
龐煖的母親也就是趙肅侯的女兒，其實說起來龐煖也算是趙雍的外甥。
見龐煖遠去的背影，龐恭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
鹖冠子安慰道：“友無需憂慮，煖之安危，行于沙場乃煖之命也。況，仆觀煖之面相，乃長壽之徒?！?p> 龐恭對著鹖冠子揖道：“我龐氏受恩于趙氏，只愿煖不墮龐氏之名矣。”
鹖冠子擺了擺手，繼續(xù)說道：“趙王召煖回邯鄲，定是想讓煖在新軍騎旅任職?！?p> 龐恭卻微微搖了搖頭道：“軍制改革恐怕不易……諸族宗長現(xiàn)今都還持觀望之意，趙氏和牛氏更是直言反對……”話到這里，龐恭不由得壓低了一絲聲音：“尤其是安平君，他對易服、變政之事可一直都保持推斥態(tài)度。王上而今年幼，恐怕……”龐恭頓了頓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目光瞥向鹖冠子。
鹖冠子卻并未回話，只是面容帶笑地看著他。
二人一時大眼瞪小眼。
過了片刻，鹖冠子才悠悠道：“這趙國究竟是誰的趙國？”
龐恭突然一愣，沖著面前老友問道：“兄欲出仕于趙？”
這老友往常可是從來不聊軍國政事，今日怎會一反常態(tài)，這番長篇大論。
鹖冠子拈須微笑似問似答道：“仆于去年測算天時，發(fā)現(xiàn)紫薇主星行于趙國上空，閃耀不停。本來趙氏先君薨逝，星辰晦暗應該才為至理。但是主星卻一反常態(tài)，且輔星大放其明，不蔽主星之光?！?p> 龐恭疑惑道：“這是何意？”
鹖冠子解釋道“紫薇帝星行于天元，今耀于趙氏，意味著趙國新君將行施于天下。主星明晦不定，意味著新君繼位之初會表現(xiàn)反常，應當是除舊布新之像。而輔星大亮，意味著趙國英才輩出，趙國的輔佐能臣將層出不窮。而輔星不蔽主星之光，當是主君駕馭群臣之征兆?！?p> 龐恭聽罷，心頭一震，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隨后對著鹖冠子深深揖道：“弟受教了！”
鹖冠子抬頭望了窗外的弦月一眼，緩緩道：“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主出趙氏，吾亦當順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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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距邯鄲千里之外的楚、越邊境，橐皋。（tuofu今安徽巢湖北）
沖天的火光再次將這方大地照耀的亮如白晝。
橐皋城頭戰(zhàn)鼓聲不斷雷響，橐皋城下楚、越兩軍將士喊殺聲震天！
就在楚國君臣將目光全都放在對宋國的戰(zhàn)爭時，一向被楚國視為小弟的越國趁機發(fā)動了‘反叛’。
越王無疆親率大軍趁夜偷襲楚國邊鎮(zhèn)，一舉端掉楚國重鎮(zhèn)昭關，直逼壽春！無疆欲協(xié)宋國徹底切斷楚軍的后路補給。
正與宋軍鏖戰(zhàn)的楚國令尹昭陽，收到橐皋守軍的求援時，心中頓感不妙，急忙分軍回援橐皋，同時又斥快馬向郢都求援。
但越國有備而來，以楚國此時的殘軍恐不能阻止越卒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