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算大，也不算小。
傘不算大，也不算小。
剛剛好。
姜與歸只帶了一把傘。因為家里本來也沒有多余的傘。
兩個人擠在傘下，貼的很近，不然身體就會超出雨傘遮擋的范圍。
于頌半邊肩膀都濕透了，因為他有意將傘朝姜與歸那邊靠了靠，保證女孩盡量少被淋到。
路上行人不多，大都撐著傘或披著雨衣，行色匆匆。
唯有于頌和姜與歸這兩個人，如同異類，在這樣的雨天之下，不緊不慢的走著，似乎毫不在意這糟糕的天氣。
去地鐵的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仿佛有一種默契在，不想打破這一路的平靜。
耳邊是嘩嘩的雨聲。
于頌的鞋子已經進水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什么黏糊糊的東西上面似的，可是他不以為意。
兩人路過地鐵口，沒有進去，而是繼續(xù)向前。
直到走出一段距離，兩人對視一眼，終于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說，你沒看到地鐵口么？咱們錯過了哎！”
姜姜斂去笑意，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錯過地鐵口了么？我不知道啊?！?p> “那么大個地鐵站你沒看到？”
姜姜理直氣壯：“我不熟悉路啊，我也是第一次來?！?p> 于頌不得不豎起大拇指，“算你狠！”他又問，“那咱們怎么辦？回去坐地鐵么？”
姜與歸頓了頓：“既然已經錯過了，就繼續(xù)向前吧。因為回家的方向，不止有一條路?！?p> 這個回答讓于頌呆了一下。
兩人在雨天漫步。
姜與歸偶爾不小心踩到水洼，濺起水滴。于頌注意到她小小的、蔥白的腳，以及圓潤的腳趾，如同五顆小珍珠。
她纖細的腳踝被一字高跟鞋的紅色帶子束住，襯托得肌膚近乎透明，白皙而易碎。
晶瑩的水滴從腳背滾落，于頌的目光一路追隨。
莫非我是個足控？他胡思亂想著。
強行把思緒拉回到正常，于頌問道：“為什么今天會來接我？”
“因為下雨了，你沒帶傘。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只是……”于頌聲音漸低，“只是好久都沒有人，在雨天接過我了?！?p> 姜與歸眨了眨眼睛，忽然說：“你知道么，其實我很喜歡這里的雨天。”
“為什么？”
“因為在這里，雨是溫柔的。在未來，雨可不是這樣。雨是一場災難。”
“災……難？”
“沒錯，災難。”姜與歸頓了頓繼續(xù)說。
“核爆炸將大量的塵埃拋入高空，遮擋陽光，導致氣溫下降。同時，核爆炸也產生了一股強烈的暖上升氣流，遇到冷濕氣團就會下雨。這種雨里往往含有大量的放射性墜塵，會對人體造成損害?！?p> 姜與歸看著遠處。
“所以，下雨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躲在掩體里，不能出去。天網會利用這一點，在雨天時發(fā)動襲擊。我的記憶中，雨天總會伴隨著爆炸聲到來?！?p> 于頌默然。
他這才明白過來，為什么姜姜說這個年代的雨是溫柔的。
在雨中又走了一段時間后，姜姜提起另一個話題：“頌先生，你知道最近這段時間，你的表現(xiàn)很不正常么？”
“我……知道?！?p> “我想要告訴你，振作起來?！苯c歸認真的說，“你已經變得不像我認識的那個頌先生了。我知道，《去月球》的銷量不佳，你很失落，可一直這么頹廢下去是沒有用的，重要的是想辦法去解決?！?p> 于頌搖搖頭：“想什么辦法？玩家們不喜歡，能有什么辦法。或許我沒有制作游戲的天賦吧……”
“誰說玩家不喜歡了？！”姜與歸打斷道，“我不是玩家么？我就很喜歡啊！”
于頌自嘲一笑：“可光你一個人喜歡，有什么用呢。而且你的喜歡，又有多少是建立在咱們兩個認識的基礎上呢……”
姜與歸停住腳步。
于頌趕忙也跟著停了下來，防止姜與歸脫離了雨傘遮擋的范圍。
他回頭去看，發(fā)現(xiàn)姜與歸一臉嚴肅，他心里微微一驚，還是頭一次看到姜與歸這樣的表情。
“我真心喜歡《去月球》這款游戲，這跟是不是你做的毫無關系。你這么說相當于對我的否定，和那些誣蔑我是托的玩家，有什么區(qū)別？”
于頌這才意識到不妥。
他趕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可能我的游戲，過于小眾了吧。”
姜與歸臉色緩和了些。
“我認為，這跟是否小眾沒有關系。而是你的游戲并未經過玩家們大規(guī)模的檢驗，現(xiàn)在就放棄為時尚早。我們應該想辦法，讓更多玩家知道這款游戲。等到那時，才是真正檢驗游戲質量的時候?！?p> “可有什么辦法讓更多玩家知道呢？”
“發(fā)給你的朋友們啊，讓朋友們幫忙推薦。在網上發(fā)帖子，宣傳自己的游戲。在游戲群里宣傳游戲。聯(lián)系媒體，請他們報道自己的游戲?？傊k法是想出來的。我不希望你在沒有努力嘗試過的情況下，就宣布放棄。至少，盡力過后，才沒有遺憾，不是么？”
于頌恍然。
姜姜說得對。
自己太天真了，以為身為一名獨立游戲制作人，做完游戲就沒事了。
可如今這個世界，早就跟過去不同了，酒香也怕巷子深。不想辦法宣傳，就算是塊金子，也會被埋沒在泥土里。
說到底，做完游戲就不管了，把生死交付于天命，那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
想想之前的自己，因為十幾份銷量，和區(qū)區(qū)兩三條差評，就自怨自艾，簡直就是個怨婦。
傻透了！
有那哀怨的功夫，不如想辦法怎么去宣傳游戲！
就像姜姜說的，只有在盡一切可能之后，即便結果未能如愿，才能夠了無遺憾。
于頌忽然就想通了。
道理這么簡單，為什么之前的他，就想不到呢？
害得姜姜為自己擔心了那么久。
心中的郁結一掃而空，一瞬之間，他腦中涌出好多種宣傳游戲的方式，恨不得立刻回家，著手嘗試。
“姜姜，謝謝你點醒了我。我不會放棄的，因為我對《去月球》的質量有信心！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更多玩家知道它，欣賞它。”
姜與歸微笑：“我會幫你的。因為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嗯！”
隨著于頌的話音落地，雨點逐漸稀疏，下了一整天的雨，竟然在這一時刻，停了。
烏云散去，露出了后面的那一抹夕陽，將天邊暈染成一片暖金。
兩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被夕陽的美景所吸引。
“看，彩虹！”于頌指著天邊。
“啊，我也好久都沒看到過彩虹了……”姜姜冰藍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懷念。
路上的行人都紛紛停駐下來，收起雨傘，掏出手機，拍照彩虹，記錄下這一刻的美好。
于頌同樣偷偷拿出手機，“咔嚓”一聲拍了一張照片。
“你在拍彩虹么？”
不。我在拍你。于頌在心里說。
照片里，姜姜正抬頭望著彩虹，笑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