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僅三十一歲的他,把自己當(dāng)成了保護(hù)國寶、保護(hù)群眾生命財產(chǎn)的盾牌!他是共產(chǎn)黨人,為革命奔波,歲過而立之年,還是單身一男。他象一簇射向天空的禮花,綻放在黎明前的黑夜里,盡管短暫,確是無比的炫麗奪目!當(dāng)家人和村民把孫相田血肉模糊的軀體,抬到林地要直接掩埋時,尹秀娟和孫文菊跑去,硬是把墳坑里的孫相田抬出來,平放到一塊潔白的粗布上;她倆全然不顧身為女人的羞澀,輕輕的、細(xì)細(xì)的,剝下孫相田的血衣,用干凈的毛巾,蘸著孫文澤提來的清水,又是輕輕的、細(xì)細(xì)的為孫相田凈面、凈身;然后,把孫士勛找來的他爹的干凈衣帽,給孫相田整整齊齊的穿上、戴上。雖然,沒有棺木、沒有陪葬品,葬禮極其簡陋、簡潔,但有潔白的粗布裹身,有五彩繽紛的野花相伴,那份圣潔和高貴永遠(yuǎn)矗立在人們的心中!人,干干凈凈的來,干干凈凈的行,干干凈凈的走,才算是完美人生。
處理完了孫相田的后事,第二天一早,尹秀娟領(lǐng)著孫文澤和孫士勛,來到六猛子家里。六猛子靠墻坐在只有一片破席的床上,正撫摸著孫相田的匣子槍落淚。他滾落到崖壁下面時,右腿磕在了一塊巖石上,經(jīng)膏藥老六診斷,右小腿骨折。尹秀娟進(jìn)屋后,二話沒說,就吩咐道:“士勛,快背起六猛爺爺回家!”士勛答應(yīng)著,就到床邊抱六猛子,孫文澤也去幫著。六猛子說:“士勛他娘,我不去拖累你,我在這里,二弟孫沖給我送點(diǎn)吃的就行!”士勛和孫文澤象是沒聽到他的話,倆人幾乎是把他抬到床沿上,士勛轉(zhuǎn)身、蹲步,拽住他的雙手,起身把他背起來就走,孫文澤趕忙托住他打了標(biāo)板的右腿,尹秀娟在后面關(guān)好門窗。
回到宅院里,孫許氏早就招呼著士良、士仁和孫文龍,把前院的三間東屋收拾的窗明幾凈,桌椅、床鋪也都擺放齊整。她見已把六猛子接進(jìn)家來,便趕忙跟過去說:“六猛叔,這就是您的新家了!看看這家里人多熱鬧,以后您老就可著勁樂呵吧!”六猛子哽咽著,用滾滾熱淚表達(dá)著無盡的謝意!他,真名叫孫猛,而熟稱六猛子,據(jù)說是因為他小時候,在六個方面很勇猛,便叫起來了,且越叫越響,居然遮蓋了他的真名。具體是哪六方面的勇猛?在此就不細(xì)考了。反正,大多數(shù)人叫著很感親切。他和孫厚是叔伯兄弟,二麻子孫沖是他親弟。他的人生有諸多的不幸,早年喪妻,遺下一子與他相依為命,卻不料十歲的幼子染天花離他而去,自此他便孤苦一人度日。他心地善良,為人仗義,樂于助人。他慶幸自己光榮的成為無產(chǎn)階級先鋒隊的一員,走上革命道路是他人生的轉(zhuǎn)折點(diǎn)!他以地下交通員的身份積極為黨工作,同時以極大地?zé)崆榉?wù)于勞苦大眾。
孫文菊去區(qū)委匯報了這次日偽軍襲擊孫家小埠造成人員傷亡的情況,并遞交了關(guān)于孫相田英雄事跡的報告和追認(rèn)其革命烈士的申請報告。區(qū)高官郭建甲聽完孫文菊的匯報后,當(dāng)即委托她回村代表區(qū)委,對孫相田的家人和六猛子表示慰問,并指派她主持選舉孫家小埠新的黨支部書記。
晚上,村里七名黨員集合在六猛子的住房內(nèi),舉行了一次簡短的選舉會議,孫文菊代表區(qū)委主持會議。會前,她提議大家起立,為在革命斗爭中犧牲的同志默哀!他們是:孫文清、史同法、沈同福、孫相田,還有各人都熟悉的五肼集尹兆喜。默哀畢,孫文菊擦了把眼淚,宣布開始投票選舉。也就兩袋煙的功夫,選舉結(jié)果是:支部書記沈同祥,組織委員孫文峰,宣傳委員還是孫文剛,交通員暫由孫厚代替。孫士勛領(lǐng)著兒童團(tuán)的幾個孩子,在村東頭和村西頭以及幾個南北街口,為會議站崗放哨。孫士勛在古槐樹下東西幾十步的范圍內(nèi)來回溜達(dá)著,并密切注視著東西兩頭的動向。月光朦朧,他注意到村西頭有兩個黑影向這邊走來,看上去不象是在村西頭站崗的孫文同和孫相福;另外,過來的倆人通過了崗哨的盤查,一定不是可疑分子;他便迎上去想看個究竟,而直到跟前才相互認(rèn)出對方,孫士星說:“士勛,你看我領(lǐng)著誰來了?”士勛向前湊了湊,還沒認(rèn)出是誰,楊洪春笑著說:“怎么,士勛長成大個子了,不認(rèn)得二姨夫啦?”士勛忙過去拉著楊洪春的手說:“黑燈瞎火的,誰能想到二姨夫突然來了!”接著說:“大哥,你和二姨夫先回家吧,我在這里還有事?!睂O士星答應(yīng)著,就和楊洪春向家里走去??邕M(jìn)家門,他們正好與剛散會的幾個人碰面。尹秀娟也正好從二院里出來,孫士星喊道:“二嬸、五姑,我回來啦!”尹秀娟忙不迭地答應(yīng)著,楊洪春笑著說:“這家里好熱鬧??!”孫文菊說:“叔、同祥、文峰,你們都回去吧!這家里來客人了?!睂O厚他們答應(yīng)著就向大門口走去,孫文菊接著轉(zhuǎn)身問道:“這位應(yīng)該是二姐夫吧?二嫂,你看要二姐夫到哪屋里歇著?”“到二院的北屋里吧?!币憔暧终泻魧O士星道:“士星,快領(lǐng)著你二姨夫到后面去。”楊洪春跟著孫士星向后走去。尹秀娟說:“五妹,你過去跟二姐夫先說著話,我去給他們弄些吃的。”
士仁和士信見士星大哥回來了,還有五肼集的二姨夫,士信就轉(zhuǎn)身跑去后院報信。在原先尹秀娟婆婆住的北屋里,早已拾掇的干干凈凈的,罩子燈還算亮堂。屋內(nèi)有些悶熱,孫文菊倒了水后,又找來兩把莆扇遞給楊洪春一把,另一把給士星,他沒接,而是說:“二姨夫、五姑,我到后院里看看去?!笔咳授s忙說:“大哥,你在這里等著就是,保準(zhǔn)大娘和士良二哥一會兒就過來,士信早跑去報信啦。”果然,士仁的話音剛落,士信、士良、士勤和士真跑進(jìn)來,后面還跟著孫許氏。士星叫過弟弟妹妹到楊洪春的跟前說:“快叫二姨夫!”各人齊聲叫了,孫許氏笑嘻嘻地看著楊洪春說了幾句感激的話。不一會兒,孫文澤和弟妹也來了,史氏跟在后面,屋里滿了人,孫文菊說:“好了,十五歲以下的都出去玩,留下大人們說說話,你們這個二姨夫還沒吃飯呢!”孫許氏說:“啊噢!我去看看二妹做的飯咋樣了?”說完出門去,史氏也隨著。
吃過飯后,士星跟弟妹和娘及史氏那家子都回了后院,楊洪春聽說前院東屋里住著一位腿部受傷的老同志,就要過去看看,孫文菊說:“二姐夫,太晚了,明日早去吧。”尹秀娟也是這個意思。楊洪春說:“明早不等天亮,我和士星就得趕路,盡快找到省委或者齊魯縱隊,落實士星他們這批學(xué)員的分配事宜,時間緊迫。正好,士星回家親熱親熱,我去看看老同志,待會兒叫士星來這屋里睡,明早我倆就早走了,你們誰都不要起來送。”尹秀娟和孫文菊都是明白人,革命工作就是雷厲風(fēng)行,任何客套虛喧的話都不必說。來到前院東屋里,楊洪春說:“大叔,不好意思,來打擾您休息了。”六猛子坐起來趕緊說:“無妨無妨,不分白天黑夜的躺在床上,想睏了哪霎都行,不想睏整夜都睡不著。您這位是?”尹秀娟忙說:“六猛叔,這是我二叔家的二姐夫,今晚路過咱這里,順便和士星來家看看?!绷妥诱f:“噢,尹掌柜二哥,英雄啊!我和他打年青時就很熟,他為人仗義豪爽,沒想到慘死在鬼子的魔爪下,一代豪杰?。 睏詈榇赫f:“大叔,我給您透露些高興的消息,美國人三年前就發(fā)動了太平洋戰(zhàn)爭,對日本開戰(zhàn),今年四月份,蘇聯(lián)紅軍占領(lǐng)德國,德國法西斯戰(zhàn)敗,意大利法西斯頭子墨索里尼被游擊隊擊斃,現(xiàn)在就剩下日本法西斯還在垂死掙扎,估計也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啦!大叔,您好好養(yǎng)傷,等趕走了日本鬼子,就有好日子過啦!”孫文菊插言道:“趕走鬼子,還有國民黨反動派,誰知道國民黨安的什么心,太平日子在兩可之間吧!”尹秀娟沉思著、自言自語地說:“文源如果還活著,等趕走了鬼子,他也該回來了??扇绻辉诹耍汀吘咕拍炅?,一點(diǎn)音信都沒有!”六猛子勸慰道:“士勛他娘,別悲觀、別擔(dān)憂!文源他福大命大,一定會回來的!”孫文菊過去給她擦著眼淚說:“死了的,也就不必牽腸掛肚了,唯獨(dú)這沒有音信的,難料生死的,最撕扯人的心了!其實,二嫂的心里最苦,可二嫂也是最堅強(qiáng)!二嫂,咱不哭,??!”楊洪春說:“三妹,這次我到省委或者齊魯縱隊再打聽打聽,也許碰巧能打聽到三妹夫的消息。我堅信,三妹夫堅強(qiáng)又有一身武藝,不會有事的!”親人們的寬慰,給予尹秀娟莫大的精神鼓勵,她擦了擦眼淚,說:“人生自古誰無死!我就權(quán)當(dāng)文源他不在了,心里反而會好受,也就不去胡思亂想?!庇纸又f:“五妹,你回去把士星叫過來,二姐夫快回屋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备魅舜饝?yīng)著剛要散,孫士勛領(lǐng)著士仁和士信來到屋里,士勛問道:“二姨夫,你們那里還要人不?”楊洪春說:“這個先鋒團(tuán)還辦不辦,這次去請示一下,我估計停辦的可能性大,這也要看抗戰(zhàn)形勢的發(fā)展?!绷妥于s忙說:“就是辦,士勛咱也不能去,這以后村里還要靠你們擔(dān)當(dāng)大任吶!”士仁吆喝道:“哥哥不去,我和士信去行不?”士信隨和到:“就是!”楊洪春笑著說:“好!我記下了,要是上級還辦,到時我一定來接你們?nèi)??!币憔暌残χf:“看看,那年還都說在家里陪娘來,這又長了幾歲變卦了不是?好了,都回去睡吧,如果以后二姨夫來領(lǐng)你們,娘保證不攔著!”孫文菊摸了下士仁和士信的頭,打趣地說:“一個一個的,都隨您爹!都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