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鬼婆的過去
天陰鬼王本鬼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在兩個世界引發(fā)熱議，昏迷中的趙楓做了一個夢。
——
人間四月芳菲色，山光水清有佳人。
“卿云爛兮，糺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fù)旦兮……”
聽著動人清麗的歌聲，趙楓感覺自己飄在樹上，他看到碧波之上有一葉扁舟，扁舟之上，佳人一襲粉藍(lán)繡裙握著竹桿遠(yuǎn)眺。
“元娘！”河岸上花叢中冒出位少年郎，粗布短衫，手背在身后，握著一束野花。
畫面陡然一花，然后就是大家小姐窮小子私會被逮住的老戲碼。
華衣錦緞的富態(tài)員外帶著仆役趕來，簽了死契的仆役嘴都緊，二話不說，對著粗布少年一通亂棒，直打的元娘肝腸寸斷，哭喊著“我嫁！我嫁！”。
元娘被父母帶回家中，粗布少年被仆役下人打的滿頭是血丟在岸邊。
趙楓隨著元娘飄忽，看不到那少年是生是死，只聽到吹吹打打，鑼鼓喧天，秦家元娘出嫁了。
員外家端莊秀美的大姑娘，溫文儒雅的新科進(jìn)士，人人稱頌的天作之合，元娘讀了多年的三從四德，答應(yīng)了嫁便嫁，再不思那位少年郎。
婚后的元娘，持家守理，侍奉公婆，內(nèi)與夫君舉愛齊眉，外對乞丐施粥贈藥，端稱得上賢惠溫良。
畫面飛快轉(zhuǎn)換，元娘牽著六歲的娃娃去上香，為夫君年末評級時求個心安，正遇到位逃荒的女子暈在路邊，面容殘損奄奄一息，不由心生憐憫帶回家中。
逆王叛亂，禍?zhǔn)聶M行，國不當(dāng)政，百姓遭難。
趙楓飄在院子的桃樹上，看著元娘為夫君添衣，一群身穿甲胄手持火把的士兵烏泱泱擠了一院子，抄家一般搜東鬧西，掘地三尺。
聯(lián)絡(luò)逆王謀士書信一封，白紙黑字，鐵證如山。
論罪抄家，成年男子問斬，女眷一律流放西北沒為營妓。
鬧市刑場，連聲冤枉，血濺三尺，頭顱落地，咕嚕咕嚕滾至元娘腳邊。
那毀容逃荒女也被鎖在流放的鐐銬上，看著滾落地的頭顱哈哈大笑，瘋癲言語，卻解了元娘的惑。
為何他們夫妻與人為善，不涉黨政，卻被誣陷謀反落得這般田地。
那女人是他夫君的青梅竹馬，得知未婚夫皇榜提名，另娶佳人，這才被人買通藏書構(gòu)陷，只為了出這一口怨氣。
元娘何辜，稚子何辜？
營妓，真下賤。
元娘幾次想去死，望著周圍摞起來的石墻，想到自己六歲的兒子，她又天真的盼著，有一天罪名昭雪，母子團(tuán)聚。
春秋寒暑，元娘就在這狹小的石室中迎來送往。
漸漸地，元娘不再豐腴貌美，短短一年多，她枯瘦發(fā)黃，好像一下子過了半輩子。
元娘這里來的人從中等軍士慢慢變成的下等兵卒，甚至還有馬夫雜工，小小的地方，鼠蟻竄行，污水橫流，卻常常擠滿了人。
趙楓飄在屋外不忍心看，耳朵卻只能聽著，他覺得揪心，可他無能為力，他只是個看客。
直到有一天，屋里有人喊“死了！”
這里時常有人喊這兩個字，死的有姑娘，也有男人，死法各異，也無人追究，手腳一拎丟到荒溝野地，隔夜便被嚴(yán)寒凍住，臭不起來。
這次死的是元娘，衣不蔽體，雙目圓瞪，那男人喊過后把臭褂子往她臉上一丟，身下不停。
趙楓的手忿忿在男人身上掏了掏，如影子般穿了過去，毫無辦法。
元娘死了，屋里卻時常有人，直到有了蛆蟲異味，也就沒人來了。
大軍敗了，營帳被棄，這片低矮的屋棚連同里面的人，一起被遺忘。
趙楓最后一次看向元娘，她像一個八十歲的老嫗，額頭上皺爛的皮膚還能看見被黥面的“逆”字。
“鼚乎鼓之，軒乎舞之...菁華已竭，賽裳去之……”
他仿佛又看到了十八歲的元娘在湖上唱歌，山長水闊，如花笑靨，斯人已逝，去時不過二十六。
——
從夢中醒轉(zhuǎn)，趙楓看向屋頂，一時有些恍惚，在心中咒罵了幾句游戲背景策劃，才逐漸緩過神來。
聽屠夫和梁安口述自己的過去時，他并不那么有感觸，大概是他一直打心眼兒里認(rèn)定了這只是一個游戲，那些故事都只是被人編造出來的，可親眼見過，卻又是另一番光景，在真實世界幾千年的歷史里，元娘這樣的，不過是滄海一粟。
回過神的趙楓想到元娘頭上的“逆”字，忽然想到了那個被黑焰燒成灰的鬼婆，意念一動之下，黑色鬼爪出現(xiàn)在了他手里。
帶亦瑤回便利店時用鬼爪敲的側(cè)門，之后就放在了衣服里，后來衣服被火燒化了，鬼爪大概就是那時候融進(jìn)了他體內(nèi)，還等著他恢復(fù)意識給他放故事匯呢，趙楓真是謝謝它八輩兒祖宗。
看過鬼爪趙楓忽然想到了黑虎，那顆眼珠子被他拎在袋子里來著，沒敢讓亦瑤小道姑看見，不知道這會兒在哪，咕嚕從床上爬起來，下一秒又重重摔回了榻上。
疼！
太疼了！
渾身像是被反復(fù)碾碎又粘和起來，他這一用力疼的五臟移位，頭皮發(fā)麻，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幾乎要暈死過去。
可非常不幸，他不光沒暈，頭腦還格外的清晰，清晰到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疼痛，就跟打了加強(qiáng)清醒針劑一樣。
趙楓躺在床上大口喘氣，等緩過勁兒來后背的褥子都濕了一大塊。
“趙楓你醒啦！”亦瑤端著藥碗進(jìn)來歡喜的喊道。
趙楓偏過頭看見小道姑亮晶晶的大眼睛，咧了咧嘴不敢亂動。
“我?guī)熜终f鍛體是很疼的，給你熬了藥草，喝下去就會好很多?！?p> 一碗藥苦的趙楓舌頭都木了，大著舌頭說了句“多謝”，但沒一會兒就感覺到身上暖洋洋的很舒坦。
瞧著屋里的布置雅致，還在書案上燃了一爐香，這大概就是他們師兄妹落腳的無相齋了。
趙楓頓感自己徹底成了刀俎魚肉，一個鬼莫名其妙進(jìn)了道士窩。
眼下好像還沒什么生命危險，趙楓在床上躺了會兒，睡也睡不著，無所事事的盯著白色蚊帳看，不由自主又開始想元娘，趕緊搖了搖腦袋，就跟看了個悲劇電視劇一樣，后勁兒太大了。
趙楓只好在腦中打開了自己的屬性面板，這一看嚇得他直挺挺的從床上就坐起來了。
天陰鬼王，什么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