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布倫克街3號,車站值班室之中。
“……聽好了,接下來的話我只說一遍,不會再重復,你們自己給我記清楚了。”
面前那個臉色陰鷙的男人——也就是車站的管理員——如是說道。
語氣十分嚴厲,不過維克多倒是完全沒去在意。
他僅僅只是應(yīng)付一樣的聽著,同時用余光打量著周遭的環(huán)境。
狹小的房間破敗而又骯臟,唯一窗戶已經(jīng)碎了一半,正朝著屋里呼呼地往里刮著風,老舊的大門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倒塌,布滿污漬的辦公桌上擺著幾盞落后于時代的煤油提燈,看起來應(yīng)該是從廢品收購站里買來的,如今已經(jīng)瀕臨解體。
——很糟糕的工作場所。
維克多對著自己說道。
然而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旁邊。
在那里,一名渾身酒氣的中年男人正半倚靠在椅子上,酣睡不醒。
這當然不是什么誤入車站的醉鬼,而是他的……同事。
大概是由于招聘廣告刊登的角落實在太過于不起眼,所以哪怕現(xiàn)在天色已經(jīng)逐漸變得漆黑,前來應(yīng)聘的人員就僅有兩名。
維克多,以及旁邊這個已經(jīng)徹底醉死過去的家伙。
而且不知道為啥,這個車站管理員在到來后,僅僅只是隨便看了一眼,就直接宣布他們兩個人全部錄取了。
身份,居住地址,工作經(jīng)歷,甚至連姓名都沒去問。
……這幫家伙到底是多缺人啊。
維克多感慨一聲,然后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男人的話語中。
“……車站的具體情況就是這樣,你們工作時間是在晚上八點至早上六點,所需要干的僅僅是是管好站臺周圍以及下方的地下隧道,別讓設(shè)施遭受什么偷竊和損壞,還有就是每天午夜十二點,也就是不遠處禱亡教會的‘安息鐘’響起的時候,你們還需要進行一次巡邏,現(xiàn)在天氣冷了,總有些流浪漢總喜歡睡在隧道里,為了車站的環(huán)境和安全,你們必須將這幫老鼠給趕出去?!?p> 說到這里,男人忽然停頓了一下,然后用陰沉沉的目光掃視了下兩人。
“還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你們都至少給我堅持到天亮再說——聽好了,是無·論·如·何!上一次就是,一個傻‘嗶’玩意不知道為啥半夜突然跑了,結(jié)果讓一個瘋子混了進來,砸壞了不少東西,害得我賠了不少錢,我不想再發(fā)生這種事,所以你們也別給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明白了嗎?”
見到唯一清醒的員工點點頭,那名陰鷙的男人放下車站的鑰匙串,連一句話都沒再說,帶上了帽子,就此離開。
不過在臨走之前,這位卻莫名其妙地朝著維克多瞥了一眼——某人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眼神,但是,但是不知為何,他卻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水蛇。
潮濕,滑膩,冰冷,并且.....
充滿了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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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xiàn)在無比懷念前從前996,不,哪怕說007的工作環(huán)境啊……”
維克多一邊碎碎念著,一邊在最后的舊報紙上涂上膠水,接著貼到窗戶的裂口處。
初秋的天氣雖然算不上多么寒冷,但已經(jīng)有些許的涼意,維克多現(xiàn)在傷才好不久,他可不想因為感冒再去一回醫(yī)院。
也多虧抽屜里有不知道誰留下的工具,否則恐怕他就得在這鬼地方裹著外套哆嗦一夜了。
抹去頭上的汗水,維克多喘了一口氣。
然后,這位偏了偏腦袋,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事。
對方依舊在沉睡。
大約是常年酗酒的原因,這個醉漢的臉色顯得有些青紫,鼻子糟糟的,紅的就仿佛個小號燈籠椒一樣,衣著也是十分之單薄,明明被凍得不斷發(fā)抖,卻始終抱著懷里的一個金屬酒壺不肯松手。
……算了,這家伙是指望不上了。
維克多并沒有去管對方,畢竟說到底他們兩個就連認識都說不上,所以他只是將手伸入懷里,想掏出懷表看看時間——這也是他現(xiàn)在僅剩的‘寶貴’財產(chǎn)之一——結(jié)果卻不小心意外地觸碰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
是那把左輪手槍。
于是維克多便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雖然經(jīng)過他的反復解釋,蕾娜總算是容許他出來干一些不怎么費力氣的工作,不過大概是當初逃命時帶來了太多的陰影,在臨近出門前,少女無論如何都讓他必須拿上這件武器用來防身。
那態(tài)度堅決到甚至連一點反對的余地都沒有。
所以無奈之下,維克多只能將這把槍揣到了懷里,順便還帶上那個至今還未找到具體用處的神徽。
不過就在他剛剛打算打開懷表蓋的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一句含糊不清的呢喃聲。
“嗚……酒……”
——這家伙醒了?
維克多轉(zhuǎn)過腦袋,發(fā)現(xiàn)醉鬼正艱難地從椅子上爬起,從樣子上來看,這家伙明顯還在承受著宿醉后的頭痛困擾,連四肢都不斷地抖動,但他起身的第一件事卻仍然是努力地擰開酒壺蓋,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倒去。
只是什么也沒倒出來。
如果維克多沒記錯的話,就在之前等待管理員過來的時候,這位就已經(jīng)在極度不耐煩中喝光了酒——要不然也不能醉成那樣——如今鐵壺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一滴都不剩了。
酒鬼又嘗試了好幾次,這才發(fā)現(xiàn)了酒壺已經(jīng)干了的事實,就見他極為不滿的嘀咕了兩句,接著艱難的從椅子上爬起,然后晃晃悠悠地向外走去。
見此,維克多忽然開口說道。
“你干什么去?”
“買……買酒!”
“現(xiàn)在都快午夜了,你上什么地方去買?”
“老漢克……他家還開著!”
“那工作呢?”
“你,你管不著!”
對方用力地推開門,然后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維克多撇撇嘴,然后關(guān)上了房門,接著……
就那么坐了回去。
像是這種酒鬼他前一世見多了,屬于那種老婆兒子可以丟但酒精絕對不能斷的那種,就算好心相勸也說不定也會被對方當成驢心狗肺。
而且再說了,說到底這事又與他何干?
維克多只是想找一份工作而已,一個能養(yǎng)活自己和家人,不至于讓妹妹到半夜還得做雜工的工作。
至于這位同事干不干活,會不會被辭退,對于他來講嘛。
真的十分之無所謂。
——畢竟從上一世來講,他就已經(jīng)是這個性格了。
所以這位僅僅是對著手哈了一口氣,然后在身上摸索了一陣。
不過他很快就想起來,自己身上此刻連一根煙都沒有。
以前的維克多似乎也抽煙,但是自從重傷倒下之后,蕾娜就沒收了一切‘不健康’的東西,連根火柴都沒給他剩。
“算了,反正我煙癮也不是那么大?!?p> 維克多叼起了根木棍,然后就著昏暗的光線,瞇著眼睛,略顯費力地看起了窗戶上貼著的報紙。
《鄰家半夜雞叫是為何?解密年紀輕寡婦與老漢的神秘關(guān)系。》
《艾莉絲女王宣布繼位,年齡僅僅十三歲,拜倫王國的未來究竟何去何從?》
《近期周圍鄉(xiāng)村多個母羊慘遭重傷,疑似是流竄威爾士人所犯,警方已經(jīng)下令追查。》
《蒸汽之湖的尼索部族聯(lián)合抗議,指責赫爾特王國對他們進行經(jīng)濟榨壓?!?p> ………
時間就這么一點一點的過去,就在維克多津津有味地看著一則尋找走失老公新聞的時候,在他的耳邊,忽然傳來傳來一聲沉悶的鐘響。
安息刻已至。
巡邏的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