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與歸是忽然下定決心的。
獨自一人在廚房默默刷碗的時候，她就一直在反復思考著這件事。
這件事就是……告訴這個男人，自己從見到他的第一天起，就謀劃著要殺掉他了。
姜與歸沒法預料，于頌得知真相后，會有什么反應，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她根本沒去想太多，只是覺得，應該告訴于頌一切。
告訴他，在未來，就是他創(chuàng)造了天網(wǎng)，引發(fā)了世界末日一樣的災難。
告訴他，自己從未來回到這里，并不是像之前騙他說的，為了保護他……而是為了殺掉他，從而改變未來的時間線，將末日扼殺在萌芽之中。
告訴他，只要犧牲掉你一個人，也許就能拯救數(shù)以千萬……不，數(shù)以億計的無辜生命。
大概，于頌在聽到這樣殘酷的真相后，會很受到打擊吧。
對自己不再信任，甚至產(chǎn)生懼怕，也不是沒有可能。
姜與歸本來想把這個秘密保守在心里一輩子的，因為，她也不確定，自己這么做究竟正確與否。
畢竟，天網(wǎng)的創(chuàng)造者是于頌，只是天網(wǎng)的一面之詞。姜與歸害怕自己中了天網(wǎng)的圈套，反而奪走了未來人類救世主的生命。
那她就是人類最大的罪人。
其次，姜與歸不敢確定，殺掉了于頌后，天網(wǎng)就真的不會誕生了么？
人類歷史的進程，會因為一個人的死去，而走向不同的軌跡么？
難道……就不會出現(xiàn)另一個“于頌”，創(chuàng)造了類似天網(wǎng)的人工智能么？
就好比，牛頓如果不存在的話，人類就發(fā)現(xiàn)不了重力么？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自己殺掉于頌的意義何在？
歷史真的是可以被人為改變的么？
還是說……過程有所區(qū)別，但是終點是一致的？
姜與歸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而這一切，造成了她如今糾結(jié)的狀態(tài)。
隨著和于頌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她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很多，已經(jīng)變得不再像剛穿越來時那般堅決，那般鐵石心腸。
那時候的自己，是個純粹的殺手，腦子里沒有多余的念頭，唯一的目的就是殺掉于頌。
至于殺掉于頌之后的事情，包括時間機器沒有能量能夠返回，她也統(tǒng)統(tǒng)沒有考慮過，完全以一個死士的心態(tài)，來執(zhí)行這個任務。
但現(xiàn)在的姜與歸，已然和那時不同了。
現(xiàn)在的她，會稱呼于頌為頌先生。會在他上班時，有些想念，在微信上找他聊天。會期待他晚上回來后，給自己做什么好吃的。
她已經(jīng)沒辦法，把于頌當成一個單純的暗殺目標來看待了。
她偶爾會在夜深人靜時，質(zhì)問自己的內(nèi)心。
你究竟是不是在找借口呢？明明殺掉于頌，那么簡單的事，他根本無力阻擋。
而你卻遲遲不動手，是不是因為……你已經(jīng)不想殺掉他了？
你要放棄你曾認為正確的事么？
你花費了如此大的代價，才回到這里，難道要承認自己的失敗么？
或者說……另尋一個途徑，從而拯救未來的人類？
告訴于頌一切的真相，然后跟他一起想辦法，避免世界末日的到來？
這個念頭就像一顆種子，在姜與歸的心里生根發(fā)芽，隨著時間推移，越發(fā)不可收拾起來。
而今天，也許就是一個不錯的契機。
姜與歸鼓足勇氣，不再猶豫。
……
洗完碗，從廚房出來后，姜與歸就徑自來到于頌面前，深吸一口氣。
“我想跟你談談?！?p> 于頌驚疑不定，他很少見到姜與歸這么嚴肅的樣子。心底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預感。
“談什么？”
姜與歸深吸一口氣。
“我想告訴你，從我第一天穿越時間，來到這里時，我就想要——”
然而就在這時。
“鈴鈴鈴！鈴鈴鈴！”突兀響起的微信鈴聲，打斷了姜與歸的話語。
“呃，抱歉。”于頌拿起手機一看，竟然是老爸撥過來的，還是視頻通話?！袄习衷趺赐蝗唤o我打電話了……”他嘟囔著。
本想直接按掉的，因為他預感姜與歸接下來要說的話，也許是很重要的事。他想先處理這邊。
可姜與歸似乎看穿了于頌的心思，開口道：“你先接電話吧。家人打來的，可能有急事?！?p> 于頌掙扎了一下?！昂冒??！?p> 他只好接通了父親的視頻通話。
剛一接通，老爸的大嗓門就迫不及待的嚷過來了。
“兒砸！干嘛呢？吃飯沒？”
于頌看著撐滿屏幕的老爸的大臉，由于是死亡仰角，他都快能數(shù)清楚老爸的鼻毛了。
有種被人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
于頌不由自主把手機遠離自己了些，驟然間看到老爸的臉離自己這么近，有點壓迫感。
從腦袋周圍露出來的背景看，老爸是在老家里給自己播的視頻電話。
“剛吃完。啥事啊爸？”
“沒啥事，我也擱家剛吃完飯。這不尋思著手機拿回來了，看看你么，順便瞅瞅我兒媳婦長啥樣?！?p> 于頌老臉一紅，趕緊調(diào)低話筒音量。自己這爹說話怎么如此沒分寸呢？
偷摸瞄一眼姜與歸，姜與歸恰好轉(zhuǎn)過身去，去找棒槌玩。那一瞬間好像看到她脖子有點發(fā)紅？
心里暗自祈禱，希望姜與歸沒聽到老爸的胡說八道吧。
“可別瞎說啊！哪來的兒媳婦?！币膊恢览蠇屧趺唇o老爸傳達的信息，不過當務之急是轉(zhuǎn)移話題，“你手機剛拿回來是怎么回事？”
老爸支支吾吾，壓低聲音，“就，那個呃……之前不是借你媽，那個啥，用段時間么……”
于頌不解：“我媽沒手機？干嘛用你的？”
老爸生氣起來：“問這問那的，管那么多干啥？你是老子我是老子？”
于頌：“……”
這時候媽媽的聲音遠遠傳來：“老于你把話筒聲音開大點，我都聽不到兒子說話！我還你手機，是讓你問問兒子答辯情況的，別扯些有的沒的??！不然還沒收！”
“知道了老婆大人。”老爸悶悶的回了一聲，臉皺在一起就跟苦瓜似的。
于頌差點沒笑出聲來。
他沖老爸眨了眨眼，“爸，你手機被沒收……是因為上次的電話事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