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各自奔向前程,如今又只余下自己一人,不過好歹還有師姐和孩子做伴。
清云翻遍了書,總算是想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名字:君隨,寓意如玉君子,天下皆隨,就和自己一樣沒有姓,只有名。
她一直覺得姓氏是這世界上最沒有意思的東西,按理說原本是隨母姓,只是后來那些男人為了標記自己的所屬物,便將孩子都冠上了名號。其實孩子本不是父母,所有也就沒有必要有所標記,孩子來到這個世上自然應該由自己做主,若小君隨有一日想要換個名字,她自然不會阻攔。
小君隨喜歡到處亂跑,他最喜歡的地方是后廚,畢竟這里經(jīng)常冒出食物的香氣。有一次清云出去做殺手令,回來的時候到處找都找不到孩子的身影,正急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忽然想到了后廚。
來到后廚一瞧,果然看到在灶臺后面,小君隨正和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女孩一起玩面團。
小女孩把面團扯來扯去,君隨不愿意,女孩子就開始打他的頭,兩個孩子扭作一團,就像兩只小野獸。
清云快步跑過去,將兩個小孩分開,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君隨年紀太小,還不能準確的判斷別人的意思,只是從清云的聲調(diào)里辨斷出她不高興,便走過來,抱著她的腿蹭了蹭,焦急的比劃著,大意是小姑娘搶他東西,還打他。
清云拍了拍孩子的頭,她一向教育這孩子別無緣無故欺負別人,特別要尊重女子,但同時也不應該任人拿捏,關(guān)鍵時候是要學會反抗的,君隨是個乖孩子,不會隨便跟人鬧。
只是對面的小女孩年紀很小,雖然看著張牙舞爪,但也只是個孩子,可能就是家里沒有人照顧。她走過去,蹲下來,對小姑娘說:“為什么打他?”
小姑娘扭過頭,懶得理她,清云還是拉住她的手,很認真的說:“不要主動打別人,也不要被人打。”
小姑娘依然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雙手叉著腰,就像一頭小獸一樣撞向清云。清云見狀,也撞了一下她,小姑娘眼睛紅紅的,卻依然惡狠狠的盯著她,兩個人就這樣互相撞著。
小姑娘的腿一哆嗦,人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大概膝蓋被磕的有些疼,金豆子使勁往下落。但她依然盯著清云,含糊的罵著什么,一邊罵,一邊繼續(xù)打。
清云見她這副百折不撓的樣子,就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只是自己有這姑娘的野性,但比她多了幾分規(guī)矩。
小姑娘打著打著,應該是累了,就坐在地上哭,但一邊哭,一邊依然淚眼朦朧的用小拳頭打清云。
清云忽然就笑了,笑瞇瞇的將一根小棍子遞給小姑娘,對她說:“與其生氣,還不如學怎么打人呢。君隨會,你們可以一起學。”
君隨還真是個小君子,早就將剛才的恩怨拋到九霄云外,他搖搖晃晃的走向小姑娘,對著她鞠了個躬表示休戰(zhàn),便真的像清尋所教的一樣扎馬步。
小姑娘原本是想要打他的,但聽到清云夸君隨講道理,大概面子上過不去,便也像模像樣的鞠了個躬。
兩個孩子練了一陣,又莫名其妙打到了一起,君隨應該認為自己是在教小姑娘,使得力氣也大了一些,不小心把小姑娘打疼了。他覺得不好意思,原本想要道歉,沒想到小姑娘只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用不是很流利的語言和他交流:“不要你讓著我,我比你厲害!”
君隨也有些生氣,兩個人就繼續(xù)扭打,其他人想要制止,清云只是搖了搖頭:“孩子們互相打架也能從小學習武功,總比任人拿捏來的更好。”
就在這時,遠方忽然傳過來一聲怒吼:“是哪個臭小子在打我的雀兒?”
話音由遠到近逐漸清晰,清云轉(zhuǎn)過頭,便看到一個一身補丁的年輕男子向這邊大步跑來。
一見到兩個孩子,他立刻要將君隨打開,把小姑娘抱走。清云伸手阻攔,對他搖了搖頭:“只是兩個孩子之間打著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男子氣的渾身都在顫抖,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孩子:“你管這叫玩?雀兒是個女孩子,哪能經(jīng)得起這臭小子打?這臭小子是你家的吧?怎么你也不管好,讓他欺負女孩子!”
清云只是輕輕捏住他的腕骨,便讓這男子動彈不得,她依然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看到自家孩子和人家打在一起自然害怕吃了虧。只是誰告訴你女孩子打架就會吃虧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樣,也得多歷經(jīng)風霜,要是總被保護著、謙讓著,就以為這世道本來平和,等到來日遇到真正的困難,就只能像花朵一樣,沒有合適的條件就會枯萎。男孩子和女孩子都要互相尊重,但都是孩子,沒有誰應該被一直呵護在掌心?!?p> 男子聽著她的話,臉色也稍微和緩了一些,便轉(zhuǎn)過頭,看著兩個正在打架的孩子。很明顯,小姑娘依然是張牙舞爪的模樣,使勁的往上撲,而君隨就慢慢吞吞的回擊,但每一拳都很有力。
他不由有些感慨的說:“雀兒倒像是個男孩子一樣無畏,那臭小子反倒溫溫吞吞的,就和女孩子似的。”
清云搖了搖頭:“男孩子和女孩子原本就是一樣的,只是身體構(gòu)造有些差異,但若是經(jīng)過努力,并沒有誰比誰更勝一籌。不過人總不和動物一樣,還應該互相合作,所以男孩子和女孩子應該彼此尊重。對了,你的孩子叫雀兒?”
男子點了點頭:“是的。你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倒感覺這兩個孩子玩的挺好的,就當有個伴?!?p> 清云回答過后兩個人又聊了幾句,算作時默認彼此的孩子互相為玩伴,同時,她也得知這男子叫阿北,在務(wù)宗干活。
接下來的日子里兩個人都省了不少麻煩,雀子和君隨聚在一起可以互相照料學習。因為清云的教育,男子也不再只是順著雀子來,更多的教孩子為人處世的道理,讓她不再那么霸道,而是和君隨一樣做女君子,讀書習武。
聽其他人說,雀子不是阿北的孩子,是阿北撿來的。那是一個雪夜,灶房門口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包裹,里面是凍的只剩下半條命的小孩子。其他人見了都繞著道走,只有阿北將孩子抱起,用自己微薄的銀兩養(yǎng)活孩子,一養(yǎng)就是兩年多的時間。
阿北并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他只是門派中地位很低微的弟子,干著最粗糙的活,掙著最少的錢,每日都喂一口糧食奔波。他沒有什么能力,卻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給了雀兒,只為讓孩子健康長大。在他眼里,雀兒就是他的命。
他和清云一樣都是從小村莊出來的,他小時候是個孤兒,后來所在的村子鬧了饑荒,一家人逃難,為了全家的生計,也為了養(yǎng)活年幼的妹妹,便來到了這里。但后來他的家人不知道去何處流浪,也就斷了音信,他一直在尋找,但是并沒有線索。
他是所有人眼中沒用的老光棍,就和清云一樣,卻偏偏撿了個更沒用的孩子。他開始是想靠撿個孩子為自己的妹妹祈福,但養(yǎng)著養(yǎng)著也就生出了感情,最大的愿望就是這孩子能健康平安的長大。
或許因為兩個人是一類人,都是可憐而堅強的活著,卻又懷著一顆善心,清云和阿北很快就熟絡(luò)起來,雖然兩個人在門派中的地位天差地別,卻也莫名其妙的成為了朋友。
阿北不喜歡打打殺殺,武力也一般,一向討厭這些江湖的紛擾,想要找個清凈的地方生活。清云能力很強武力也厲害,他便主動提出來可以用更多的時間照顧兩個孩子。
在認識清云之前,阿北經(jīng)常因為自己的弱小受人欺負,但在清云的幫助下,他雖然還是被人嘲笑,卻很少和雀兒受到別人的毆打,反倒還能穿上新衣裳,吃頓飽飯。
每日阿北只要得空就去照顧兩個孩子,其他時間就讓兩個人在清人的房間自己玩。清云做完了要做的事,也會去樹林里陪孩子們坐在樹上看天空。
四個人都很瘦很瘦,瘦的身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肉,而這里的樹干卻很寬很寬,四個人擠在一起望著天空,絲毫不顯擁擠。
雀兒和君隨喜歡指著天上的飛鳥唱歌,清云和阿北閑的沒事,就一起聊天。聊著聊著,兩個人逐漸發(fā)現(xiàn)彼此是很相近的,雖然不得不在這里浪跡,卻其實討厭如今的亂局,期待有一日可以結(jié)束亂世,回到曾經(jīng)生活的山村,平穩(wěn)安逸的度過一生。
阿北說他雖然看著是個粗糙的漢子,但是從小就心細,常常和母親一起織布做飯,清云拍著胸脯豪爽的說自己則反之,一直和父親一起去田壟上勞作,還會下河撈魚上山捕獵,騎著馬跑過大江南北,順便抓住幾個小賊。
阿北聽了很高興,又和清云說起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兩個人聊來聊去,覺得這世上可去的地方很多,并不只有自己的家鄉(xiāng),到時候這個世道變得好些了,四個人就可以一起找個清凈的地方,阿北織布,清云耕田,雀兒和君隨或是行俠仗義,或是讀書育人,總之大伙在一起瀟灑自在,再也不必受到官府的壓榨、戰(zhàn)火的侵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