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傲慢與偏見
“相信待會我的學(xué)長就會到了。我學(xué)長很厲害的，一定能很快找到兇手?！标戨x憂想了想，并沒有憑借自己邏輯分析系的腦袋找到答案，于是將希望寄托在了無所不能的毛利信真身上。
陳言長背后冒起冷汗，話說自己什么事都還沒有來得及做的時候，這位警官就已經(jīng)敏感地懷疑上了他。這個案子說不得，到處都有他的蹤跡。真不知道會不會被牽扯進去。
陸離憂用手指著他的鼻子：“明天在孤兒院不要和我說話，我可不想被人認為我認識你，影響我的聲譽?！边@是一個狠聲的警告，也是愚蠢的警告。若是他現(xiàn)在不是麻煩纏身，他一定會在心里笑出來。
她走后，莉蒂婭只是奇怪地看著他：“想不到她是公主，我真是沒有想到。對了，你在孤兒院的時候就知道了，是吧？更想不到你竟然和公主攀上了交情。你能說說你這兩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嗎？”
“嗯？我覺得你想岔了?！标愌蚤L無奈地嘆息著。
“哦？那你攀上公主是準備做什么呢？”莉蒂婭顯然不信他的話，并步步緊逼。
“我甚至根本沒有主動和她交道?！彼@么說的時候，忽然就想通了為什么他當時提議去孤兒院時莉蒂婭很坦然就接受了這個方案。因為在她看來，他是去監(jiān)控目標林吾道。殊不知，他本來就是心里有鬼。可是他雖然有鬼，那此刻又絕不是莉蒂婭認為的那種鬼。
“我來替你補充吧？你以為公主身邊有奧法師可以幫助你擺脫我們。是吧？對不起，生死對于我來說本來早就無所謂了。我現(xiàn)在只想要復(fù)仇。而我背后的同伴們，更是無懼生死。你休想。”
陳言長手杖微微一顫。剛才他無暇想下去的問題，現(xiàn)在他有了答案。韓睿已死，羅凌被抓，林吾道是目標。雇主就只能是余立凡。沒錯，莉蒂婭對他的描述是經(jīng)營不善。這個詞原本他認為可以指任何人，都不會用來形容這位旭虎的會長。
可是事實上，此人恐怕目前日子并不好過。他已經(jīng)沒有現(xiàn)金了，只能用本票來交易。對于他來說，這次夏交會是一場賭博。卓縉也從側(cè)面證明過余立凡現(xiàn)在的境地還不如二號人物卓奮揚?？山酉聛硭窒萑肓诵碌闹i團。若說今天這場戲是余立凡在幕后策劃的，倒還有幾分可能，用卓家繼承人被抓來擊垮卓家這個對他王座發(fā)起挑戰(zhàn)的副手?？墒撬麨槭裁葱枰獨⒘治岬滥?？
卓縉有說過林吾道從某種意義是余立凡的子侄輩，原話是和“余離憂”是表親。余立凡為什么要殺自己的子侄？
這一次他決不能再輕易犯錯，為此他不能畏縮求穩(wěn)：“她是公主。不是火車上偶然的艷遇，我可能做什么呢？和她調(diào)情然后被震怒的皇室找個罪過殺掉？那是公主，她的婚姻對于皇帝來說是買賣，是交易。是用來交換權(quán)力鞏固統(tǒng)治的。她還小，她可能不懂?？墒俏乙膊欢畣?？就算我不懂？宮廷里人都不懂嗎？我根本不想招惹她?！?p> 在一席話短暫震懾住剛剛才豪言不畏死的妻子以后，他繼續(xù)說：“我是解決這個難題。余立凡要對付林吾道，真的那么簡單嗎？”說完，他死死盯著莉蒂婭的眼睛，對方?jīng)]有任何反駁。顯然這一次是總算對了。
到了這一步，他才開始圓自己的謊：“我可以單槍匹馬解決這件事。我甚至剛剛可以趁著一片混亂一槍崩了林吾道?！边@是純屬吹牛和唬人，事實上他今天連林吾道在哪里都沒見到過。然后他繼續(xù)說：“然后呢？然后我立刻被男爵府的守衛(wèi)亂槍打死，被鎮(zhèn)法司的人用各種非凡的招數(shù)打得灰飛煙滅。我只是一個殺手啊。我收錢辦事而已。我不像你們，我沒有這么大的決心?！边@段話的立場很符合他的人設(shè)，所以莉蒂婭只是低頭不語。
“我只是想假裝我在討好公主而已，我總得為我接近林吾道找一點借口吧。我可不希望林吾道一出事，警役就已經(jīng)坐在我身旁了?；蛟S對你們來說，讓我送死可能也是你們計劃的一環(huán)。對不起，我一向單干，我信不過你，也信不過你的敢死隊朋友?！弊詈螅K于順其自然地編出了理由。
這個理由意外地好用，莉蒂婭竟然一時語塞。
這時，兩個人又迎來了一位訪客。藍裙白衫的女子陰沉臉朝著兩個人走來。她先是傲慢地看向莉蒂婭，然后把偏頭將目光投向遠處。陳言長和莉蒂婭對此都不明白她這是什么意思。她又沉著臉，重復(fù)了一次上述動作。然后，她將頭轉(zhuǎn)向陳言長，有些生氣地命令著：“讓你的女人走開，我有話問你?！边@是之前扶著卓奮揚的女人。不出意外，她是章緣。
他深吸一口氣，公主雖然人不聰明，可是至少比她架子小多了。相比之下，這個女人簡直是皇后。他并不知道此人的來意，也不準備和對方有什么單獨溝通。所以他也不準備執(zhí)行對方的命令?？墒钱斔涯抗馔断蚶虻賸I的時候。莉蒂婭臉色雖然足夠糟糕，卻真的轉(zhuǎn)身就走了。全然沒有之前威脅他的那種堅決和狠勁。
待到莉蒂婭走遠之后，女人才搖著手中紈扇，冷冰冰地說：“這個自以為是的蠢貨是誰？”
“說我嗎？”他對這個評語有些過敏，下意識想到了自己，同時也驚訝為什么此女會如此出言不遜。
女人臉上抽動，露出一個極其荒唐的笑容：“你當然知道我說的剛剛那個女人，你跟她熟悉到不允許別人罵她了嗎？”
“她是我妻子?！彼X得這話說得特別別扭，但至少對于其他所有人，這是一個事實。
“你居然結(jié)婚了？還娶了一個真正的異族人？”女人虛起眼睛，臉上說不清帶著的是鄙夷還是嘲諷，“她叫什么名字？“
“莉蒂婭……”
“哈，原來是為了這個名字。就因為她也叫莉蒂婭?！?p> 也叫莉蒂婭？這么說梁笑應(yīng)曾經(jīng)有一個愛人叫做莉蒂婭。可是因為某種原因，對方離他而去。他居然因為現(xiàn)在這位莉蒂婭的名字就選擇了對方。這倒是聞所未聞。不過考慮到梁笑應(yīng)本來就是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人。所以能作出什么事，他都不奇怪。這么一想，夫妻兩個只是表面展示一下和睦，內(nèi)中道理也就順理成章了。
想來那張肖像畫上畫的就是原先那位莉蒂婭吧?！拔业膿磹邸敝傅木褪悄莻€人。難怪畫像上隱隱有點異族人的影子。之前只是以為那是畫功粗糙造成的，現(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腦中雖然在一瞬間聯(lián)想到了許多，他的嘴里卻沒有絲毫慢下來：“哈，也因為都是異族?！?p> “呵，真正的莉蒂婭明明身上還有那么多中州人的樣子，哪像這個女人的一副鬼樣?！迸说膮挆壓翢o掩飾地寫在了臉上，“不是和你說這些的。我來只想問你，是不是瘋了？”
這個意思是原來那個莉蒂婭是混血么？當然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看著對方眼睛，平靜地說：“三公子，你這是什么意思？”
卓緣微微一愣，然后露出笑容：“好吧，你終于學(xué)會叫我三公子了。”然后笑容一閃而逝：“卓縉的事怎么說？我只叫你把他弄到妓院去，然后搞出一點事，讓老爺子去贖人。我只要老爺子一怒之下廢掉他接班人的位置而已?，F(xiàn)在他是殺人啊。殺人會連累到我們卓家的?！?p> 陳言長內(nèi)心毫無波瀾。原來和三公子的交易僅止是這樣，比他想的最壞情況稍好一些。甚至沒有打打殺殺，也沒有這么狠戾的趕盡殺絕。當然這倒和良心與血親沒有任何關(guān)系，單純只是利益連帶受損。
她想要的繼承權(quán)。從兒子手上搶下這個權(quán)力，在她這樣極其傳統(tǒng)的家族里，這并不是容易的一件事。她證實自己更精明更能干沒有任何作用。甚至親自出面舉報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哥哥也沒用。那樣老爺子固然震怒于兒子的丟臉，也會震怒于女兒出賣家族的尊嚴，并且很可能會懷疑到女兒的別有用心。
所以卓緣需要的是梁笑應(yīng)，這個卓縉的狐朋狗友。到時候卓奮揚再怎么痛心疾首，再怎么怒不可遏，對象也只能卓縉自己而已。朋友是他自己的，煙花之地是他自己去的，事情是他自己惹出來的。最多額外遷怒一個梁笑應(yīng)而已，這對于獲得一大筆報酬的后者來說這又算什么呢？對于幕后策劃者卓緣來說，她只是付出九牛一毛而已，更是無所謂。
不過現(xiàn)在這個罪責他可擔不起，他搖頭說：“他殺人可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不是你灌醉他，然后教唆他的？”卓緣顯然不太相信這樣的說法。
他想了想，按照剛剛卓縉的表現(xiàn)來看，一起去鳳鳴閣的事一定藏不住。他決定說一些真話：“喝醉與我無關(guān)，中午你和他同桌，他喝了多少，你應(yīng)該心里明白。”
卓緣沉默，顯然被對方說中了。
他繼續(xù)說：“但是他喝醉這件事，被我抓到了一個機會。所以我暗示他和我一起去鳳鳴閣?！痹谧烤壝媲?，他給自己添加一點主觀性，最起碼可以和三公子更好交流一些。
果然，卓緣臉色稍好一些，也沒有出言打斷他的意思。
他接著說：“把他騙到了鳳鳴閣，他點了一個叫倪娜的花魁。可惜事情沒有按計劃進行，他給我點了另一位頭牌，池琰。不幸得是，我和這個女人有……舊。所以我沒有順利地鬧出事來。”
卓緣哼了一聲，一臉極度地鄙夷。
“所以我的計劃是自己先娛樂一下，然后假裝喝醉。最后回到酒席的時候，自己借著發(fā)酒瘋把和他一起去到鳳鳴閣的事情說出來。當著這么多人說出來，足以讓老爺子氣得手腳發(fā)抖，是吧？這樣還不算毀掉你哥的前途嗎？”編假話講歪理這一套，他現(xiàn)在可謂信手拈來。
雖然對這個計劃里“自己先娛樂一下”很多不滿，但其后的安排還是打動了三公子。她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他的構(gòu)思：“那你還是瘋子，拿自己的所有名譽去把卓縉拉下水。另外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我哥什么的，叫他名字?！?p> 能夠騙倒對方就令他欣然，自然是從善如流：“好的。”
“那么，你是說殺人和你無關(guān)？”
“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标愌蚤L誠懇地點點頭。
“那他怎么會去殺人？他和死者沒有關(guān)系?！弊烤墝栴}又繞了回來。
是呀，卓縉為什么殺人呢？卓縉又為什么和羅凌一起聯(lián)手殺人呢？
陳言長雙手同時握住手杖，陷入迷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