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溫（上）

　　溫陌每天都會問。

　　今天幾號，現(xiàn)在幾點(diǎn)，以后做什么呢？

　　問她，也問他。

　　“桑桑，你害怕嗎？”溫陌有次問桑挽。

　　桑挽反問回去：“為什么不怕？”

　　“只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總是恐懼的生活。”

　　“好了，你的桑桑無堅(jiān)不摧，別擔(dān)心。”

　　“這個世界不公平?！彼嚾徽f道，站前來往外面走：“走吧。”

　　“去哪？”

　　“呵?！彼雌鹨粋?cè)的唇角：“帶你去操這個世界。”

　　少年在門邊擋住光線，他逆著光。

　　桑挽一邊驚詫于他的言語，一邊想，她的意中人是她的蓋世英雄。

　　三十分鐘后。

　　倆人站在去年曾去過的斷崖上，身后便是那條車軌。

　　斷崖周邊十分空曠，向下看是錯落有致的房子，是樹林和海，若是在晚間，還可以望見遙遠(yuǎn)的燈光，那是一座城市。

　　“啊——?。?！”溫陌喊到嗓子沙啞，他在發(fā)泄他的絕望。

　　“滾你媽的生活，去你媽的世界，操他媽的癌癥！”

　　對面?zhèn)鱽硭幕匾簟?p>　　桑挽重復(fù)了一遍：“滾你媽的生活，去你媽的世界，操他媽的癌癥！”

　　“桑桑你怎么學(xué)我？”

　　“因?yàn)槟懔R得很酷?！?p>　　溫陌沒忍住，又輕罵了句：“滾你媽的。”他的桑桑那么好。

　　回去之后，溫陌與以往一樣，懶散地坐在書店門前彈吉他，他即興彈奏，輕念著一首詩歌：

　　“我想和你做一件危險的事

　　比如忘掉我們的姓名

　　在黃昏的街道不再急促地呼吸

　　只在北風(fēng)呼嘯的凌晨兩點(diǎn)

　　撲倒在巷口老店蒸騰的熱氣里

　　我們對胃和心欠缺彌補(bǔ)

　　過去模糊的人生脈絡(luò)不再細(xì)看了

　　丟掉一切的明天也許更清晰

　　我不問你了

　　今天幾號

　　現(xiàn)在幾點(diǎn)

　　以后干嗎呢

　　我不問你了

　　我們安全了?！?p>　　“桑桑，我不問你了，我們安全了?！彼曇羯硢?，莫名性感。

　　安全了。

　　溫陌遞給桑挽一張清單：

　　1.忘掉姓名

　　2.不在街頭上急促呼吸

　　3.去面館吃面

　　桑挽看了一遍，心臟窄疼。如果她離世之后，他該怎么辦？

　　“阿陌，明天就陪你一起做這些事?！?p>　　他垂眸：“好?！?p>　　翌日，八月三日。

　　溫陌和桑挽在下午坐在街中心的一棵樹下的公共椅上，連著耳機(jī)，播放同一首音樂?？唇稚先藖砣送?，看人們發(fā)生的事，看人生百態(tài)，試圖忘掉自己的身份。

　　過客和情侶。

　　他們不在乎人間那些帶著煙火味的俗事，只在乎對方是否安全在自己身邊。

　　人間喧囂繁華，他們另類怪異。

　　晚上星辰冉冉升起，星星點(diǎn)點(diǎn)地點(diǎn)綴在昏暗的夜空上。

　　溫陌的家里有一個閣樓，里面堆放著雜物，開了一扇天窗，搭著木梯。他們坐在房瓦上，看各類星系，音樂還沒暫停，情緒像坐過山車，從一個高潮到另一個低谷。

　　凌晨5：20，他們相吻，說不定呢，說不定那個瞬間忘記了自己的姓名。

　　八月四日，情人節(jié)。

　　她收到了他送的花，一冰柜的玫瑰，張揚(yáng)而熱情，他身著白衣，溫文爾雅，紳士地吻了了幾的手背：“陪我去看一場電影？”

　　桑挽點(diǎn)頭，算昨回應(yīng)。

　　《泰坦尼克號》

　　影院里大多數(shù)都是情侶，他們把吻接得異常曖昧。

　　嗯哼。

　　這部電影她看過，如今重溫一遍，倒是另一番感覺。

　　電影播到末尾，桑挽邊哭邊問他：“阿陌，你以后會和別人結(jié)婚生子嗎？”

　　“答應(yīng)我，你要，好好活下去。”不等他回答，她又說：“平安喜樂地過一輩子?！?p>　　溫陌抿唇，合上眼，屏幕上投下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他側(cè)過身抱她，輕聲安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那天的黃昏，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個黃昏，它浪漫漂亮得不可思議。

　　溫陌牽著桑挽在街尾向街頭跑，她在他身后兩步，右手提著裙擺，及腰的烏發(fā)輕輕擺動。

　　呼吸逐漸絮亂，他們像亡命之徒，和死神賽跑。

　　街頭的天空涂了一層薄薄的胭脂，云朵冒著粉色的泡泡，目光所至的景物都被暈染成另一種顏色。

　　他松開她的手，他們急促地呼吸。

　　桑挽雙手搭上溫陌的肩，啟唇：“吻我。”她在喘。

　　他低頭覆上她的唇。

　　他們閉著眼，傍若無人地在光中接吻。

　　桑挽被動地承受著，他們口水相融，唇齒相依。

　　直到呼吸平穩(wěn)下來，溫陌才退了出去，他的手還攬著她的腰。

　　周圍駐足些路人。

　　不是有一個成語叫白日宣淫么？

　　溫陌低頭輕啄她的唇，還有什么可在乎的？

　　“我愛你?！彼麊÷?。

　　后來他們一前一后在街邊漫步，他在前，她在后，和去年的夏季一樣，桑挽踩著他的影子。

　　少年懶懶散散地向前走，落日的余暉落在他身上，四周都是明亮的。

　　“你吻技很好?！彼龥]由來的說了一句，聲音悶悶的。

　　“所以呢？”他反問。

　　“準(zhǔn)備一下，我煽幾句情?！?p>　　溫陌腳步頓了頓，挑眉，又繼續(xù)向前走。

　　“我談本來戀愛，接不來吻，你有感受到嗎？我愛了愛得很笨拙?！?p>　　“乖乖，遲早教會你?！?p>　　桑挽向前跑，她踩過少年的影子，踩過光，身子前傾從身后環(huán)往他的腰，撇撇嘴：“我餓了?！?p>　　“還早?！睖啬疤蛄颂虼剑骸靶?，去下館子?！?p>　　桑挽主動牽他的手，乖乖走在他身邊。

　　“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大概我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才幸運(yùn)地遇見了你。”她忽然說，表情認(rèn)真。

　　溫陌目光寵溺，輕聲笑道：“嗯，桑桑小朋友，哥哥待會帶你去逛游樂園?！?p>　　桑挽捏了捏他的手，無聲抗議，她快成年了，不是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