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北宸正午
陳言長飛墜而下。
而他剛一離開麒麟的背部。白麒麟立刻生出了感應(yīng)，也一躍而下。它似能在下墜過程中仍向下額外加速。這使得它竟然后發(fā)先至，在陳言長入水先，先一步托在陳言長身下，將他重新承載起來。
然后麒麟四足狂奔，在福江遼闊的水面翩躚飛馳，只在身后留下一道長遠的波紋。
他不禁扛著泰蘭式，迎著河風，在江面上一陣肆意清嘯。炎陽當空，北宸正午。他總算暫時擺脫掉了煩人的北宸警衛(wèi)。現(xiàn)在他必須得順在河道趕往福河大橋。在那里，有四撥人已經(jīng)搭好了舞臺，等待他這位主角的到來。
一路奔騰著，其間也有警衛(wèi)在河岸上組織起對他的射擊?，F(xiàn)在這個距離，他絲毫不用擔心對方的威脅。只要麒麟還能保持著對襲擊的感應(yīng)，他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無驚無險，他這才感覺到整個北宸都在為他沸騰著。
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將要做什么。只是單純地看著一位年輕男子騎著潔白的麒麟在江面上意氣風發(fā)。無論是女人還是男人，無論是小孩還是老人，只要是和他此時沒有利害沖突的，都不由得為之仰慕。其間有生當如此的艷羨，也有簡簡單單啊啊啊的尖叫聲。他只是興奮地大喊。本想長歌一曲，又想到自己可怕的歌聲，肯定會影響到自己此刻的風流之姿。
蔡當時最風光的時候也不如我現(xiàn)在吧？陳言長腦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不禁心下一陣黯然。心里的狂喜和躁動漸漸散去，復(fù)歸清明。浮起一個自信中透著睿查的微笑。福江大橋已經(jīng)遠遠地出現(xiàn)他的視野里。
看了看胯下的萬獸之靈，他倒是閃出一絲疑惑。說起來他剛剛的狂妄并沒有讓麒麟背棄他，它感覺不到他內(nèi)心悸動的一絲邪念嗎？這么說起來，原因倒很有可能是那個原因了。心中一動，他覺得自己的收獲比意料得要大，他似乎明白了傳奇法師李文琪駕馭麒麟的奧秘。
稍稍胡思亂想四散而開之際，他猛然將其收攏回來?，F(xiàn)在可不是搞奧術(shù)探究的時候。這一戰(zhàn)，才剛剛到了中場。
這時，他注意到了大橋上的擁堵。他的兩位盟友也表現(xiàn)良好。
第一位盟友林吾道讓莉蒂婭無比驚訝，她想不通陳言長憑什么和林吾道結(jié)盟。他給出的理由很簡單，共同的利益和小林的野心。他需要林吾道做兩件事。第一件是需要本人和他一起闖一次余府。第二件則是安排保鏢和一些林府仆役，將梁笑應(yīng)的尸體送到橋上，等候他的信號。
第二位盟友則是更讓莉蒂婭感到不可思議的建義幫老大戴莉。戴莉的職責相對復(fù)雜一點。而在福河大橋，她需要配合的是讓人安排一起圍堵斗毆將大橋堵得水泄不通。在原計劃中，這些人還得一面表演，一面對他網(wǎng)開一面讓他獨自穿越過去。而現(xiàn)在他騎乘著麒麟，倒是省下了這個步驟。
他抬頭遠遠得看著，并沒有在紛亂的人群中和被他吸引或者激勵著的狂熱者中看到第三位盟友以及本該來自集合的莉蒂婭。
莉蒂婭沒有來？陳言長皺起眉。那么這意味著他終究還是誤判了洛書會。這些人并不像他記憶和印象里那樣背信棄義，他們并沒有在得手以后拋棄莉蒂婭，讓她獨自面對重重兇險。
當然還有另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們不但拋棄了莉蒂婭，還為了防止泄密，親自下手斬草除根。他心中一陣寒意，但也無力改變這一切，只得專注于眼前。只能讓這位識人不明的笨女人自求多福了。
他舉起槍，對著天空射出一發(fā)。在江心這么做，省了流彈傷到路人的顧慮，使得他的動作更加隨心所欲起來。這就是他們約好的信號。接下來他只需要等待林吾道保鏢的配合了。按照林吾道的說法，這兩位都有從軍的經(jīng)歷，無論是槍法還是格斗都堪稱精妙。而堅決執(zhí)行命令上，他們更是首屈一指。
果然很快在橋頭打鬧和歡呼的兩撥人之中，誰有沒有注意到一輛馬車側(cè)翻在橋上。這次側(cè)翻使得馬車頂上的棺材因此從橋面上落往了福江之中。在棺材噗通一聲墜入江面又從水中彈了起來以后，他已經(jīng)做好了射擊準備。
子彈呼嘯出膛，射中了棺材。這是他最近的靶子中最為容易的目標。在子彈擊中棺材的一瞬，整個棺材爆炸起來。這一次，填滿整個棺木的大量炸藥制造出來的爆炸儼然有一絲石破天驚的恢弘之感。
精心計算的位置，遠超需求的分量，使得這次爆炸立刻就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橋梁在這次爆炸中轟然斷裂。而整個橋面也迅速從這里坍塌下來。所幸除了幾位表演爭吵的建義幫混混不幸墜入江中，其他人因為離得稍遠，并沒有因此陷入危險。在兩位保鏢和提前隱藏在人群中的仆役立刻警示和組織下?；艁y的人群得到有效疏散，并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
福河大橋是梁橋。要想炸斷梁橋，就得炸橋梁。對于這項知識不太精通的他意外地得到保鏢的技術(shù)指導(dǎo)。眾人協(xié)力算出來了，最好的爆炸點，以及最低的炸藥量。對此他略有些驚奇，他倒沒有想到堂堂津西大學(xué)槍械專業(yè)的優(yōu)等生，竟然被大頭兵上了一課。
這位保鏢告訴陳言長，這是他以前在戰(zhàn)場和安信軍合作時，炸掉洪國橋梁時一位專家提供的說法。
陳言長和陳商當時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一絲驚異和疑惑。于是由他問出了：“那你戰(zhàn)后為什么不留在軍中。”
保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因為他們說安信軍統(tǒng)帥是奸佞。我絕不和他們共事。蔡爺不是奸佞，蔡爺是好人?！?p> 他倒是默然不語，陳商拍了拍保鏢的肩膀：“兄弟，我的部隊也和安信軍一起并肩作戰(zhàn)過。蔡當時喜歡別人叫他名字。他最不喜歡別人叫他爺。誰也不該想當別人的爺。若是你非要尊稱，你可以叫他奧法皇帝?！?p> 陳言長欣然一笑：“奧法皇帝他自己也說過擔不上。不若叫他無知皇帝吧?！?p> 要想阻斷追兵就必須阻斷福河大橋。這個任務(wù)他明面上交給了建義幫的那群混混。但是他可不指望一群黑幫渣滓能做出這么大貢獻，更不相信他們能在面對鎮(zhèn)法司奧法師的時候還能堅定不移地貫徹他的方陣。所以炸斷才是最好的選擇。讓這群人來不過是三個目的。一是掩護真正布置炸橋的林府保鏢，二是起到一定程度的堵塞作用，免得炸橋計劃實施不太順利。至于第三，他就需要鎮(zhèn)法司和警役的合圍了。
沒有任何遲疑，在驚惶和喊叫聲中，他一縱麒麟，朝著河對岸奔跑過去。就在此時，他聽到了背后傳來的又一陣新的騷亂。回過頭，他立刻看到了橋頭上出現(xiàn)的一個火人。
這是一個整個都籠罩在火焰里的人。熾焰之中的人，看不清她的容顏。但她纖細的腰身不難讓人看出這是一個女性。
陳言長當然知道這是誰。火系奧法師的真火鳳凰，也不知道莉蒂婭被逼使用這么招搖的奧術(shù)是抱著怎么一種破釜沉舟的心情。果然在她身后赫然可以看到整個北宸至少一半的鎮(zhèn)法司探員在瘋狂追逐著她。
現(xiàn)在他是無能為力。除了慶幸他及時地炸斷了橋梁，使得這些奧法師無法通過福河，不得不另覓他途。當然，也包括莉蒂婭。她是真火鳳凰，但不是真的火鳳凰。她也不能飛，現(xiàn)在橋面已經(jīng)坍塌了近十米的裂口，她也過不來了。
只是救莉蒂婭，本來就不是他的職責。在預(yù)案里，這是他第三位盟友的職責。而這么多盟友里，他可以篤定最心思純潔的人就是這第三位盟友。
莉蒂婭茫然地向前狂奔著，所有人都驚恐地四散讓開。誰也不愿沾染這么一個行走的縱火狂。她看著前面的斷裂的橋面，心中一片黯然。陳言長沒有騙她，但是她來晚了，比原定計劃晚了一點，橋面已經(jīng)被炸毀了，她也無法通過。將同這些鎮(zhèn)法司一同被困在河的這岸。
對此她毫無勝算。巔峰狀態(tài)下她就已經(jīng)毫無機會了，現(xiàn)在她更是幾乎燃燒完了自己所有的靈力。再有幾分鐘，她就能癱倒在地上了。盡管整個人陷入一片灰暗之中，她仍注意到了遠處的江面上，行走著一頭漂亮的生靈。
她存在余府見到這生靈一次，金角金髯白毛的白麒麟。而更令她不可思議的是，麒麟背上赫然坐著一個人，竟然是毫無奧術(shù)天賦的陳言長。
大約這是臨死前的幻覺吧？她的母親告訴她，人在臨死前，會看到自己希望的神跡。但這只是自己內(nèi)心的不甘所投射而來的。她的親人、鄰居、朋友每一個人在臨死前都看到了自己渴望得到救助的場景。然而幻覺僅僅只是幻覺，到最后什么也沒發(fā)生，他們依然不能擺脫死亡的宿命。
既然無法擺脫，不如驕傲一點迎接它吧。莉蒂婭看著眼前的斷橋，并不打算停下來。至少我是死在自己手里。
陳言長看出了莉蒂婭的意圖，而且他一直沒有找到第三位盟友的存在。難道最后既然是在這里出了岔子嗎？他猛地夾著麒麟的肚腹，折轉(zhuǎn)回來，想要救下即將落下的莉蒂婭。不過，這段距離實在是太遠了。
真火之身快要接近斷橋之處時，她驟然變成了一個滿臉寫著疑惑的男子，所有人都一陣驚愕。也不知道陳言長是不是第一個明悟真相的，他扭頭看向斷橋的另一側(cè)，儼然火焰即將熄滅的莉蒂婭正不知所措的站在橋上。
而她身旁，正一面遠離她一面拍打著身上被火焰點燃衣物的瓷娃娃。
第三位盟友。心里沒有什么計較，單純?yōu)榱盒?yīng)所吸引的女魔術(shù)師，孫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