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墻,白窗,白床單。
白色讓人安心,因為病菌無法存活在這圣潔的顏色里。就連夢境,都被淡淡的來蘇水味洗滌得一塵不染。
第二次住進校醫(yī)院的查小逸對這里已經(jīng)不再陌生。校醫(yī)為查小逸換了吊瓶,見她睡醒了,又為她測量了心率、血壓和體溫。
一切指標(biāo)好轉(zhuǎn),校醫(yī)這才忍不住嘮叨起來:“感冒都已經(jīng)轉(zhuǎn)成肺炎了,還去做劇烈運動……你們這些孩子啊……肺炎也會死人的知不知道?”
小逸朝著校醫(yī)的背影吐著舌頭。校醫(yī)臉上掛著些許責(zé)備,聲音里還透著淡淡的恐嚇,這讓人多少有些難堪。
小逸知道,吳大夫是位善良的人,上次住院時就是她向何老師嘮叨要去大醫(yī)院再檢查檢查,當(dāng)何崇文解釋說“這孩子不希望家里人擔(dān)心”的時候,又配合他趕在家長會之前辦理了所有的出院手續(xù)------這樣一個人是不會真的詛咒別人的。
不過,肺炎還真是查小逸平日里所能聽說的比較“嚴(yán)重”的病了,大概任何一位醫(yī)生都會看不慣她這樣不珍惜自己身體的做法,也許還擔(dān)心她會把病傳染給別人。小逸也實在冤枉,她以為自己只是普通的感冒,她怎么可能存心把病傳染給別人,更不可能就因為這區(qū)區(qū)小病就到了那個嚇人字眼的地步。
一個活蹦亂跳的熊孩子,“活”尚且都沒活明白,“死”難道有必要現(xiàn)在就擔(dān)心嗎?
查小逸當(dāng)然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若不是校醫(yī)今天有意無意地提及,她也不會當(dāng)玩笑似的想:哦,假如明天就是末日的話,她還真有一點點遺憾呢!一是因為沒有見到父親,二是沒有親眼見過自己的偶像詹姆斯·高威。
高威啊高威,你們英國人怎么就能長得那么帥呢?可是你明明從年輕帥到年長就可以了啊,為什么偏偏還要把笛子吹得那么好,讓世人傾倒、膜拜呢?不過,你就等著我------查小逸------有朝一日和你同臺吧!你會紳士地吹奏一段引子,然后慈祥地笑著轉(zhuǎn)過身來,和金色大廳臺下的觀眾一起期待我的solo……嘿嘿嘿,查小逸你個傻帽兒!……
門外,樓道里有人小聲地爭執(zhí)起來,聽起來她們像是吵著要進來探望。這打斷了查小逸冒著鼻涕泡的癡想,她的眼睛又明亮地眨巴起來,嘴角也活潑地翹開-----她知道,是她們來了:
“小逸!你怎么又把自己弄進校醫(yī)院了?”蔣雯雯一進屋便撲到了小逸的病床前,“校醫(yī)說你的感冒轉(zhuǎn)成肺炎了?怎么這樣嚴(yán)重?現(xiàn)在好些了嗎?”
蔣雯雯是小逸最好的朋友,一看到她來,就算真的有什么病也會好了一大半呢!況且,小逸根本不覺得自己得了什么大病,無非是感冒導(dǎo)致的呼吸不暢,跑太快,一口氣沒倒上來而已。
小逸安慰她說:“別聽校醫(yī)嚇唬人,哪有那么嚴(yán)重?!?p> “校醫(yī)嚇唬你?校醫(yī)干什么要嚇唬你啊,你可不要再不聽話了!”
“我真的沒事……”小逸揚起笑臉,無辜得像一個被冤枉的囚犯,不料卻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她可不希望蔣雯雯她們和校醫(yī)達成一致意見------讓她在這兒多住上一段時間,于是她趕緊想法轉(zhuǎn)移蔣雯雯的注意力,探著頭看向門外:“哎?軒爺在外面呢?她吵吵什么呢?”
蔣雯雯擔(dān)心的目光果然從小逸臉上移開,她回頭看了看門口說:“他們只讓一個人進來,小菲她們都被攔在外面了!不過沒事,軒爺能搞定?!?p> 蔣雯雯說得沒錯,幾分鐘后,護士長被陸紫軒的軟磨硬泡折磨得快要煩死了,索性袖子一甩,揚長而去。
427宿舍的幾個女孩一下子全都涌了進來,查小逸指著高夢雅搶先說道:“夢夢,這次不許哭哦!”
高夢雅看到查小逸坐在病床上,原本就很纖巧的身體再一次罩上了松垮的藍白條紋病服,更顯得瘦弱了一些。她的眼圈還真的又有些紅潤,只是被小逸這樣一說,竟破涕為笑。
汪小菲倒是心情不錯:“誰說我們要哭了?我們有件高興的事情要告訴你呢!”
見小逸坐直了身子,一副“快告訴我”的樣子,汪小菲還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運動會高中女子組4x1接力,你猜咱們班第幾?”
“不會是第一吧?呵呵……”小逸自嘲道,沒好意思說“倒數(shù)”兩個字。
“嗯嗯!”汪小菲激動地搖著小逸沒插針頭的那只手,“你太厲害了,最后觸線比5班早了0.12秒!柯佑楠把你放在最后一棒真是太明智了!”
“啊哈!真的啊?!0.12秒是怎么測出來的?”
“可能裁判是按你的棒尖算的?不過,管它呢!”
查小逸簡直不敢相信,但見她們真誠的眼神中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特別是連從來不講謊話的婷姐都點了頭,查小逸開心地和女孩們擁在了一起。
她太意外了,運動會那天自己明明在最后的時刻腿一軟,跌倒在終點線前,她還以為就這樣辜負了大家的期望呢!
“咱們班得了高中組女子4x1的冠軍,男子組的冠軍是高二4班,所以……咱們要和學(xué)長一起代表附中去參加混合接力賽啦!”
“是呀是呀!聽說石磊已經(jīng)選好了人,女生里面有你,男生里面嘛……你懂的呦!”
盡管女生們的起哄讓小逸臉紅,但她的心里還是很開心的,她笑嘻嘻的眼睛已經(jīng)完全暴露了她的小心思------
高二4班,是啊是啊,她似乎已經(jīng)預(yù)感到她將要和誰一起奮戰(zhàn)在那令人激動的賽道上了!
“呵呵,什么事讓你們這樣高興???”
柯佑楠走進病房的時候,女孩們正嘻嘻哈哈地拿小逸打趣,根本沒有人發(fā)現(xiàn)“班長大人”竟也親自捧著花來看望小逸了。
在來的路上柯佑楠還在心中盤算著,一會兒見了小逸要如何說些“別擔(dān)心”、“早日康復(fù)”之類的話,因為小逸是個要強的女生,他擔(dān)心因病停課會讓她情緒低落。
“班長”這個職務(wù)雖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官”,可是卻會激發(fā)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責(zé)任感,讓人不由自主地希望自己的班級好,希望自己班上的同學(xué)好;哪個生了病或者因為什么原因掉了隊,就會讓人讓牽腸掛肚,更何況,掉隊的是查小逸呢……
不過現(xiàn)在,看她們高興的樣子,查小逸八成是沒什么大礙了,這讓柯佑楠放松了不少。
好心情是可以傳染的,柯佑楠見女生們?nèi)绱碎_心,他也不禁傻呵呵地笑起來。他幫小逸清理了花瓶里蔫掉的康乃馨,換上了他特意去校外買來的一捧劍蘭,左右看著427的女孩們:“嘿,到底什么事聊得這么熱鬧?”
查小逸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說:“哦,沒什么……我聽說咱們班接力賽得了第一名……”
“是啊,說起來我還要代表7班全體同學(xué)向你表示祝賀和感謝呀!你帶病堅持拼搏到底,不輕言放棄的精神值得我們每一個人學(xué)習(xí)!”
柯佑楠的話讓小逸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慚愧自己的思想覺悟還沒有達到班長這樣的“高度”,于是忙擺著手半開玩笑地說:“可千萬不要感謝我,我沒給7班拖后腿就已經(jīng)很知足了!”
“哎!怎么可能拖后腿,我也是知道你跑得快,所以才堅持讓你參加比賽的嘛!”
說著,柯佑楠“自覺”地從小逸的病床下面抻出來凳子坐下,旁若無人地幫她削起蘋果來,一邊還不斷和她說著這幾天班上的趣事。
婷姐的眼珠轉(zhuǎn)了三轉(zhuǎn),用手揉搓著下巴。屋里的氣氛似乎有了一點點微妙的變化,機敏的女孩子們相視一眼,心照不宣。
“呃咳,那個……小逸啊,我們來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樣了,現(xiàn)在看你一切都挺好的,我們就放心了……我們班一會兒還有課,要不,小菲,我們就先回去吧?”
“呃,對啊,我們也有課的……”軒爺也識趣地說道。
“哎!你們……”查小逸不知道她們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一個轱轆爬到床邊想要留住她們幾個。
“這么急著走???不再陪小逸聊會兒嗎?”
柯佑楠禮貌地站起身,剛巧把小逸擋在了身后。他好像成了這房間的主人,恭敬地“送客”到門口。
“哦,不了,我們真的要回去了。小逸你好好歇著,養(yǎng)好病早點回來??!”汪小菲臨走前探著頭,調(diào)皮地向她眨眼。
·
“喂,你們覺不覺得,柯佑楠好像對小逸有點‘那種’意思?”
“廢話,瞎子都看出來了!”
剛出了校醫(yī)院的大門,心思細膩的女孩們就議論起來?,F(xiàn)在,427宿舍的七分之六走在校園初春的花海里,毋庸置疑,最小的那一個是被她們故意單獨留在了病房里。
“我們把小逸單獨留給柯佑楠……這樣好嗎?”
“不然怎樣?非要等班長‘轟’咱們出來嘛?再說,班長這個時候來‘關(guān)心’一下同學(xué),這事說到哪兒都合理,何老師也不能攔著?!?p> “唔,這倒也是……只是可憐了舒文馨,她要是知道了會氣成什么樣子,她肯定想不到柯佑楠會背著她……”
“喂!我說你們別把人家都想得那么……”高夢雅不好意思說出“齷齪”這個詞,她還單純地覺得柯佑楠只是作為班干部,需要在這種時刻體現(xiàn)出對普通同學(xué)的關(guān)愛。
汪小菲和陸紫軒一左一右地“夾擊”著高夢雅,戳得她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想得什么?嗯?哈哈,想得什么?……”
婷姐看著她們嬉戲打鬧,搖頭笑她們幼稚。而蔣雯雯則一臉嚴(yán)肅地走著,她在心中好好地替小逸分析了一下,覺得柯佑楠比起郎豕,應(yīng)該更適合她。
藝大的春天,五彩的鮮花開得熱烈。蜜蜂和蝴蝶都在圍著花瓣飛舞不停,惹得山櫻羞紅了臉。
柯佑楠稍稍把窗子推開了一條縫,幾片櫻花瓣落在了窗臺上。
窗簾輕輕飄起,淡淡的花香潛了進來??掠娱粗察o地半躺在病床上看書的查小逸,也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她一改往日總是扎著馬尾的樣子,現(xiàn)在,她長發(fā)披散似水,溫柔及肩。
女生們離開之后,查小逸雖然沒有主動聊起什么,卻也沒有找個借口“趕”他出去,柯佑楠覺得這似乎是對他可以存在于此的一種默許。
床頭,那支銀色的長笛發(fā)飾在斑駁的樹影中閃閃發(fā)亮,仿佛在默默地鼓勵著什么美好的事情。
“何老師去市里進修了,臨走前,他還特意囑咐要我替他來看看你。”
柯佑楠又坐回到小逸的床前,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她手中抱著的彩照劇本。
“小逸,一個人住在校醫(yī)院里一定很悶吧?這些日子你要安心地靜養(yǎng),越快好起來才能越早回到班上去。功課的事你不用擔(dān)心,何老師說你底子好,缺幾堂課完全沒有問題的。我每天過來看你的時候會把課堂筆記帶給你,有什么不懂的就問我……”
每當(dāng)單獨在查小逸面前,柯佑楠覺得自己的思維總是會變笨,總是拿捏不好應(yīng)該保持哪一種風(fēng)格。
他索性放棄了“班干部”的形象,回歸了孩童般的本性,從小逸手中搶過了那本《巴黎圣母院》,翻了幾頁,俏皮地看著她:“喔,原來你這么‘文藝’?。 ?p> 小逸歪頭笑著:“有一次去大學(xué)部蹭了一堂音樂鑒賞課,講的就是這部音樂劇,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那旋律!”
“哦?那你最喜歡里面的誰呢?”
“唔,詩人吧,詩人的嗓音好純凈啊……主教長得挺帥的,聲音也很有磁性,可惜他是個禽獸……還有艾斯美拉達,美麗的吉普賽少女……哦!還有卡西莫多,他雖然很丑,但他其實很善良的,他沙啞的嗓音好有魅力??!……”
柯佑楠覺得小逸這個也喜歡那個也喜歡的樣子甚是可愛,不禁就想斷章取義地逗她:“小逸啊,這部作品里面充斥著欲望、殺戮、復(fù)仇和殉情,你怎么能喜歡這樣黑暗的東西?有那么多更光明、更美好的東西在前面等著你呢!……”
柯佑楠很少能有這樣的機會,安然地坐在查小逸身邊,和她說著話,認(rèn)真亦可,調(diào)侃亦可,完全不必避諱什么,也不用擔(dān)心有人會對這份單純的美好感情產(chǎn)生猜疑和妒忌。
從雨果筆下十五世紀(jì)的法蘭西,到畢了業(yè)以后的去向,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柯佑楠天馬行空地說了好多。有些話,既可以是一個班長對普通同學(xué)的關(guān)心,也可以是一個大男孩說給自己所在乎的那個女生。
他編排得如此合情合理,合理得讓查小逸無從反駁或拒絕,只能在每一次柯佑楠表露出對她的關(guān)心時都用女生特有的溫柔聲音說著:“謝謝柯南?!?p> “不用謝我。我想,換了誰都會希望你將來一路順利,就算我不是班干部,我也會希望你幸福快樂,因為……”
話說到了關(guān)鍵時刻,柯佑楠怦然加速的心跳仿佛掀起了一陣微風(fēng),竟淘氣地吹亂了他心中的講稿------他高估了自己向心儀的女孩子表達愛慕之情的勇氣。
這么輕浮怎么行?
柯佑楠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下,作為查小逸班上的“大人物”,他可要顯得和“一般人”不一樣,他至少也要顯得“文藝”一些。
查小逸看出了柯佑楠臉頰上似乎有兩團羞澀一閃而過,她把頭側(cè)向窗口,不禁莞爾:原來班長也有小心思,他一定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成功……
可是笑過之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也有了一點小小的緊張呢!看樣子,柯佑楠今天似乎要說出什么“不得了”的話來,她真的準(zhǔn)備好如何回應(yīng)了嗎?
一面是每個少女都會憧憬的浪漫故事正唾手可得,另一面是她憧憬的故事主角卻遙不可及。查小逸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她害怕一旦張開雙臂,擁入胸膛的不是永恒的幸福,卻是一把終究會令她痛得刻骨銘心的匕首。
十五年來,查小逸的心里第一次如此狼藉,那可不是當(dāng)初闖進心來的一頭小鹿所能制造的亂子。
思索了片刻,柯佑楠深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終于認(rèn)真起來說道:
“查小逸,我今天來除了替何老師探望你的病情,其實,我還有一點私心,我想要給你一個答案……”
“……答案?”
查小逸口中輕輕地重復(fù)著,她的心臟跳得沉重,柯佑楠終于要攤牌了!
“索爾維格之死,會讓培爾·金特痛不欲生,因為那是他最深愛的人……”
“你說什么?!”
查小逸把一雙大眼睛睜得圓圓的,柯佑楠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太讓她感到意外了!沒錯,這就是她曾經(jīng)多么渴望聽到的那句回答,然而……柯佑楠他是怎么知道的?
“索爾維格之死會讓培爾·金特痛不欲生!因為,那是他最深愛的人!他最愛的人啊!”
話既出口,覆水難收,柯佑楠已經(jīng)把自己和查小逸都逼得沒有了退路,他反而變得更有底氣、膽壯心雄。
他情緒激動地從兜里摸出了一張紙條,小逸一眼便認(rèn)出了自己的字體:
「索爾維格之死,會讓培爾·金特流下一滴眼淚嗎?」
“美麗的‘索爾維格’,我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不會讓你流一滴眼淚……”
柯佑楠真切地望著查小逸的雙眸。
小逸先是有些被嚇到了,隨后只覺得鼻子一酸,雙眼涌上了委屈的濕熱。
是啊,這就是那個她日思夜盼想要得到的答案,可是為什么……她現(xiàn)在心里很亂,口中只囁嚅地重復(fù)著:“你怎么會有這紙條?……你怎么會有……”
“你怎么會有這張紙條?”小逸的反應(yīng)完全出乎柯佑楠的預(yù)料,她隨口的這一問簡直比最直接的拒絕還要殘忍!
柯佑楠悟出了這句話真正暗含的意思------原來讓查小逸魂不守舍的不是自己!
一下子,好像有一整條冰河灌入了柯佑楠的心口,“凍”得他瑟瑟發(fā)抖。他想小心地保護著心中美好的火焰不被澆滅,可劇烈收縮的心臟正帶來難以名狀的痛苦,“我……我在排練室……那天……你不是……?”
雖然不愿承認(rèn),但柯佑楠能隱約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從他的手心流逝……
那天,查小逸把那本厚厚的《培爾·金特》詩劇帶到了排練室,滿心歡喜地期待著排練結(jié)束之后把它塞給郎豕,想象著他翻開詩劇會發(fā)現(xiàn)里面夾帶的字條,或者笑她癡,或者笑她笨,總之他會摸出鋼筆,寫下一行帥氣的回復(fù)……查小逸想著想著,笑容就悄悄地掛在了嘴角,問她卻什么也不說,只一個勁地搖頭。蔣雯雯也被她逗得哧哧地傻笑:“喂喂,思春啊,少女!”
然而,上天也許是想和她開個玩笑,或者是對自己上一次的失誤作出一個小小的彌補,那張寄托著少女純美感情的字條沒有到了郎豕的手里,而是在小逸毛躁地跑出排練室的時候從書頁中滑落,落在了小提琴聲部長------柯佑楠的腳邊……
柯佑楠回頭看著查小逸鳧趨雀躍般跑出排練室,那纖巧的背影似乎有些緊張,好像還有些害羞。握在他手心的清秀字跡像是有著特殊的魔法,只一瞬間,就讓柯佑楠的整個世界變成了粉色。
那意外降臨的小小紙條,成為了柯佑楠人生的五線譜上最美妙的一個小節(jié)。
可是,只是一小節(jié)而已。
當(dāng)一切戛然而止,虛幻的空中樓閣轟然坍塌,飛揚的塵埃蒙蔽了柯佑楠的雙眼。如果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錯誤,那么,她不應(yīng)該對自己溫柔,不應(yīng)該展現(xiàn)她的可愛,不應(yīng)該在雨后的屋檐下唱起動人的歌,不應(yīng)該在生病的時候讓人心生憐憫……
不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她最最不應(yīng)該的,是在自己心里埋下愛的種子,再用她靈秀的身影和甜美的聲音一天天守護它、澆灌它,放縱它一天天地長大,直到發(fā)芽!
查小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一下子掀開白被單跳下床,踏上拖鞋便急匆匆跑了出去,完全顧不得身后的柯佑楠在向她聲嘶力竭地大喊著:“查小逸!求你給我個機會,我真的很喜歡你------!……”
輸了么……就這樣輸?shù)羲嗣础?p> 郎豕學(xué)長,請你原諒我,是我錯怪你了,請你一定不要還生著我的氣啊……
郎豕接到校醫(yī)院護士站打來的電話時正在給“隱形之夢”樂隊抄寫總譜,他不認(rèn)識這個陌生的號碼,納悶地問:“您好,請問是哪位?”
“郎豕學(xué)長,是我……是我錯怪你了!我知道你根本就沒有收到過那張字條,這些日子都是我不好……我先入為主,我固執(zhí)己見,我鉆牛角尖,我……我……總之請你一定不要生我的氣……”
電話里,查小逸一股腦把積在心里的話全部倒了出來。
她的聲音聽起來略微有些失真,悠遠得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可那份焦急、內(nèi)疚、自責(zé)的心情卻是如此真切,真切得仿佛一縷淡淡的油桐花香,一下子就鉆進了郎豕的心里:“查小逸?……你怎么了?你這是在哪?……”
“郎豕學(xué)長,請你一定不要生我的氣!”
查小逸聽見身后的樓道里有人快步向這邊走過來,柯佑楠正指著前方對校醫(yī)說“快,就在那!……”
小逸匆忙掛掉了電話:“我必須要回去了,拜!”
“小逸!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