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里有鬼
劉永貴當(dāng)然知道白洵那句沒頭沒尾的，說的是啥。
因為前幾天，是他讓他老婆，在銀行里存了整整兩萬塊錢。
1998年的兩萬塊錢，相當(dāng)于二十年后的多少錢？
這種問題，其實并沒有一種相對公允的答案。
因為很多的物價，漲幅是不一樣的。
1998年，白洵所在的小縣城。
拉面2元/碗，二十年后漲到了8元。
涼皮1.5元/份，而且可以買2/3個，二十年后賣7塊，且大小縮水1/3。
肉夾饃1元/個，二十年后5元。
普通工人的工資，不過在二、三百左右，劉永貴身為副廠長，工資稍高一些，三百近半，但即便如此，要攢夠兩萬塊錢，需要他不吃不喝的工作57個月，接近5年的時間。
再加上眼下廠里十分困難，已經(jīng)連續(xù)好多年虧損，工人的工資都快要發(fā)不下來，他這會兒一下子存了兩萬塊錢……
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
這兩萬塊錢怎么來的，沒有人比劉永貴更清楚。
他自以為這件事做的很隱秘，卻沒有想到，竟然被白洵給看到。
他相信，白洵沒必要騙他，不然的話，也不會莫名其妙的說這么一句。
劉永貴的心頓時一沉。
別看白洵剛剛不過就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而且手頭上其實也沒有什么證據(jù)。
但這種事情，需要證據(jù)嗎？
真以為組織是吃干飯的。
在這個年代，只要接到舉報，自然會有人去調(diào)查，甚至舉報都不需要實名。
現(xiàn)在可正是自己接手廠長的關(guān)鍵階段，不知道多少眼睛都盯著自己，一旦自己被舉報了，先不說自己本身就經(jīng)不起調(diào)查，自己的那些競爭對手，又怎么可能放過這個機(jī)會。
劉永貴忍不住在心中大罵自家那個倒霉娘們，辦事竟然如此的不小心。
被誰看到不好，偏偏被白洵給看到了。
這不是蛤蟆吞魚鉤——自尋死路么。
可這個時候，再怎么埋怨自己老婆也沒用了，關(guān)鍵是，一定不能讓白洵把這件事給說出去。
“白洵，抽煙不？”劉永貴拿起煙盒，朝著白洵面前遞過去，滿臉都是慈祥和煦的笑容。
如同春天般溫暖。
一邊的孫長江，這個時候有點懵，不知道劉副廠長這又是玩的哪一出，怎么忽然態(tài)度就這么好了？
還是說，剛剛兩個人打了什么啞謎？
“謝謝，我不抽?！卑卒瓟[擺手拒絕道，看了劉永貴一眼，眼睛里帶著幾分莫名的神色。
前幾天，他確實是看到劉永貴的老婆在銀行存錢，厚厚的兩沓。
當(dāng)時也沒多想。
也不清楚這些錢是什么情況，但白洵本能的覺得，這些錢有問題。
畢竟這會兒廠里都快揭不開鍋了，他老婆竟然還在存錢。
但終究不知道內(nèi)情，剛剛也是靈機(jī)一動，故作高深的詐了他一下。
想不到無心插柳，竟然有效，從劉永貴那突然變換的態(tài)度上，就足以感受到。
白洵的心頓時定了下來。
露出兩排閃亮的白牙，接著再次把話題扯到之前的料子上：“對了，劉廠長，剛剛我說的那批料子的事兒……”
劉永貴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整個人好像被煙霧所繚繞著一樣。
他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篤定，白洵這是吃定他了。
剛剛提到那兩萬塊錢的事兒，根本就是在威脅他。
如果自己不答應(yīng)他提出來的條件，估計用不了多久，組織上就會對自己展開調(diào)查吧。
不行，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fā)生！
想到這里，劉永貴把心一橫。
反正這些廠里的東西，損失不損失的，也不會對自己有什么影響。
再說了，這些東西積壓在這里，用不上就一分不值，還占地方吃灰，與其如此，拿出來堵白洵的嘴好了。
就像是他說的，還能抵白洵的工齡金，權(quán)當(dāng)是給廠里加了筆收入，說不定還被人夸獎呢。
“這件事，我剛剛又仔細(xì)想了想，不得不說，小白你不愧是上過大學(xué)的人，思路就是開闊，就像你說的，這些料子再貴，但咱們廠又用不上，放在這里又占著地方，根本就是資源浪費，給你抵了工齡金的話，也算是給廠里搞創(chuàng)收了，還幫廠里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就是，這不會委屈你了吧？”劉永貴對著白洵關(guān)心的說道。
他心中也很疑惑，白洵要這些破爛去了，到底有什么用？
“不委屈不委屈，那廠長，咱們就這么說定啦？”白洵笑呵呵的看著劉永貴，心中大喜，這么簡單就搞定了！
只可惜，解決家里外債的問題，才是現(xiàn)在最迫切的，不然，他非得好好查一下那個兩萬塊錢，究竟有著怎樣的內(nèi)情。
“當(dāng)然，一言為定！”劉永貴朝著白洵伸出手掌，兩個人便拍在一起，算是達(dá)成了一致。
“還有個事兒得麻煩廠長您一下，這么多的東西，我一個人也沒法弄回去，您看是不是順便派輛車，幫我送家里去，也算是廠里好事兒做到底了……”白洵又對著劉永貴道。
劉永貴真的很想對著白洵說一聲，你怎么這么多事兒，但是看到白洵那笑吟吟的表情，又下意識的覺得他的笑容好像大有深意。
只能先忍氣吞聲。
“嗨，我當(dāng)什么事兒呢，這還不簡單，你給廠里解決了一個這么大的麻煩，廠里肯定負(fù)責(zé)到底啊，這樣，孫主任，你去運輸隊那里，讓他們派輛車，再叫上幾個人，把那些萊卡，都給小白送回去?！眲⒂蕾F一口答應(yīng)下來，又對著孫長江吩咐道。
“那我就謝謝您了，那您先忙，我去把手續(xù)給辦了。”白洵的笑容越發(fā)燦爛起來。
等到白洵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孫長江這才看向劉永貴：“廠長，您這……”
劉永貴剛剛那慈祥的笑容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陰著臉坐在那里，竟然讓那個臭小子給威脅了。
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煙，這才看向?qū)O長江：“就按我剛剛說的去辦吧，還有，今天的事兒，不要隨便往外說……”
孫長江能夠感受到，劉永貴的語氣里仿佛夾雜著萬年寒冰一樣，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點頭：“廠長，我知道，您放心，我一個字兒都不會說出去！”
說完，就逃也似的離開了辦公室，一臉的心有余悸。
辦公室里只有劉永貴，郁悶的抽著煙，臉上寫滿了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