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與其說小逸是被自家院子里的公雞吵醒的,倒不如說她是被“嚇”醒的。
南嶼鎮(zhèn)和北方城市里的生活完全是兩個樣子,最明顯的一點就是當那只雄赳赳的大花躥到小逸的窗臺上“嗷”的一嗓子,小逸一個激靈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阿婆……你起的這么早啊……”
小逸揉著惺忪的睡眼下了樓,海風(fēng)撩動著她蓬松的長發(fā),還沒清洗的小臉花得就像她身上的睡衣睡褲一樣邋遢。
“小逸啊,這么早就起來了?。俊卑⑵磐畹子痔砹艘桓?,趕緊用手撲扇著飛到面前的火星子,“怎么不多睡會兒?過幾天開學(xué)了可就沒的床賴嘍?!?p> “睡……?噢,我睡醒啦。阿婆,你在燒什么,我?guī)湍闩???p> “唉不用的不用的。給你做個菜哺蛋,喜歡吃不?咱家自己養(yǎng)的雞下的蛋喏,好吃!”
“……不……當?”小逸看著一大早就在灶臺邊上忙碌的阿婆,碳灰熏得她有點睜不開眼,不禁心疼地問:“阿婆,為什么不用煤氣爐或者電爐?。俊?p> “煤氣瓶的話,換起來還要麻煩別人,很不方便的。用電的也要花錢,還是柴灶用得習(xí)慣了。”
小逸雖聽不大懂阿婆的方言,但大概也能明白阿婆那一輩人血液里流淌著的純樸和節(jié)儉,于是她挽起袖子露出了一雙細嫩的小手,“來來,阿婆,還是我來幫你燒火吧。”
“唉!可不上手!”阿婆聽小逸說要幫她燒火趕忙起身想要阻攔,可伸出來的雙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蹭在了自己的圍裙上,“小逸啊,你快去洗把臉吧,早飯好了就吃,啊?!?p> 看著小逸茫然地挑起眉毛,阿婆用袖子蹭了蹭鼻子笑道:“洗臉啊,鼻子上有灰,嘿嘿嘿……”
“哦哦!”
小逸遢邋著拖鞋蹦跳進里屋的可愛背影,阿婆怎么看也看不厭。這個遠方來的孫女,讓阿婆的這棟小樓和這個院子又重新煥發(fā)了生機,就像大門上盆栽的芒花,隨風(fēng)擺動的穗子比以往更加生動。
“小逸啊,多吃一點,長身體?!?p> 院子里支起來的小方桌上,兩道簡單的菜肴便是祖孫二人的早餐。小逸甩著濕漉漉的手回來剛剛坐下,阿婆便給她大塊地夾起菜來,而自己碗里除了白花花的米飯,就只是一點做菜剩下的菜脯。阿婆看著小逸大口大口吃得很香,這才安心地拿起筷子。
“阿婆,藝大附中離這里遠不遠?”小逸覺得這個什么“不當”還真是意外的好吃,問話的同時又給自己夾了一大塊。
“藝大?。恳嚾ナ欣锩?。你阿姆給你報的藝大啊?”
“是我自己要上的。我阿姆,哦,我媽她起初怎么也不同意,說學(xué)音樂有什么好,又貴,還不如上個普通高中,將來上個大學(xué)好找工作……我求了她好幾年,她都不答應(yīng),最近她突然就痛快地答應(yīng)了,我覺得跟我那次絕食抗議有關(guān)。哎?阿婆,你知道什么是絕食嗎?”
“你阿姆肯定也是為了你好的,是不是?!?p> 阿婆雖這么說,但心里不免有些難過。穎茹那么清高的一個女人,要不是為了李桓那個孩子,怕是根本看不上這個遠方的窮親戚,更何況現(xiàn)在也不是一家人了。到藝大來學(xué)音樂也許根本也是一個幌子,可是這些阿婆又怎能忍心讓小逸知道……
“唉……我媽她哪知道,學(xué)音樂是我從小的一個夢想呢!將來,我還要出國去深造,到歐洲去學(xué)習(xí),也成為一個世界級的長笛大師,和當代最頂尖的長笛大師詹姆斯高威一同演出……哎?阿婆,你知道詹姆斯高威嗎?他是我的偶像!”
阿婆看著小逸把碗舉得老高,海風(fēng)輕輕地吹著她的長發(fā),她揚起的精致小臉后面有一輪冉冉升起的朝陽。
阿婆能做的,也就只能是站起身,伸手夠著,給她這個無比疼愛的孫女碗里再夾上一大塊雞蛋。阿婆會心地笑了,小逸長得好快,幾年不見,阿婆已經(jīng)快要夠不到她高舉的碗邊了。
“小逸啊,一會兒吃完飯,阿婆帶你去鎮(zhèn)上,買些過兩天上學(xué)要用的東西,盆啊碗啊什么的。藝大在市里,來回坐車不方便,你就住校吧,周末回來阿婆給你做好吃的!”
“嗯,我媽也是說想讓我住校的。”
阿婆不知為何,聽到小逸隨口說的這句話,心里竟有些酸楚。她何嘗不希望小逸住在自己身邊,但為了小逸考慮,阿婆還是不得不同意穎茹的建議。
不過,當阿婆驚喜地發(fā)現(xiàn)小逸好像開始能夠聽懂一些她的方言了,阿婆的臉上綻放出了極大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