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飛刀問情
“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待在莉蒂婭阿姨身旁，不準(zhǔn)說話?！标愌蚤L在進入孤兒院前再次嚴(yán)肅地下達了命令。
小孩現(xiàn)在沒有這么畏懼他了。但是在吃了他請的早餐，又坐了他叫的馬車以后，也不得不承認在衣食住行中有一半都享受了他這一輩子沒有享受過的待遇。所以他反而比剛才更聽他的話了。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真正不好相處的莉蒂婭阿姨，每次這么叫她都會迎來她冰冷嚴(yán)厲的目光。
陳言長交代完以后，親切地迎上了林吾道和公主的專車?？磥砹治岬烙质乔叭ソ恿斯鞑艁淼?。如今公主都已經(jīng)以真實身份出現(xiàn)了，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理由厚著臉皮貼上去的。也對，他之前也從來沒有說過他是用追女人的方式在靠近公主。話說他只需要自稱仰慕皇室，或者看中的商機，諸如此類亂七八糟的理由總是能找到的。連陳言長這種這方面的外行都能找到托詞，何況林吾道呢？
說起來林吾道也好，梁笑應(yīng)也好，這些有錢人的男男女女真是一塌糊涂。
“你雇一個這么寒酸的童子做什么？”陸離憂指著何璐一臉鄙夷地說。
何璐居然謹(jǐn)記陳言長的指示，一言不發(fā)，只瞪著艷羨的雙眼打量著公主。當(dāng)然，他根本就不認識公主。甚至連學(xué)校教過的基本常識都不知道，他也不認識皇家的制服。他只是覺得公主很漂亮，林道五很英俊，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其實這是典型沒有見過市面，只憑著直覺發(fā)現(xiàn)這兩人衣服華美，裝扮精致，器件奢華，他便把對物的尊崇寄托到了人身上去。
“帶著一位孤兒來參觀孤兒院，這不是顯得我真的是來為此而來的嗎？這樣就顯得我目的純正，不會有人擔(dān)心被借走什么?！标愌蚤L斟酌著詞匯，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他不能把話說得太透。
陸離憂對這個答案很滿意，畢竟她擔(dān)心就是影響她的名聲。只是按她的操作，有沒有這一出也沒多大區(qū)別了。
跟在后面的是彩旗劇團的大量演員，他們接受的是旭虎余立凡的訂單，以為是為余立凡的侄女而來，昨天才知道真正的雇主是公主。好在陸離憂嚴(yán)格按照合同辦事，并沒有少一分錢?？偹氵@個公主雖然不大聰明，還算比較溫和。
陳言長向公主假托一句他認識彩旗劇團的演員，去打個招呼，就走進了劇團的隊伍。找了一圈，并沒有找到孫修竹，他不覺一聲嘆息。
“哎呀什么哎呀？孫妹今天沒有來，我想是討厭見到你吧？”一個惡狠狠的男聲在他身邊響了起來。
他立刻想到了一個人。果然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一張又是得意又是挑釁的臉，這是昨天見過的岳攀。按照非常合理的推斷，這個人不知是暗戀還是明戀著瓷娃娃。然后瓷娃娃卻只喜歡梁笑應(yīng)。若僅僅如此也就罷了，或許還能收獲一句祝她幸福。梁笑應(yīng)又是除了孫修竹都應(yīng)該看出來的花花公子。岳攀對他的敵視也就顯得合情合理了。
只是你該敵視的人是梁笑應(yīng)啊，關(guān)我陳言長什么事？他不禁內(nèi)心狂喊著。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只向著岳攀拱拱手：“我就四處看看。好了，攀哥，告辭了。”
倉惶地從陸離憂面前溜了回來，公主看地噗呲一笑，然后莉蒂婭怨恨的眼神也如期而至。便是兩人感情再差，他的行為在外人看來，這是當(dāng)著正室夫人的面有所圖謀。莉蒂婭的生氣也就合情合理了。
說起來，每個人都只是做了自己正該做的事。陳言長暗嘆一聲。這個梁笑應(yīng)真是個麻煩。
早已有林吾道的兩位強壯保鏢敲開了門。公主這次帶著她的女近衛(wèi)沈千悠一起走在了最前面。林吾道自然緊隨左右。陳言長退到一邊，示意劇團的人先走。在岳攀的怒視下，他只是將頭偏開，不敢與之對視。待到所有人都進入了以后，他才招呼莉蒂婭和何璐一同進去。
他之所以等到最后，倒不是為了溫良恭謙之類，而是他在觀察試靈法陣。觀察結(jié)果就是面前的人沒有一個是奧法師。這就好，他可不想待會又出什么意外。至于林吾道，他并不準(zhǔn)備在孤兒院對付他。孤兒院里的奧法師數(shù)量不明，而且還有這么多小朋友。他不想因為莽撞使得自己陷入毫無意義的麻煩，也不想給小朋友增加意想不到的危險。
院長柳夫人已經(jīng)將孤兒們?nèi)拷M織在了院子里。今天公主的身份已經(jīng)昭然若揭，所以她帶領(lǐng)所有孤兒向公主行了一次大禮。考慮這些孤兒從來行過皇家禮儀，也沒有排練過，只是按照柳夫人的要求茫然地照做。結(jié)果一片混亂?；靵y不僅僅是不整齊，做錯的發(fā)愣的比比皆是。不過柳夫人也不尷尬，只是禮貌地看著公主。公主大約從來沒被這么亂七八糟地致禮過，反倒是樂出聲來。
陳言長默不作聲地看著林吾道和柳夫人交流著，他快速地將孤兒的人數(shù)又?jǐn)?shù)了一遍。這次小朋友站得比較整齊，所以數(shù)起來很快。86人，和上次一樣。這讓他稍稍松了一口氣，他原還擔(dān)心這次來又少一人。
想到昨夜的怪夢，他的目光在鄭清亮身上短暫停留了一會。鄭清亮現(xiàn)在快十歲，大約七年前就該是三歲。而且他怎么看都像是昨晚夢中鄭虬陽縮小的樣子。他搖了搖頭，把自己一瞬間涌出的紛亂雜念一起摒棄出腦中。
在一番交涉以后，劇團的演出正式開始。孤兒院的全部七位員工都出現(xiàn)在了院子。整個院子里只有八張椅子。大約是按林陸梁三組人各兩張準(zhǔn)備的，然后剩下兩張是柳夫人和助理的。結(jié)果公主和她的女近衛(wèi)，陳言長和莉蒂婭倒是剛好。林吾道自己坐了一張，兩個保鏢誰也不好意思去坐剩下的一張。于是整個大院里就一張椅子空著，誰也沒坐。
小朋友是沒有位置的，不論是孤兒們還是何璐。他們都端直地站著，看著劇團的人開始表演魔術(shù)。
魔術(shù)的道具都是隨身帶來的，也無需太多準(zhǔn)備。在稍稍布置了幾分鐘舞臺以后，整個節(jié)目就開演了。而后面的人則趁著這空檔開始布置更多的場景。前面的小魔術(shù)無非就是變出來幾條彩帶，又變出來幾只鴿子，都是些常見的套路。
何璐看得目瞪口呆，口中不斷發(fā)出“哇”，“喲”之類的驚嘆詞。而孤兒們則守規(guī)矩得多，剛開始只是機械地鼓掌。幾個魔術(shù)以后，他們才漸入佳境，有了幾分笑語。
這時，陸離憂卻發(fā)生一聲毫無由頭的感慨：“嚇?biāo)牢伊??！?p> 在眾人疑惑不解的目光，她緩緩說出了下半句：“我還以為他們不喜歡，我只是自作多情。喜歡就好?！?p> 小魔術(shù)結(jié)束的時候，舞臺也布置完畢了。然后開始踩蹺蹺板之類的雜技。之后又穿插了幾個舞蹈，陳言長這才知道，原來這些都是被一個故事串聯(lián)起來的。故事當(dāng)然很簡單，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騎士從妖怪手中救公主的故事。妖怪長在禿鷲的頭和翅膀，獅子的軀干和四肢。這種神奇生物叫獅鷲獸，產(chǎn)于洪國，是洪國的神獸。把敵國神獸當(dāng)做邪惡生物是全天下所有人類的傳統(tǒng)藝能。洪國民間傳奇故事的大反派通常是麒麟。
在載歌載舞了一陣以后，接下來的劇情發(fā)展到了騎士和獅鷲座下的大妖獨角獸的決斗。騎士的扈從岳攀抓起一大把飛刀走了上來。他先是一揚手，將這些飛刀全部扎入五米遠的木板上。然后他走上前拔出一把，向著空中撒出一根羽毛。他將匕首放在羽毛落下的路徑上等待著羽毛。白色羽毛悠悠落下，一接觸到匕首豎直的鋒刃立刻散落成兩段。
小朋友們大都沒有看懂這個環(huán)節(jié)的含義，陳言長當(dāng)然這是在表現(xiàn)匕首的鋒利，有一個相似的詞語叫做吹毛斷發(fā)。只是為了展現(xiàn)得更為明顯，岳攀將頭發(fā)換成了羽毛。作為看懂劇情的成年人，他禮節(jié)性地鼓掌，并十分配合地大喊一聲：“好快的匕首?！?p> 岳攀伸出舌頭在匕首的側(cè)面舔了一下，他大笑一聲：“現(xiàn)在我們需要一位志愿者，我們將把他綁在木板上。然后我在五尺外用飛刀射向他。當(dāng)然，大家請放心，我不會射到他的身體。我總是指哪里射哪里?，F(xiàn)在我射到木板上的藍點上?！?p> 這時陳言長才注意到木板上有各色圓點。沒等到他看清有幾種顏色，岳攀已經(jīng)退到了指定位置。這邊剛一揚手，那邊啪得一聲，匕首已經(jīng)插在了木板上。眾人定睛一看，匕首正好插在了藍點。
這一次大家都看懂了其中的高妙之處，先是公主帶頭鼓掌，眾人承接上來，最后小朋友們一起驚訝著拍起了手。
這時，岳攀指著林吾道：“林先生，上來當(dāng)個靶子如何？”
林吾道臉色一變，身后兩位保鏢搶出一步擋在他面前，怒視著岳攀，其中一人呵斥著說：“你說什么？”
岳攀也不答話，只是拱拱手：“林先生想來是不愿意的。那……”說完他將手指向了公主。
陸離憂有些沒回過神來：“我?。俊?p> 岳攀此時已經(jīng)將手移開了，他只是欠身說：“公主千金之軀，不可不可?！比缓笏氖持钢敝戈愌蚤L：“梁先生不該拒絕吧？”
陳言長皺起眉。他四下看了看，無論是孤兒院的諸位還是林吾道的保鏢都應(yīng)該是比他合適的人選。而且這個角色按理應(yīng)該是劇團內(nèi)部的成員擔(dān)任。毫無疑問，這是刻意沖著他來的。
他呵呵一笑：“我拒絕，我怕死?！?p> “你怕？你怕什么？你怕我們失手，彩旗劇團自開門以來幾十年從來沒在飛刀上出過事故。我們可是公主殿下請來的。你是怕公主沒有識人之明，還是怕公主想要害你？”岳攀臉上掛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陸離憂立刻無意間做了一個完美的配合：“是呀，我堂堂公主，害你做什么？”
他一時難以辯駁。
陸離憂卻火上澆油：“快點上去吧。你不是喜歡借勢嗎？這次借一點威勢、勇勢?！闭f著，自己就盈盈笑了起來，頗有一種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
陳言長緩緩站起來，他拍了拍何璐肩頭：“不論發(fā)生什么，記得我說的話，跟著阿姨，不許說話?！比缓笏麑㈩^轉(zhuǎn)向莉蒂婭：“你看著這個小子，其余事統(tǒng)統(tǒng)別管。切記?！?p> 然后他將帽子和手杖放在椅子上，緩緩走向岳攀。兩人眼神相對，目光中都閃現(xiàn)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