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花與劍
港島，四季酒店。
龍帆正幫著江陽搭配衣服。
聽說校友會俊男美女云集，她可不愿意江陽被人比下去。
“你這衣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p> 龍帆煞費苦心，勉強湊出來一套能見人的穿搭。
雖然衣櫥掛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且全是名牌：范思哲、路易斯威登、古馳、普拉達，應(yīng)有盡有。
追根溯源，這些全都是顧飛紅母女和章潤澤導(dǎo)演拉贊助、借來的衣服，江陽不能擅自穿出門，只能在劇組穿著拍戲。
當(dāng)然，他可以偷偷穿著溜出去，但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恐怕要永駐奢侈品牌的合作黑名單，也會淪為業(yè)內(nèi)的笑柄。
剔除掉要歸還的奢侈品牌，江陽就只有樂卡克送的一堆運動休閑裝和日常穿的耐克、李寧和斐樂。
江陽一臉無奈：“我手頭緊，真的跟不上娛樂圈的消費。”
今天見到的鐘源和李柏林，一身行頭也是好幾千。
鐘源從大二起就頻繁參演話劇，偶爾兼職模特，日子滋潤的很。
李柏林更不必說了，他是表演系數(shù)一數(shù)二的帥哥，和謝清岱是表演系的招牌，商業(yè)合作邀約不斷。
“哎，”龍帆搖頭嘆氣，隔著保護膜碰了下一套西裝：“這一款帝王級別的西裝過幾天就要送走了?！?p> 江陽沒有半分留戀：“最好趕快送走，放在這里，我都睡不踏實?！?p> 聽說，娛樂圈的女明星爭相借穿各大品牌的當(dāng)季新款禮服，為此還爭風(fēng)吃醋。
江陽對此很不理解，他自個穿著上十萬的衣服拍戲，神經(jīng)都是繃緊的，小心翼翼，像是伺候天王老子，生怕把那套迪奧的頂奢西裝弄壞。
送走了好，一了百了。
至于為什么那套迪奧的頂奢西裝價值六十幾萬，江陽也想不通，就像有土豪會買幾萬塊的不能見水的傘，他也放棄想通了。
這時，江陽看了下手機，一臉疑惑的表情。
“怎么啦？”龍帆問道。
“有人把我拉進了表演系的大群，”江陽翻閱著應(yīng)用消息，發(fā)現(xiàn)是一個名叫溫雯的女生。
這不是李勁的初戀女友？！
“你不是學(xué)編劇的嗎？”龍帆問道。
“你答對了，所以我才納悶，”江陽問道：“我要不直接退出？”
說著，他低頭一看。
群里異?；钴S，一個接一個的消息，全是在歡迎江陽，只字不提自己不該屬于這里。
“娛樂圈的捧高踩低，我今兒個可算是見識了，”龍帆扒拉著他的手機屏幕，嘖嘖嘆道：“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p> 江陽露出地鐵老爺爺?shù)膯柼柲槪骸皼]你說的那么嚴重吧？”
龍帆撇嘴：“你不懂我們丑小鴨的世界?！?p> 江陽正要安撫幾句，李勁的視頻電話打來。
他點擊了接受，龍帆擠進屏幕，熱情地跟李勁打招呼。
“你和溫雯咋回事兒？”李勁滿臉寫著不開心，他似乎剛拍戲回來，頭發(fā)亂得像鳥窩，額頭粘著泥巴。
自己最好的兄弟和前女友混在一起，他如何能不追問清楚？
“我都沒見過她，”江陽如實答道。
李勁的神情十分疲憊：“那她咋拉你進群？”
江陽攤手：“我也不知道啊?？赡芤驗槟銈兇笕褐挥袀€位數(shù)的人有我微信？”
“奇怪，那也該是我拉你進去啊，”李勁的心里很不舒服。
“這還用問？肯定是女生扎堆，催著那個什么雯雯把陽仔拉進群里，”龍帆強勢插入，解釋道。
李勁歪著腦袋一想，接受了這個說法：“好吧！我剛拍戲回酒店，打開手機一看，平時是一個死群，沒人說話的。突然消息99+。我還以為是誰接到了大制作的戲呢？結(jié)果就是歡迎你丫的。”
“我今天碰見鐘源和李柏林了，他們在四季酒店試戲，”江陽說道：“聽說晚上你們在粵港澳的同學(xué)要聚會，他們兩非要喊我過去。我去吧，怕尷尬，不去的話怕有人說閑話。什么我火了就不認老同學(xué)了?！?p> 李勁揉著眼角因為犯困留下的淚珠：“你去唄，熊三元也去?！?p> 江陽拍著大腿：“熊神在？你不早說。那我糾結(jié)個屁，必須去呀！”
熊三元是他們的學(xué)長，江陽和李勁在大一加入青檬話劇社時，熊三元擔(dān)任社長，他也是大四導(dǎo)演系的學(xué)長。
雖然相處時間不到一年，熊三元就畢業(yè)了，但是江陽特別推崇熊三元的導(dǎo)演功底。
他最初的夢想，以編劇的視角看，要說最想合作的人，江陽會選擇熊三元大于名導(dǎo)演。
年齡造成的交流鴻溝不是大導(dǎo)演的名氣可以彌補的。
“熊神被華龍兄弟和阿貍折騰了個夠嗆，”李勁嘆道。
“我聽說了，我也看了那節(jié)目，就兩個字：無語，”江陽提起那破節(jié)目就一肚子氣。
華龍兄弟聯(lián)合阿貍娛樂推出一檔名叫“我是大導(dǎo)演”的娛樂綜藝，號稱要挖掘新生代的潛力新人導(dǎo)演。
說是要為娛樂圈輸送新面孔，但是請了一堆關(guān)系戶和資源咖，熊三元這種白紙導(dǎo)演，只占據(jù)選手的小半。
熊三元非常不幸，遇上了關(guān)系戶中的資源咖——韓冰霜。
韓冰霜是跨界導(dǎo)演，她在娛樂圈一直樹立孤傲出塵的人設(shè)，但是唱歌演戲兩不誤，哪兒哪兒都有她，如今觸角伸到了娛樂圈。
一對一的選拔賽中，韓冰霜拍攝的《外賣員》令網(wǎng)友跌破眼鏡。
江陽看了都想罵娘。
首先，短片就很不接地氣。
外賣員清晨出門就是魔都外灘，租住的還是精裝修的公寓，這房租不得一個月八千起？
根據(jù)片中主角的獨白自述，一天的工作量是三十單！
江陽當(dāng)時就心道：哥們，你這賺的錢夠交房租不？而且一天三十單，您是來養(yǎng)生的嗎？
也是難為高高在上的韓冰霜小姐了，絞盡腦汁才拼湊出凄慘的外賣小哥生活。
放映結(jié)束，這姐們還不消停，戲外戲更多，當(dāng)場落淚了，第八百遍提起了逝去的爺爺。
然后又凡爾賽了一把，提到短片請到了張國師的攝影指導(dǎo)。
毋庸置疑，臺下的影評家、導(dǎo)演等無不極盡贊美。
號稱毒舌的幾個影評家也是昧著良心夸贊，好像韓冰霜小姐在為基層民眾發(fā)聲，散發(fā)著圣母的光輝。
了不起的韓冰霜！
當(dāng)熊三元的短片播放完畢，那可就慘了。
雞蛋里挑骨頭，恨不得讓人把十斤的寸金軟骨剁成丁。
鏡頭下的熊三元表情管理失控，一副懷疑人生的崩潰臉。
業(yè)內(nèi)導(dǎo)演和影評人的諷刺言語令他懷疑多年來構(gòu)建的影視素養(yǎng)。
不出意外的，熊三元首輪就慘遭淘汰。
江陽當(dāng)時看得火冒三丈，蹦噠出一連串美麗的中國話。
“那個韓冰霜真的是貪，唱歌演戲還不夠，非要來當(dāng)導(dǎo)演。唱歌唱了幾百年，就那一首歌。演戲也是查無此人，就不能安安分分的歲月靜好，”江陽吐槽道。
李勁；“言多必失，我是個撲街，隨便說話，你可要小心?！?p> 江陽：“嗯，我也就跟你說說。對了，熊神在港島做什么？”
李勁：“他家在羊城啊，聽說老婆懷孕了，一直在家待著，出來散心吧?！?p> “水哥最近在忙什么？”江陽又問起張淼的行蹤。
張淼，他們尊稱其為水哥。
李勁知道自己哥們的心思：“嗯哼？你想把熊神拉到九音文化？”
“什么九音文化？”江陽奇道。
“就是水哥和勝男姐合辦的娛樂公司，名字就叫九音文化傳媒，數(shù)字九，音樂的音，”李勁笑道：“聽說是從西江省的大師那里求來的，花了三百萬請的名字?！?p> “很早的時候，我聽勝男姐提過，月半灣工作室需要一個導(dǎo)演。水哥好像提起新公司也要找個導(dǎo)演預(yù)備著，”江陽說道。
“我?guī)湍銌枂?，水哥這兩天天天都在京都分部，”李勁哈欠連連。
“行，那你休息吧，”江陽說道。
張淼安排李勁去參演一個關(guān)于秦漢文化的紀錄片，他每天穿著鎧甲頭盔，騎馬打仗，泥濘里翻滾，著實勞累。
李勁點頭：“安啦，幫我瞪一眼溫雯?！?p> “滾一邊兒玩你的蛋蛋去，”江陽笑罵。
……
京都師范大學(xué)，女生宿舍。
“笑，你還有臉笑！”
畫面上，江陽唱著歌走過電視墻，瞄了一眼小黑板，歌聲戛然而止。
柯克站在冰箱前，問道：“可樂還是百事？”
江陽：“有區(qū)別？”
“怎么會沒區(qū)別？一個是可樂，一個是百事，”柯克義正嚴辭。
江陽：“……”
見江陽不說話，全神貫注盯著什么，柯克各拿一瓶，走了過來。
“呦呵——”柯克怪叫，他顯然是清楚小黑板規(guī)則的，在入住丘比特別墅前，工作人員科普過。
“約會日就在一小時后，快，捯飭捯飭，”柯克拉扯著他，催促道：“把頭發(fā)梳成大人模樣，爭取把三個都拿下。”
一邊說著，還唱了起來，配著手勢：“拿下！拿下?。〗y(tǒng)統(tǒng)拿下?。?！”
江陽無語：“我去洗個澡先?！?p> 畫面切換，同屏三分，共同播放三個女主角的狀態(tài)。
陶書旻最先提出約會，早已梳妝打扮完畢，現(xiàn)在坐在環(huán)島旅游班車上，望著一路風(fēng)景，清風(fēng)拂起她動人的劉海兒，秀美容顏一覽無余。
沈天宜則是站在衣櫥前，給自己的時尚顧問打電話，忙的屁顛屁顛。
梁若詩坐在梳妝臺前，擦了眼影，重新畫新的樣式。
“我發(fā)現(xiàn)皮膚黑的人特別喜歡眼影。你看，國外的黑人女生都愛把精力花在眼影上?！?p> “吉克雋逸？”
“啊對，她常常畫那種bling bling的眼影。”
梁若詩畫完眼影，涂大紅唇，眾女生以為她要換衣服了，結(jié)果她從柜子里掏出一盒工具，開始做美甲……
當(dāng)指甲也變得bling bling時，梁若詩才很隨意地套了一身衣服出門。
“哇喔——馬甲線，那緊致平坦的小腹。我要是有這身材，我就天天站在體育大學(xué)的籃球場上望風(fēng)?！?p> “我的天，那肌肉，感覺梁若詩一個人能把小桃子和沈大小姐捶死?！?p> 畫面再次切換，變成了江陽的視角。
此刻的他已經(jīng)離開丘比特別墅，人站在一棟仿古的現(xiàn)代高層建筑物前。
鏡頭向上，露出牌匾“花與劍劇本殺店”。
江陽凝眉深思，望著諾大的建筑物，猶疑不定。
許久后，他推開朱紅色的大門，看見一條幽深的巷道。
巷道很黑，十步一個燈籠，燃燒著細細的蠟燭，照明的功能聊勝于無。
江陽便往前走。
走到拐角處，墻壁泛起幽幽綠光，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在大鍋前，她是古代老嫗的裝扮。
“你來了？”
江陽：“嗯。”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p> 江陽試探問道：“孟婆？”
老婦人發(fā)出干枯的笑，喉嚨似乎在摩擦出血：“眾生皆苦。來，喝了這碗湯?！?p> 江陽眉毛擰成一團，接過破裂的黑色陶碗，一飲而盡。
接下來，畫面一轉(zhuǎn)。
江陽處在一間密室的軟塌上，屋子里的布置古香古色，四周都是高大柜子，柜子外全是抽屜口，像是在一間古代藥房。
“別動！”冰冷機械的女音警告道。
江陽便放棄摘下眼罩。
“啊，渣男哥好帥！”
“你腦殼有毛??？這都第幾期了。才發(fā)現(xiàn)他帥？”
“可是他以前沒戴眼罩啊。他戴了眼罩，有一種受傷的脆弱感，哎，你不懂?！?p> “呵呵，你是說他眼瞎了，看不見你有多丑，然后被你拐騙回家？”
“苗苗，你死定了！”
畫面上，女音在旁白解說：“你是一個小郎中，經(jīng)營著這間藥鋪，你的發(fā)妻遭受貓妖殺害。索性你平日積善成德，庇護她靈魂轉(zhuǎn)世，附身到將死之靈。找到她，你的眼睛即可復(fù)明?！?p> 鏡頭回轉(zhuǎn)，江陽已是古代郎中裝扮，一身藏青色長衫，腰間掛著棕皮葫蘆，手中拄著幡杖，幡杖頂端掛著幡巾：妙手回春。
這時，音樂前奏響起，江陽和娘子恩愛的日常在左上角播放。
“什么歌？有點悲傷。”
“《一生所愛》，就那個大話西游的插曲?！?p> 回憶里的江陽娘子面帶紗巾，加上鏡頭處理，一直讓人看不清容顏。
江陽用幡杖點地，終于走出藥房。
鏡頭給他耳朵和嘴唇多有特寫，側(cè)面體現(xiàn)失明后的感官變化。
“話說，渣男哥的五官單獨拿出來，也超級能打?！?p> 嬌媚少女無語：“都啥時候了。江陽雙眼失明，尋找重生的娘子。你還在看他的臉。第幾期了，還沒看夠嗎？”
“看不夠啊，他其實挺適合古裝。”
江陽走過一間酒肆，門口的胡娘熱情招呼他飲一杯英雄酒。
江陽顫顫巍巍，尋到桌前，坐下，耳聽八方。
西域胡娘皮膚棕黑，戴著異域風(fēng)情的首飾。
“為什么他們叫你詩音？”江陽發(fā)問。
胡娘端上溫酒：“奴家自取的名字。小女子仰慕天朝上國物資豐饒，跋涉千里而來。奴家喜愛讀詩，便自取詩音。讓江郎見笑了?！?p> 江陽飲了半碗溫酒，漫不經(jīng)心道：“你最喜歡哪句？”
胡娘：“詩鬼李賀李大家的「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p> 江陽輕輕嘆息。
胡娘：“江郎為何嘆息？”
江陽：“你不是她！”
「苦海，翻起愛恨」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盧冠廷的歌聲響起，胡娘的表情龜裂。
江陽搖晃著起身，要往前走。
胡娘不甘心：“江郎薄情，這一碗酒都不飲盡？”
江陽：“我不想讓阿蘅多等?！?p> 胡娘摔碎陶碗：“江郎，你好狠的心?！?p> 江陽耳朵微動，義無反顧，往黑暗處走去。
永無盡頭的巷道吞噬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