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八仙桌,三杯清茶,一個聽診器,這就是三人清談半日的全部所有。
“二位好意賈亮心領(lǐng)了。”賈亮停住話頭,喝了一口寡淡的茶水道,“非是賈亮矯情,朝廷做官規(guī)矩多,賈亮閑散慣了無意于朝堂。至于這聽診器的使用方法剛才賈亮也說了,想必二位都明白道理,日后用不用就看二位自己的意思。”
當(dāng)官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他都不想去侍候人,要想發(fā)揮所長,開個藥堂醫(yī)館還是可以的,剛才的話語中他也說了以后的打算。
即便是當(dāng)官,也不當(dāng)醫(yī)官,這個職業(yè)社會地位太低...賈亮心里補充一句!
王濟仁和周全相視苦笑,勸說無效,只得按照賈亮說的,自己回去商量如何處置兩本書稿以及這聽診器的事情。
二人的意見一致,還是那個態(tài)度,寶貝輕易給人必然會被輕視,所以賈亮放手他們可不會放手,準(zhǔn)備商量一個妥當(dāng)?shù)姆ㄗ樱Z亮這邊的回報必須要有,否則內(nèi)心不安。
不過這話二人當(dāng)下沒有說,以免賈亮不同意。
秦業(yè)在一邊聽得明白,賈亮的家世還沒有問清楚,本事倒是了解了,就憑這一手醫(yī)術(shù)到哪都餓不死,過好日子是自然的事情。
只不過,賈亮不去當(dāng)官,讓秦業(yè)覺得可惜。
又說了一會兒話,賈亮在秦業(yè)的陪同下進去查看秦可卿的情況,見秦可卿徹底好轉(zhuǎn)才放心下來。
“秦大人,令媛的病沒有大礙了?!辟Z亮略微瞥了眼秦可卿床頭的一本話本,微微皺眉道,“好生的休養(yǎng)一些時日,按時吃藥,保持心情舒暢即可,像這等過于悲切的話本小說最好不要看?!?p> 秦可卿俏臉微紅,伸手將枕頭邊上的話本拉到了枕頭下面,瓊鼻微不可查的翹翹。
“聽見沒有,往日里我說你還不聽。”秦業(yè)一把將話本從枕頭下面拿出來,道,“這等情情愛愛的話本看了有甚么好處,惹得你們一天天愛不釋手哭哭啼啼的?!?p> 秦可卿柳眉微微一挑,有點不高興。
賈亮見狀笑道:“其實這種話本也不是不能看,只是這種話本大多是悲劇,惹得姑娘傷神不好,過兩日我寫一本給姑娘看看,沒事消遣,看得高興了這病自然好得快?!?p> 你還會寫書?
秦可卿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眸,一眨不眨的看著賈亮,就連秦業(yè)也被賈亮這話給驚到了。
寫書可不是簡單的事情,何況賈亮還是一個大夫,秦業(yè)只當(dāng)賈亮在說笑,沒有當(dāng)回事,隨即和賈亮一起出去,并將寶珠也喊了出去服侍。
何氏的聲音已經(jīng)在院里響起來,喊著晚飯做得了。
八仙桌上的茶盞撤下去,何氏和寶珠端上來菜肴。
開吃之前,賈亮點了幾樣清淡的菜肴道:“這幾樣菜肴適合秦小姐進補,何大嫂快盛些下去,小公子也適合吃些?!?p> 秦業(yè)的兒子秦鐘運氣好,已經(jīng)沒有大礙,在房里休養(yǎng)。
何氏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廚下還有,老身這就去做?!?p> “亮哥兒不用客氣?!鼻貥I(yè)老臉一陣不自在,忙道,“我們吃我們的,其他自有人服侍?!?p> 其實,桌上的菜肴已經(jīng)是秦家全部,根本沒有多余,秦業(yè)從何氏的舉動中已經(jīng)察覺出來。
賈亮心細如發(fā),從秦業(yè)家一些蛛絲馬跡中察覺到秦家不寬裕,只怕比書中說的還有過之。
而秦可卿病成那樣,估計也沒有吃,當(dāng)即不管那么多,親自動手夾了兩筷子,何氏這才沒法子搶過來動手,按照賈亮的吩咐夾了菜。
王濟仁看得點頭,道:“亮哥兒想的周到,治病確實不是尋醫(yī)問藥那么簡單,膳食補充不可少?!?p> 經(jīng)過這件小事,王濟仁和周全又對賈亮高看幾分,不覺得有什么無禮,當(dāng)然,要是秦業(yè)這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同時,端著食盒走路的何氏已經(jīng)紅了眼,感動莫名。
她先將一部分菜肴交給寶珠帶去秦鐘房里,自己帶著剩下的菜肴來到秦可卿房里。
“可兒,這是亮哥兒親自夾的菜?!焙问弦贿厡⒉穗饶贸鰜?,一邊說道,“別看這位小郎君年紀(jì)不大,可會疼人了,想的真是周到,也不知道以后哪位小娘子有福氣能夠嫁給小郎君?!?p> 說的有心,聽的也有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秦可卿覺得身體好多了,也有了力氣,從床上起來吃飯。
今夜的飯菜,分外香甜!
......
秦家正廳,氛圍融洽。
賈亮顧全了秦業(yè)的面子,人品又被王濟仁和周全認可,當(dāng)即酒桌上不分彼此,相談甚歡,不講究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幾輪下來,賈亮有點高了。
不是這酒烈,而是他前世為了保持手的穩(wěn)定,不怎么喝酒,而原主過慣了苦日子,沒機會喝酒。
“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賈亮口齒不清道。
“醉了也沒事,左右不過是隔壁,不怕!”秦業(yè)舌頭也有點大,笑道,“亮哥兒治好了小女的病,老夫敬你一杯?!?p> 這酒不好不喝!
賈亮干了,隨后王濟仁和周全感激賈亮高義,又勸了一輪。
秦業(yè)趁著酒勁問道:“上回聽王太醫(yī)說,小郎君是賈府中人,乃是寧國之后,不知家中還有何人?”
“沒了,就我一個。”賈亮豁達道,“雙親早亡,送走先師之后了無牽掛,按照先師遺愿上京來,以免一生所學(xué)不得所用。至于寧國之后這種話,以后休提,如無例外,我不會再踏入寧國大門一步,要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榮國府都不想去?!?p> 酒喝得多了些,說話間本性暴露出來,賈亮對寧榮二府的家世絲毫不放在眼里。
秦業(yè)暗自點頭,他和賈府有點瓜葛,對兩府中的門道知道一點,而王周二人身為太醫(yī),高門大閥更是進的多,知道的不比秦業(yè)少。
“來來來,喝酒喝酒,不說那些不痛快的!”王濟仁和賈府走動的最多,勸道,“亮哥兒的本事確實不需要仰仗哪個,等過段時日亮哥兒的藥堂開業(yè)了,吃喝不愁那需要看人家臉色?!?p> 這話說的對頭,賈亮就是這般想的,當(dāng)即痛快的跟著喝了一杯。
后面這酒喝起來愈發(fā)沒有節(jié)制,賈亮直接喝斷片了才罷手。
翌日。
賈亮睡得昏天黑地,醒來時頭疼欲裂。
他掙扎這爬起來,完全記不得昨夜怎么回來的。
“亮大爺醒了?!币坏琅@喜的在賈亮房里響起來,“昨夜亮大爺醉酒,何嬤嬤吩咐我給亮大爺端來醒酒湯,亮大爺快趁熱喝了吧。”
“原來是寶珠啊?!辟Z亮甩了甩頭,伸手去拿桌上的醒酒湯,忽然頓住了,“不對,你怎么進來的?”
“看來亮大爺記不清了,昨夜亮大爺將鑰匙給了何嬤嬤一把。亮大爺快點喝了吧,老爺還在等你用早飯呢?!睂氈榍宕嗟?,說話間不住的拿眼睛瞟賈亮,兩眼水汪汪的蘊含春情。
昨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賈亮發(fā)現(xiàn)寶珠對他的態(tài)度曖昧,這哪里是看一個陌生男子,分明是看情人的眼神。
這年月,女子都這么大膽么?
賈亮一口抽干了醒酒湯,問道:“寶珠,昨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亮大爺不記得了?”寶珠一愣,隨即釋然道,“也是的,亮大爺喝的那么多,又那么急,只是決定是亮大爺您自己做的,等會兒您過去自己和老爺說不是更好?”
說著,寶珠更加明目張膽的看了賈亮一眼,心想白紙黑字寫了,還有兩位太醫(yī)在場,還怕他反悔不成?
賈亮愈發(fā)迷糊了,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停當(dāng),穿好了衣裳出門來到隔壁。
今日又是一個好天氣,氣溫比昨日還要高。
秦業(yè)穿的單薄,正在院子里溜達腿腳,看他這樣子今天應(yīng)該是休沐,不用去衙門。
“秦大人...”賈亮進了門,剛開口喊了一句,還沒有發(fā)問就被秦業(yè)攔住話頭。
秦業(yè)佯裝不高興道:“還叫秦大人,生分了不是?,F(xiàn)在改稱呼有點過早,但喊我一聲伯父,不為過吧,賢侄?”
伯父?賢侄?
賈亮頭都大了,到底是怎么了,喝頓酒兩家的關(guān)系就能拉進到如此地步嗎?
這個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稱呼雖然并不如前朝那樣嚴(yán)苛,但是伯父、賢侄這種親近的稱呼遠不是一般人家能夠用的。
“伯...伯父。”賈亮撫了撫頭上落下來的一縷長發(fā),道,“我昨夜喝多了,確實記不起來做了什么事情,伯父...”
“哈哈哈哈?!鼻貥I(yè)忽然開懷大笑,用慈祥的眼神看著賈亮道,“沒事沒事,想不起來就不要想,這邊有東西能夠讓你明白?!?p> 說話間,何氏笑臉盈盈的拿著兩本紅冊子過來,笑道:“這是你的,昨夜喝成那般模樣,這么重要的東西老身也不敢給你,怕你弄壞了?!?p> 賈亮接過來一看,頓時兩眼瞪得如銅鈴一般,失聲道:“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