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在這兒停就行......那我先走了，拜......”
“我?guī)湍惆严渥幽靡幌掳伞！闭f完許尚哲叫師傅打開后備箱，將白芷的行李箱拿了出來——他們兩個人坐了同一班飛機會東華，落地之后許尚哲說天快黑了，先叫車送白芷回家，再回到自己的住處。
“謝謝。那我先走了，路上小心?！?p> “知道?！卑总普驹谛^(qū)門口目送出租車離開。
邊向家走，白芷邊回想在飛機上許尚哲看她睡著了替她要來了毛毯蓋上，下了飛機還把她送到了小區(qū)門口，也沒有什么逾矩的要求，而且完全沒提以前的事情，好像無事發(fā)生。那種無意之間流露出來的體貼和溫柔是白芷從未見過的，她甚至懷疑面前的這個人是不是自己當年認識的那個吊兒郎當?shù)脑S尚哲，他不再大大咧咧、不再聒噪，看起來就是個完美男友，但是白芷心里還是不痛快，因為她聽說分手之后許尚哲有過兩三任女友，盡管現(xiàn)在可以將這種風流歸結為“少不更事”，但一旦動了真感情，無論隔了多少時光的阻隔，回想起來還是難免有陣陣刺痛。
“白芷，在屋里干嘛呢？快出來包餃子?。 眿寢尩暮魡緩谋辉肼曁顫M的廚房傳來，一下子把她從冗長的回憶中拉出來。今天是除夕，也是白芷回家的第二天。現(xiàn)在白芷的腦子里除了家里和工作的事情，就是許尚哲。他究竟是為什么這么做呢？處于愧疚？還是有別的企圖？
管他呢！他沒說，我就不考慮。
“來了！”白芷右手抄起筷子，左手拿起餃子皮，熟練地包起了餃子。
“閨女你哪天有時間，和那個小伙子見一面吧？郭姨都跟人家說了，不去也不好，你說呢？”
“嗯，時間你們定吧，我就是回來度假的，閑得很?！卑总票砻嫔先魺o其事，實際上內心嘀咕著：他會是什么樣的人？長得怎么樣？性格好不好？越想越遠，但心底似乎一直有個模糊的身影分散她的注意力，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她終于意識到她必須解開這個心結。
“大孫女，電話響了?！蓖夤撊醯穆曇魪目蛷d傳來。
“來了來了……喂？哪位？”來電是一個陌生號碼，但由于工作需要，她時常會收到各種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是我，許尚哲，新年快樂。”
這讓白芷嚇了一跳?！靶履昕鞓贰贿^你怎么打電話過來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家里人還好吧？”
“都挺好的。你呢？”
“不錯，沒有吵架就挺好的?！?p> “吃餃子了嗎？”
“速凍水餃。”
“你怎么說話陰陽怪氣的？”
“有嗎？”
“有?！?p> 對面?zhèn)鱽硪魂嚋\笑：“你還是老樣子啊?！?p> “是嗎？我倒希望我不是……”
“你知道，改變未必是件好事……看春晚去吧，掛了?！痹S尚哲匆匆掛掉電話，在白芷耳畔只留下一片安靜，現(xiàn)代通訊設備連掛斷后的滴滴聲也抹殺了。白芷滿腹疑惑，她不知道許尚哲的這通電話意欲何為，不知道他這些年經歷了什么，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剝奪了他的少年感——28歲，本該是大顯身手、意氣風發(fā)的年紀。
這個年，白芷過得并不開心，她和家人一起撒謊，瞞著外公他病情的嚴重性，自己只能看著他日益消瘦，喝著苦澀的中藥惡心嘔吐，還必須忍著淚水在床前照顧。也許明天，也許后天，外公就會與世界告別，但在那之前白芷想盡全力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如果外公離開了，就不會有第二個人在她抹眼淚的時候坐在身邊給她遞紙了吧。
她也放不下許尚哲，盡管他們現(xiàn)在只是同事。她很擔心家庭的巨大變故會扭曲他，畢竟人是環(huán)境的產物，走出校門的那一刻，一切天真和美好的關聯(lián)詞匯就都被埋葬在回憶的海溝中，縱使日后如何用力地回憶，得到的始終是殘缺的片段，而我們正是靠這些碎片茍活于世，填補內心的巨大傷口。
白芷提前15分鐘來到了約定的星巴克，點了一杯紅茶拿鐵坐在窗邊等著那位相親對象的到來。她看著窗外來往的行人，不知道期待著什么。
“你好，請問是白芷嗎？”一陣清亮的詢問從白芷的身后傳來，她循聲轉過身去，面對的是一個高挑俊朗、周正溫和的男生，穿著棒球外套和干凈的白衛(wèi)衣，正微笑注視著白芷——他笑起來很溫暖，有鄰家大哥哥的親切，也有老友般的一見如故。
“對，我是。你是趙舫？你好?！眱扇硕Y貌性地握了下手，“呃，我們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見過？”雖然這句話放在現(xiàn)在看起來是一句搭訕，但這種一面之緣的感覺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只是想印證自己的記憶是否還一如既往的銳利。
“我們確實見過，在那個影樓里?！痹挳?，趙舫去餐臺取點好的咖啡，也是一杯紅茶拿鐵。此時，白芷正努力的回想著是哪個瞬間和他擦肩而過。“我是你的攝影師啊，忘了？”
白芷張大了嘴發(fā)出了長長的一聲“哦”：“對啊，還是你教我擺造型呢……不好意思，之前太忙了，記性也變差了?！?p> “沒事！”趙舫呷了一口咖啡，“但是，你為什么去拍婚紗照??？呃，沒關系，如果不方便說就恕我唐突了?！?p> “我很久之前就決定在28歲拍婚紗照了——有存款、身材還沒走樣。如果我這輩子都結不了婚的話，起碼我想知道我穿上婚紗是什么樣子的，都說穿婚紗是女人一生最美的時刻，我可不想留遺憾?！?p> “你還挺能講話的嘛！”
“嗯？我說的太多了嗎？”白芷心里確實是這么想的，嘰里呱啦和對面這個只見過兩次的人說了這么多。
“當然不是！我之前還以為你比較安靜，來之前一直在想要和你聊什么才不會讓對話太尷尬?！?p> “這樣啊，謝謝你啊?！?p> 趙舫搖搖頭：“你應該樂觀一點?！?p> “嗯？”
“你要相信一定會有人讓你穿上婚紗?！?p> “呵，你怎么這么有自信??？”
“直覺。我這個陌生人都這么覺得，你更得相信自己了。”
面對眼前這個陌生人，白芷意識到他只是自己明面上的相親對象，這次見面結束之后也許就再無瓜葛，所以無論現(xiàn)在和他說什么都不會有不良影響。她需要一個人傾訴。
“從小到大我都是看著別人成雙成對、分分合合的，也見過不少修成正果的例子，但我就是個旁觀者，旁觀久了就習慣一個人了，所以……”
“所以也很難想象另一個人踏入你的世界、和你建立親密關系，對嗎？”
“……對。”
“但你沒試過怎么知道呢？你可能因為某個人產生恐懼疏離，可你也不可能永遠把自己圈起來。喏，阿姨讓你來和我相親你也來了，不也說明你其實還是想的嘛，只是缺乏勇氣?！壁w舫還特意強調了最后4個字?！斑€有帶你走出去的人?！?p> 白芷靜靜地看著趙舫。以前遇到這種以如此口吻講話的陌生人，白芷一定會沒好氣兒地回復，但現(xiàn)在面對趙舫，她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因為他全部命中自己最不想承認的事情。
“是啊，你說得對……”
趙舫將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
“要是以前有人這樣出言不遜，我也一定寸步不讓?？上阏f的都是對的，我怎么說都是狡辯而已?！?p> 可趙舫似乎并沒有理會白芷說了什么，他一邊拆開包裹——白芷的注意力幾乎全都集中在他的臉上，忽略了他進門是否帶了東西——一邊說道：“這個是你的照片，我把它裱起來了，就當是見面禮?！闭掌陌b被層層拆開，一位少女俊俏柔美的模樣在陽光下映進白芷的眼睛，是她原本可以這樣明艷動人，還是只是趙舫的攝影技術過人。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白芷就盯著照片出神，仿佛照片中的女孩不是自己，自己也不在這個維度的世界一樣。
“……我看你一直沒來，我就擅作主張了……你還喜歡嗎？我其實也沒多少照相經驗，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
“喜歡。這個見面禮我很喜歡，雖然是我自己付的錢?！?p> “哈哈，不是哦，這是我偷拍的照片哦！人在無意識狀態(tài)下的神態(tài)其實是很美的，只是常常難以發(fā)覺罷了。你付錢的那一份還在影樓等著你認領呢。”
這個陶陶，吃了我的飯還不幫我干活兒！
到現(xiàn)在為止話題已經被扯到犄角旮旯里面，完全脫離了這次見面的主題，而兩個人聊著聊著似乎也不約而同地認識到了這一點。但作為男生，趙舫還是先開口了：“呃，我們加個微信吧？以后有需要的話就聯(lián)系我，拍照打折?！?p> 白芷后來說，她看出來他其實想說的是如果對我不感興趣我們就做朋友，但出于禮貌她沒有說穿。
“好?！?p> 不過白芷應該也沒有想到她會和這個男生一直糾纏，就像粒子一樣——趙舫看起來做了很多攻略，是有備而往，可白芷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包括趙舫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