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收斂
正當此時,餐車里面響起一道低沉有力的吼聲,“你們這是干什么?仗勢欺人是不是?”
“就算我們暫時把餐車包了,也不能禁止其他旅客進來!”
這男聲沉穩(wěn)威嚴,不禁令人聯(lián)想到他肯定是經(jīng)受過大風大浪之人。
聽到這聲呵斥,衣著花俏的男人頓時收斂了不少。
他悻悻地瞪了顧情一眼,轉(zhuǎn)過身畢恭畢敬道:“對不起,大伯!”
“我只是不想有外人打擾您就餐?!?p> 說罷,男人一臉不情愿地回到餐廳。
“抱歉,鐘先生?!?p> “鐘先生,請息怒?!?p> 守門的保鏢也連連道歉,不再阻攔顧情。
顧情清眸一轉(zhuǎn),她得饒人處且饒人,平靜自若地跟了進去。
走到餐車中間的位置,她瞥見左手邊的桌子前坐著三男兩女,每人都穿得雍容華貴,一看他們的身份就不是尋常人。
不遠處站著四名乘務(wù)員,還有兩個廚師裝扮的男人,也背著手謙卑地隨時等待聽命。
這排場果然不小。
而右手邊的餐桌前,只有一個中年男人獨坐用餐,他看上去五十歲上下,桌面上擺著幾道中式簡餐,高腳杯里盛裝著紅酒。
不難看出這中年男人很講究,飲食習慣精致清淡。
“抱歉小姐,剛才阿誠沒有禮貌,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中年男人望著顧情謙和一笑。
這雙深邃的黑眸中,透射著說不盡的故事,又有著歷經(jīng)滄桑后的淡泊。
顧情與他對視,無需多做了解,就知曉他大有來頭,即便通常那些達官顯貴也無法比擬。
想必這位一定是鐘先生了。
“沒什么,我無意打擾別人吃飯,但餐車畢竟是公共區(qū)域?!?p> 顧情微微一笑,鐘先生的平易近人讓他不再計較太多。
“對,你說的對!”
鐘先生點頭贊同,他絲毫沒有架子,這份儒雅謙遜實在讓人沒話說。
“是阿誠考慮不周,沒有顧及到其他旅客的權(quán)益。”
他說著目光轉(zhuǎn)向身旁的年輕男子:“阿誠,剛才你太粗魯了,你要向這位小姐道歉。”
“大伯,我……”
年輕男子眉頭一緊,顯然并不想開這個口。
素面朝天,不修邊幅,窮嗖嗖的脾氣還挺硬,這是顧情給他的第一印象。
這種女孩能不能嫁出去都是個未知數(shù)……
要不是剛才他大伯及時制止,恐怕顧情這會兒已經(jīng)被趕下高鐵。
“對不起,是我一時沖動。”
隔了好幾秒,年輕男子繃著臉憋出這句話。
鐘先生豁然一笑,面向顧情繼續(xù)開口:“小姐,你也是來吃飯的吧?”
“你隨便找地方坐,我侄子多有得罪,你先坐下點餐吧,這頓飯算在我賬上?!?p> 說著他把筷子放下來,喝光高腳杯里的紅酒,然后抬眼看向年輕男子。
“阿誠,我吃的好了,如果你們也是,就和我一起回座位上吧?!?p> “還有趕緊把餐車重新開放,不要打擾其他旅客正常用餐?!?p> 交代完畢,鐘先生用餐布抹了抹嘴巴,正準備起身發(fā)覺顧情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
“小姐,不知你還有什么事情嗎?”
鐘先生微微一愣,對顧情異常的反應(yīng)感到不解。
顧情沒有立即回應(yīng)他,而是靜靜端詳著這張儒雅不凡的面龐。
從五官上來說,鐘先生算是相貌堂堂,但眼底卻仿佛被一層霧色附著,印堂也有種不正常的黑青色。
盡管從肉眼來看只是面色稍顯暗淡,可顧情作為醫(yī)生,觀察幾秒便看出問題所在。
“喂!我大伯跟你說話呢!”
年輕男子對顧情既嫌棄又看不慣,“別以為我們客氣幾句,你就可以拽得二五八萬!”
對此顧情直接無視,她的目光依然停在鐘先生的臉上,緩緩開口道:“鐘先生,我覺得你時日無多了……”
這句話讓整列餐車瞬間鴉雀無聲。
周遭的氣氛也急速降至冰點。
隨著鐘先生眸色染上一縷寒霜,對桌的同行者也是怫然變色。
從來沒人敢對鐘先生說這種大不敬的話,顧情是第一個,后果想必不堪設(shè)想。
這時年輕男子首先按捺不住,怒視著顧情吼道:“給臉不要臉是吧?你竟敢詛咒我大伯?”
他說著握緊拳頭,準備將出言不遜者擊倒。
幾名貴氣十足的男女也陰沉著臉。
面對著緊張的局面,顧情不慌不忙,臉上掛著微笑自說自話:“不過鐘先生不必多慮,我既然看出來,就有能力治好你?!?p> “至于醫(yī)藥費你看著給,我們萍水相逢,救你只是舉手之勞?!?p> 顧情的語氣很平靜,在氣態(tài)上頗有大師之姿。
可是在年輕男子眼里無疑是一種裝比的行為。
“哼,可笑!”
年輕男子歪了歪嘴,笑意帶著濃濃的諷刺:“就你會治?。恐廊说年@尾長在哪嗎?”
“就你還想救人?你敢在我大伯面前胡說八道,還是先想想怎么救自己吧!”
作為鐘先生的親人,他當然知道大伯有病沒病,所以也更加忌諱一個外人談及此事。
換句話說,鐘先生的情況被顧情說中了,不僅是時日無多,而且隨時可能撒手西去。
年輕男子的聲音很聒噪,顧情微微蹙眉,冷眼望向他:“你質(zhì)疑我?你是什么人?懂醫(yī)術(shù)?”
“我懂不懂醫(yī)術(shù)關(guān)你什么事?”
年輕男子嗤之以鼻,拍著胸脯叫囂:“我叫鐘誠,是鐘先生的親侄子,你敢在他面前信口雌黃?”
“你知道鐘先生是誰嗎?”
他傲嬌的昂起頭,居高臨下道:“鐘先生是京都市委……”
話說到一半,鐘誠欲言又止。
他意識到言多必失,趕忙轉(zhuǎn)移話題,“總之,你開口就說晦氣話,你不覺得自己沒教養(yǎng)嗎?”
“聰明的,立即給鐘先生賠禮道歉!否則我讓你嘗嘗拳頭的厲害!”
鐘誠是個急性子,他為了維護鐘先生,可不管面前的人是男是女。
他眉目一沉,一巴掌朝著顧情的臉頰扇去。
“自不量力。”
顧情發(fā)出一聲冷哼,眼皮都懶得抬,掌心向下在半空中朝著桌面一抓,酒杯就像長了翅膀握在手上。
鐘誠不禁有點吃驚,他本想打顧情耳光,就看到那空酒杯光芒一閃飛向自己。
“混蛋!”
他憤然罵出聲,手腕一轉(zhuǎn)企圖徒手抓住高腳杯。
只是酒杯的來路竟對準他的喉部,鐘誠只覺喉頭一緊,一股強大的吸力牢牢吸附在上面。
整個喉頭隨之縮緊,甚至氣道也在這股力量之下收縮到一起。
“呃……”
鐘誠發(fā)出悶聲。
他感到自己無法呼吸,想抓開酒杯卻無濟于事,不管使出多么大的力氣。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也驚呆了,眼見著鐘誠臉色脹紅,表情由憤怒轉(zhuǎn)為痛苦。
“砰!”
正當此時,顧情隨手捏起盤中的一粒堅果,隨手一彈,不偏不倚擊中高腳杯,緊接著嘩啦一聲碎片崩裂。
“呼——!”
一口新鮮空氣涌入肺部,鐘誠貪婪地猛吸幾大口,待氣息平復(fù)后,望向顧情的眼神多了一抹驚恐。
在場之人也是臉色巨變。
鐘誠的神色誠惶誠恐,“你,你剛才使了什么妖術(shù)?”
他想不明白,一個貌不驚人的年輕女孩,怎么會有這種功力?
完全就像在變戲法,危險又致命。
其他幾個男女見鐘誠受辱,從驚愕中回過神立馬掏出隨身攜帶的武器,虎視眈眈直視著顧情。
“你們這是做什么?快把武器收回去!”
火藥味更濃了,鐘先生也嗅到這氣息,趕緊站起來揮手叫停。
“是,鐘先生……”
幾人互相看一眼,他們對鐘先生有著絕對的服從性,遲疑了兩秒后迅速收回武器。
隨即鐘先生滿面尷尬,客氣地主動說和:“真對不起,我侄子魯莽沖動,再次對你動手實在是失禮?!?p> 輕嘆口氣,鐘先生拿出誠摯的態(tài)度:“這次我親自向你道歉,希望你別放在心上,這個侄子以后我會好好管教的?!?p> “大伯……你!”
鐘誠驚愕萬狀,他沒想到鐘先生會主動低頭,還是在一個黃毛丫頭面前。
有必要這樣謙恭親民嗎?
鐘誠無法理解,要是換做他,哪個平民女孩敢如此狂妄,早被自己一巴掌扇飛了。
可鐘先生沒他這樣的架子,反而向顧情伸出手,意在代替侄子與她化敵為友。
為展示誠意還輕鞠一躬。
“鐘先生,錯不在你,不用這么客氣的?!?p> 尊重是相互的,顧情給足他顏面,彼此握手言和。
隨后鐘先生請她落座,得知顧情只是過來買水,立即吩咐乘務(wù)員撤掉飯菜。
很快兩杯茶還在桌上,鐘先生語氣和藹,笑容滿面地問:“小姑娘,我們不打不相識,不知怎么稱呼你?”
顧情坦率答復(fù):“我姓顧,單名一個情字?!?p> 鐘先生點了點頭,饒有興致地追問:“剛才聽你的話,你似乎通曉醫(yī)術(shù)?”
“嗯,我自己開了一間診所。”
對于自己的情況,顧情覺得沒什么可隱瞞的。
“原來如此,那我就叫你顧醫(yī)生吧?!?p> 鐘先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言辭中多了一絲敬佩,“想來你也是年少有為,一個姑娘家這么有本事。”
聽到這番贊美之言,顧情的面顏靜如止水。
她注視著鐘先生和善的面孔,壓低聲音啟唇:“關(guān)于你的身體狀況,我有幾句個人建議,不過最好外人可以回避一下?!?p> 顧情有意把音量減小,鐘先生聽懂她的意思,示意乘務(wù)員等人退下。
不出十秒鐘,餐車內(nèi)部只剩下顧情和鐘先生,還有他的侄子鐘誠,
“顧醫(yī)生有話直說吧?!?p> 鐘先生是個敞亮人,出于對顧情的信任,讓隨行的幾名男女也叫到外面等候。
坐在空曠的餐車里,顧情沒有繼續(xù)賣關(guān)子,“鐘先生,我若沒猜錯,你身體患了一種怪病,每到凌晨以眉心為中心點,頭痛欲裂,生不如死。”
“在這同時,你的眼中還會不斷分泌膿水,惡臭粘稠,全身的皮膚也奇癢難當,這種癥狀往往持續(xù)幾個小時,直到天亮才會消退。”
“我猜之前你尋訪了不少名醫(yī),也嘗試過各種治療手段,但都沒有顯著效果,不但不能去除病根,而且病情每況愈下?!?p> “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是撐不到月底了……”
話到此處,顧情幽然一嘆。
她直視著鐘先生渾濁的眼白,面色多了一抹醫(yī)者慣有的憂慮。
鐘先生聽到這番話震驚不已,他身旁的侄子鐘誠也是滿臉不可思議。
“你怎么對我大伯的身體狀況這么了解?你是聽哪個醫(yī)生說的?”
鐘誠表現(xiàn)得很警惕,第一反應(yīng)就是有人泄露了鐘先生的病情。
“誰告訴你我治病是靠道聽途說?”
顧情冷聲嗆了他一句。
剛剛見識過顧情的厲害,鐘誠心有忌憚,沒再提出質(zhì)疑。
而鐘先生在驚詫之余,對顧情精確的診斷驚嘆不已。
“顧醫(yī)生說得沒錯,與我的癥狀完全吻合,那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患了什么病?”
“不,這不是病,是你身體里有寄生蟲?!?p> 顧情言之鑿鑿地做下定論,隨即好奇地打聽:“鐘先生,最近一年內(nèi)你是不是去過苗疆,或者和那邊的人有過接觸?”
這個問題鐘先生沒有立即回應(yīng),他目光猶豫停頓了幾秒鐘,含糊其辭道:“去是去過一次,不過當時我是為了辦公事,所以與當?shù)氐木用癫]有太多接觸。”
對于自己的行程,他似乎不想多談。
緊接著鐘先生刮鋒一轉(zhuǎn):“顧醫(yī)生,你確定我身體里有寄生蟲?”
“確定?!?p> 顧情的答復(fù)不假思索,“你身體里的寄生蟲叫子夜蟲,應(yīng)該來自苗疆,是蠱蟲的一種變種?!?p> “由于它在至陰之處培養(yǎng)出來,又挑選在陰時下蠱,所以才有這個名字。”
鐘先生聽得似懂非懂,只記住“子夜蟲”這三個字。
靜思幾秒,他回憶起每晚發(fā)病時難以忍受的折磨,迫不及待地問:“顧醫(yī)生,既然你可以輕而易舉猜出我的身體問題,那你知道如何醫(yī)治嗎?”
“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多少診費我都在所不惜?!?p> 從鐘先生急切的話語中,顧情看到他強烈的求生欲。
“我?guī)湍泸?qū)蟲沒問題,但我有個要求,那就是患者必須有一定的承受能力。”
“否則一旦驅(qū)蟲失敗,子夜蟲在受到刺激后會更加活躍,除了在你的腦部游走之外,還會攻擊你的中樞神經(jīng),到時恐怕只有換頭術(shù)才能保得了你……”
以目前人類的醫(yī)學水平來說,無論中西醫(yī)換頭都不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