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邱府。
平時肅穆的邱府宅院比往日多了幾分熱鬧,下人們忙里忙外的將準備好的聘禮源源不斷的搬上兩匹馬拉著的大車。這樣的大車有序地擺在庭院里,細數也有五六輛。將整個寬敞的庭院停得是滿滿當當。
原來邱家二公子邱承巒此次回家納吉,經過大相國寺幾位得道高僧的算測下,占得他和崳山派掌門獨女的生辰八字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喜得叫老夫人顏笑眉開。二公子在府的這一段時間,邱府上上下下的下人日子就跟過年似的。不過日子算來,邱承巒也該是時候帶上聘禮回崳山派請期去了。
也許是這段較為喜慶的氣氛影響,又或者為了討母親的歡心,邱承巒近來幾乎沒在穿過一貫的白衣。而是身穿較為舒緩明凈的藍色對襟交領衫,然而邱承巒的心情卻沒有他所穿衣風格那樣明凈。相反的,他心中籠著幾分陰霾。
邱承巒站在自己三層閣樓上不知眺望著什么,他自小就喜歡登高而望。開封大大小小的名山他都逛遍了。少時還留下不少讓人現如今依舊津津樂道的風流韻事。但是邱承巒入崳山派之后,真正登上且觀覽了天下少有的名山險峰后。他才徹底地發(fā)現自己喜愛的原來不是登高而望,將景色盡數覽入眼底的壯闊。而是那居高臨下掌控一切的權勢。
而目前正有事情似乎脫離了他的掌控,邱承巒已經三天沒有收到裘大的消息,像裘大這種忠誠盡責的人來說,這對于邱承巒、對于他自己都是不可忍受的。盡管邱承巒難以相信,但是理智告訴他裘大已經死了。死在了霍英游手里。
“二弟,似乎有些不開心?”從樓梯處緩緩走上一個人,只見那人體型臃腫癡肥,俊秀的五官被擠成一塊。他上樓走的極慢,似乎每走一步路就要被自己的體重所壓垮。等人徹底上了樓,才發(fā)現身形宛如一道巨大的陰影籠罩著邱承巒。來人正是邱承巒的嫡親大哥,邱承海。
邱承巒回過神看著自己的兄長眼中閃過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厭惡,走到身旁的梨木桌上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怎么大哥有心情往我這里走一遭?”
邱承海人畜無害的白嫩臉上掛著和藹的神色笑呵呵說道:“這次你去虞山派下聘請期,我們兩兄弟又是要年余時間不得相見,所以我來送送你?!本o接著又帶著唏噓語氣說道:“自從你十六歲上山學藝,我們兩兄弟就聚少離多了。看似沒過幾年,沒想到你都要成親了?!?p> 邱承巒淡淡的笑道:“不過是成親罷了,又不是分家。大哥不必擔心。倒是大哥要對自己的婚事多注重點,這次回來母親已經多次找我,讓我說服你了。”
邱承海臉色微變勉強笑道:“二弟說得對,我也該抓緊了。”說罷走近邱承巒,在梨木椅上坐著。雖然邱承海看上去癡肥笨重,但坐在椅子上卻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
邱家的人無論是什么樣的人,都有著一雙讓無數女人所嫉妒的雙手。哪怕像邱承海這樣癡肥之人,一雙手也指節(jié)分明,如帛似玉。邱承海把玩著酒杯又問道:“我看二弟剛才心情有些不開心,是為了什么?”
邱承巒背著雙手搖了搖頭說道:“只不過對成親有些畏懼罷了?!?p> 邱承海不禁笑道:“倒也是。二弟你風流倜儻,慣來是放蕩不羈的,但是你成親之后可不能再放浪形骸了?!?p> 邱承巒點了點頭:“大哥說的是。時候不早了,看樣子準備已經妥當了。我去尋母親告別,待會就啟程回崳山了?!?p> 邱承海放下酒杯稍稍坐起身說道:“那二弟你去吧,幫我向母親問好。還有我送了份禮給你,一并送到你的車上了,記得去看看?!?p> “多謝大哥了,先走一步。”邱承巒稍一拱手便下了樓。
邱承??粗约旱艿芟У穆曇簦质娣乜吭诹艘伪成?。此時椅子搖搖欲墜,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他放下酒杯,鼻子發(fā)出嗤的一聲,好似嘲笑。
邱承海枯坐了不知多久,一人突然從樓梯口出現,只見那人身材雄闊,面色堅毅。一身灰衣短打裝扮。
“裘三,老二走了嗎?”邱承海漫不經心的問道。
“剛走不到半時辰?!濒么蠊Ь吹幕卮鸬?。
“嗯,知道了?!鼻癯泻|c了點頭,但見裘三還不退下于是又問道:“還有事情嗎?”
“大少,有一對男女指名要見你。”
邱承海似乎起了興致,又坐起了身:“哦?知道是誰嗎?”
裘三思索地答道:“兩人都是無名之輩,只說要送您一件大禮。
“大禮?”邱承??谥心钸吨餍哉酒鹕韥?。于是他身下那張椅子在起身瞬間直接崩碎。
“讓他們來見我?!?p> 邱承巒的閣樓與邱承海專門的會客廳相比就顯得有些逼仄,也只有這樣寬敞的地方,才能讓邱承海感到舒適。
他剩下依靠著座椅,便是千年沉香木打造而成的,是相同重量黃金的三倍價格。不僅舒適,最重要的是結實。
邱承??粗灰M來的這對男女,只見男的長相俊朗,一雙丹鳳眸抵消了他渾身的市井氣,女的嬌俏可愛,在他眼里是掩蓋不住的富貴氣。盡管兩人身份似乎有些天差地別,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兩人宛如一對璧人。
邱承海對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報以最大的欣賞,他決定即便這對男女送的禮不符合他的心意,他也愿意奉上一千兩作為回禮。
男子拎著一個盒子,遞給裘三開口說道:“這禮物來得意外,故此來的匆忙,請邱大少不要介意?!?p> 邱承海沒有說話,讓裘三將盒子遞了上來,他坐起身打開盒子。突然裘三豁然變色。。盒子中竟然是一顆人頭!而邱承海卻突然笑出了聲,笑意中帶著莫名的意味。
只聽他玩味的說:“好家伙,竟然殺了我邱家的人,還敢上門“送禮”?”
裘三雙眼顯現仇恨的目光,臉色漲的通紅,一身戾氣幾乎壓抑不住。裘三看向邱承海,似乎邱承海一聲令下,他就動手將這對男女擰下頭來。
男子不慌不忙的對邱承海說道:“邱大少。不要動氣,且聽我解釋?!?p> 邱承海注視著男子,心中不知道想些什么沉默了很久才說道:“說?!?p> 男子指了指盒子中的人頭說道:“此人竟然是邱家的家仆,邱大少應該知道此人叫什么吧?”
裘三此時終于忍耐不住對邱承海懇求道:“這兩人殺了裘五,求主人讓我殺了他們報仇?!?p> 邱承海不予置否,男子卻插言道:“裘五?可他自己說自己是裘大?!?p> 此言一出,裘三憤怒的神色劇變,變的蒼白了起來,下意識的看向邱承海。
原來來者竟然是霍英游與秋洛溪!
“裘大…”邱承海嘴中念叨著站了起來,一身肥肉隨著動作震顫。接著又坐了回去。
“你有什么證據?”邱承海眸光透出著罕見的冷酷問道。
“這里有幾封信,邱大少盡可一覽。”霍英游從懷里掏出并遞給邱承海。
邱承海接過信,用靈巧的手指拆開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的內容后,快速地看了霍英游與秋洛溪一眼沉聲說道:“我不信?!?p> 話落,秋洛溪忍不住緊張了起來,伸手捏住霍英游的衣角。似乎事有不對就要抓起霍英游一同跑路。
沒想到霍英游臉色不變的說道:“邱大少信不信此事無所謂,但你一定相信我是你的朋友。”
邱承海死死地盯著霍英游,良久之后才暢快大笑:“哈哈哈哈哈,說的沒錯。你一定是我的朋友?!?p> 霍英游也露出笑意:“小弟霍英游,這是…我的朋友秋洛溪。”
邱承海揮了揮手讓裘三將盒子帶下去,然后說道:“好好好,霍賢弟既然是我的朋友,那么秋女俠也就是我的朋友?!苯又终f道:“來來來,待會我擺宴請兩位朋友吃飯,請務必賞臉。”
豈不料霍英游竟然搖了搖頭拒絕道:“不必了,此次前來除了與邱大少交個朋友外,還想在送您一個大禮。不過有些阻礙,想請邱大少行個方便。”
邱承海臉露好奇說道:“什么大禮?什么阻礙?”
霍英游走向前為邱承海斟了一杯酒,推到邱承海面前然后說道:“我欲除去邱承巒,想請邱大少行個方便。”
邱承?;盍巳嗄辏瑥奈从龅饺绱酥苯拥娜??;粲⒂蔚脑捵屗行┐胧植患?。他忍不住的舔了舔唇,拿起霍英游斟給他的酒一飲而盡才緩緩問道:“為什么?”
霍英游說道:“邱承巒殺了我的朋友?!?p> 邱承海有些不相信的反問道:“就那么簡單?”
霍英游又給邱承海斟滿了酒,臉色變得異常生硬:“死了朋友,那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p> 邱承海臉色一變似乎深感懊悔,連忙道歉道:“是我老邱沒有眼色,對不住了?!?p> 霍英游擺了擺手說道:“不知邱大少愿不愿意接下這份大禮?”
邱承海仔細打量著霍英游終于又笑道:“接!怎么不接!霍賢弟遇到的小小障礙,為兄幫你掃了!”
霍英游站起身拱了拱手:“多謝?!?p> 邱承海亦站起身拉著霍英游的手說道:“客氣什么!大家都是朋友?!?p> 秋洛溪站在旁邊看著體型不相稱的兩人親熱的握在一起,嘴中嘀咕著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