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預謀

　　鄭家香料鋪。

　　一名長相普通，身材中等的男子，坐在椅子上蹺起二郎腿，綠豆眼冷視著鋪子里的伙計。

　　幾名彪壯大漢站在鋪子門口虎視眈眈。

　　本想進店買香料的客人紛紛停下腳步，在門口處晃了一圈，轉(zhuǎn)身走向其他鋪子。

　　“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老鄭這次恐怕兇多吉少?！?p>　　其他鋪子的掌柜注意到這一現(xiàn)象，三三兩兩交頭接耳。

　　鄭觀禮一路小跑，緊趕慢趕來到鋪子。

　　待看清門口的奴仆時，眼神變得凝重。

　　“盧郎君，有失遠迎，有失遠迎?！苯又鴵Q上一副笑臉，笑呵呵道。

　　鄭觀禮只知道這人姓盧，和自己在生意上有過幾次來往，這次的大貨物便是眼前的盧郎君定下的。

　　不過這人消息也太靈通，前腳官府剛走，后腳就來了。

　　俗話說。

　　伸手不打笑臉人。

　　盧甲登卻不在乎，冷笑一聲，質(zhì)問道：“鄭掌柜，貨物能否按期交付?！?p>　　貨物被劫的事情相信很快就會傳遍西市，與其隱瞞真相還不如直接坦白，鄭觀禮頓了頓，長嘆一口氣：“盧郎君，實不相瞞，我也是剛剛知曉，那批貨物被天殺的蠻子劫走了?！?p>　　“不過……盧郎君放心，只要能寬限三日，鄭某調(diào)集一切力量，也會把貨物補齊，并且在價格再少上一成?！?p>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奢求賺錢，只要損失別太大就行。

　　況且新的香料從西域出發(fā)，時間根本來不及，只能選擇從同行的手中拿貨，價格肯定高得多，但目前只有這一個辦法。

　　可就算這樣，也需要小十天才能收齊香料。

　　商人最重要的是信譽，信譽丟了，自己的生意也別想再做下去。

　　盧甲登漫不經(jīng)心道：“鄭掌柜，既然都開口了，我也是個通情達理之人，那就再原定日期上再寬限三日。”

　　隨意揮了揮手。

　　門口的幾名彪形大漢心領神會，趾高氣昂退下，堵住的門口立馬寬敞。

　　鄭觀禮看著盧甲登幾人離去的方向，眼眸忽閃了幾下，吩咐道：“所有伙計放下手中的活，全到大堂來。”

　　乘著消息還沒有大面積散開，如今要做的是立馬收購同行手中的香料，不然到時一定會坐地起價。

　　這筆買賣賠的底朝天。

　　鄭觀禮估摸了一下，按照現(xiàn)在西市的行情購買，起碼得比從西域進貨多出三萬貫。

　　但……在西市扎根這么久，鄭觀禮有一個行商準則。

　　誠信。

　　這也是二十年來，在西市這塊地方，百姓首選鄭家香料鋪的原因。

　　大堂內(nèi)。

　　伙計們面面相覷，商貨被蠻子劫走，他們也是大為震驚。

　　一想到鄭掌柜平日對待自己不薄，義憤填膺道：“掌柜，這天殺的蠻子真可惡。”

　　“俺與掌柜共進退?！?p>　　“對，掌柜你吩咐，讓俺們怎么做?！?p>　　鄭觀禮看見伙計們紛紛關心起自己，心中一暖，勉強笑道：“怕甚，上次屯糧要比這次嚴重，我們也逢兇化吉了?！?p>　　“鄭家香料鋪開了二十年，期間也有過香料被劫，這次一樣，只不過是貨物多了一些，我們一樣能挺過去?！?p>　　“這幾天需要勞煩各位多跑幾趟，鄭某在這里先謝過各位?！编嵱^禮鄭重其事的行禮道。

　　鄭家香料鋪子招的是伙計，沒有仆人這么一說。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完全可以選擇不干。

　　況且鄭觀禮知道，這次的需要的香料，說出來很嚇人。

　　伙計們沒有多言，對著鄭觀禮拱手行禮，接著披著坎肩走了出去，紛紛前去收購香料。

　　但終歸紙包不住火。

　　三天的時間。

　　西市的香料販子，包括周邊的州府。

　　價格紛紛上漲。

　　比原來的價格多上漲了五成。

　　導致長安城普通百姓紛紛都囤積起了香料。

　　鄭觀禮眼球布滿血絲，聽著伙計的匯報，重重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下去休息吧?！?p>　　“鄭老哥，這背后一定有人指點，我?guī)旆康南懔隙妓瓦^來了，可……終歸有限?！?p>　　看著憔悴的鄭觀禮，林東至臉色凝重，不停轉(zhuǎn)動手上的珠子。

　　這件事情肯定不簡單。

　　遠在八百里之外的洛陽，香料價格都漲了四成。

　　而且還是三天前！

　　這里面一定有預謀。

　　“鄭先呢，遇到這樣的事情，他也不出面想辦法?！绷謻|至皺眉問道。

　　鄭觀禮抬起頭，苦笑道：“東至，不怪先兒，是我讓手下的伙計不要告訴他的，這件事情他完全不知情，眼下正是我鄭家的傳承大事，不要分心最好?！?p>　　他何嘗沒想去問先兒有沒有辦法解決。

　　可一想到鄭家的香火傳承更重要，決定先自己解決。

　　……

　　一名身穿麻布的男子行走在烈日下，嘴唇已經(jīng)干裂，眼睛被汗水打濕，看起路來有些模糊，腳下的布鞋因為長時間的行走被磨破，腳拇指露在外面。

　　走起路來有些搖晃，在烈日的炙烤下，神智已經(jīng)開始不清，卻死死拽著肩上的包袱。

　　他叫大海，是鄭家香料鋪子的一名伙計，剛從其他州府趕回來。

　　不過卻沒有向長安城內(nèi)走去，而是直奔鄭家莊。

　　從包袱里拿出一塊干糧大口吃了起來，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字據(jù)和路引都在，這才松了一口氣。

　　回來的路上遇到其他伙計，知道少爺對于這件事情還不知情，便臨時改變了計劃。

　　又行走了半個時辰。

　　遠處一座莊子正冒著裊裊炊煙。

　　大海心中一喜。

　　加快了腳步。

　　“站住，從哪里來的，有沒有路引?！备恫荒樉X，看著眼前的麻衣男子。

　　“老人家，我有要緊事求見華縣男鄭先，對了……我是鄭家香料鋪子的伙計，大海，還望老人家能夠傳話。”大海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付伯眼中雖有疑惑，還是點了點頭，吩咐另外一人：“去……和小郎君稟告一聲。”

　　過了一會。

　　“大海！”富貴急匆匆的趕來，當看清來人，急切道：“剛才聽有急事稟告，難道是老爺他……”

　　后面這句他打死都不敢妄言，心里卻忐忑不安。

　　見大海搖頭，這才松了一口氣，拉起他向大槐樹走去，小聲問道：“少爺在宴請貴客，有什么要緊事和我說。”

　　“老爺這幾天日子不好過，上一月進了一批香料，本該這幾日就到，可……三天前，官府突然來人告知香料被蠻子劫走，老爺也是沒辦法，只能從同行購買，可問題來了，這兩日，市面的價格漲了五成不止。”

　　大海小口抿著井水，不時吹一吹上面的嫩草。

　　語氣格外凝重。

　　富貴鎖眉道：“去其他州府看過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