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子時,京城居民大部分早已入睡。
大理寺周邊數(shù)座里坊原本是漆黑一片,此刻有數(shù)盞燈光不斷被點亮。
這些里坊里住的有各衙門的官爺,也有商賈富家老爺、公子和嬌娘。
深更半夜,他們被大理寺發(fā)出的巨響給驚醒,看到上空有幾道身影在大戰(zhàn),頗為心驚膽顫。
膽子大些的忍不住的伸頭觀望,明日又能將看到的光景當做牌桌飯局上的談資。
膽小怕被波及的,趕緊把府上曾經(jīng)請來的仙師道長所給的符箓亂貼一氣,陣法亂啟一通,另加狠狠地禱告一番。
所有人都萬萬沒想到皇城附近居然會發(fā)生這等高人大戰(zhàn)。
只是結(jié)合近日鎮(zhèn)北王宋昱的事件,部分聰明人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大理寺上空的戰(zhàn)斗正酣。
地面上中年道士張山、黃龍從陰影中走出,對張誠、劉能等人發(fā)起偷襲。
這兩人是國師的大弟子和二弟子。
他倆趁著最強的宇文戰(zhàn)被困在上空,想迅速清理掉張誠一伙劫獄者,好拿下宋昱立功。
張誠作為四境巔峰的純粹武夫,對危機感知靈敏,大喊一聲提醒眾人注意。
張誠極其厭惡背后偷襲的陰線小人。
當即單腳跺地爆喝一聲,身上偵天司官服爆碎,上半身赤裸,露出虬扎肌肉,猛烈一拳如風般向張山轟去。
張山精通道家遁法,身形一扭便輕松躲開。
劉能五人見機沖向黃龍,想要近身碾壓。
黃龍跟張山一樣主修道術(shù),但怎料身上法器符箓眾多,頻頻丟出。
劉能等人一直處于疲于應(yīng)付法器符箓當中,也很難與黃龍近身。
另一邊,張誠頻頻出拳,拳頭凝結(jié)真氣似暴風驟雨般襲來,都被張山一一躲掉。
偶爾伸掌與張誠拳頭碰在一起,便能體會到武夫氣力恐怖如斯。
“嘶...好痛?!?p> “又是一個粗鄙莽夫?!睆埳奖梢牡?。
武夫的體力持久,況且境界同為四境巔峰的張山此時與他近戰(zhàn),占不到任何便宜。
反而時間久了,一定會被對方攻下。
下一刻,張山身子突然向后飄起,停在半空中,臉上露出陰笑。
他輕拍腰間布囊,同時張口輕念一句經(jīng)文,雙手連連捏動法訣。
布囊內(nèi)無數(shù)鬼魂如氣泡翻滾般洶涌飄出,虛無縹緲,身形不斷變換。
若不是身上繚繞著滔天黑色煞氣,普通人根本看不見這些鬼魂的形狀。
不大一會兒功夫,鬼魂就占滿了半個院落。
張山指尖放光,對準張誠他們,輕吐一聲:“去?!?p> 被無邊黑色煞氣所繚繞的眾鬼魂,張牙舞爪抓向張誠、劉能幾人。
剛才已經(jīng)趕到天牢處,正準備伺機而動的鄒宇等大理寺衙差,見狀后立馬停下腳步,躲在一旁,全身嚇得直哆嗦,不敢再向前移動半分。
“國師弟子居然修習邪術(shù),陰險小人?!?p> 空中的宇文戰(zhàn)向下方看了一眼,頓時眉頭緊皺,對著虛道子大聲喝罵。
“邪術(shù)用來鎮(zhèn)壓你等劫獄惡徒,便是正術(shù)?!眹鴰熇浜咭宦?,不屑道。
宇文戰(zhàn)正要下去幫忙,被徐盛和國師攔下。
“你的對手是我。”徐盛陰沉的臉上終于擠出半點笑容,看到宇文戰(zhàn)心里發(fā)急,不由覺得暗爽。
國師趁機揮甩浮塵,白色絲線瞬間化為數(shù)十丈長,像瀑布般抽向宇文戰(zhàn)。
宇文戰(zhàn)身形不斷跳躍,閃躲浮塵攻擊,同時單手持戟,對抗三把飛劍連斬。
下方大院中,無形的鬼魂周身充滿煞氣,必然不是正?;觎`,要么曾經(jīng)殺戮過重,要么被什么邪魔功法所祭煉過。
不管哪一種,搜集如此鬼魂之物,用作殺伐爭斗,都不是正道修士所為。
張誠、劉能幾人怒目緊瞪,一刻不敢松懈,不斷躲避鬼魂攻擊,還得防著黃龍的法器偷襲。
法器等級不高,武夫皮糙肉厚,本來造不成多大傷害。
但是若一個不小心被法器打中要害,厲鬼再趁機竄入體內(nèi)干擾甚至抹殺神魂,那就麻煩了。
這些鬼魂不知道是張山從哪里搜來,沒有渡入輪回,又被張山邪法祭煉過,已經(jīng)基本能夠扛住晨光,更何況現(xiàn)在還是黑夜。
在月光太陰之力的加持下,鬼魂愈發(fā)囂張絕厲。
在主人的操縱下,它們奮不顧死,層層疊疊沖向?qū)Ψ健?p> 張誠幾人奮力抵擋,體內(nèi)真氣急速運轉(zhuǎn),絲毫不敢有半點懈怠。
大鳳王朝鎮(zhèn)北軍將士凡是有修為的,八成以上都是武夫,少數(shù)是劍修,其他修行路子的少之又少。
今晚來劫獄的除了宇文戰(zhàn)是劍修,其余六人清一色武夫,就連宇文戰(zhàn)也有武夫的體魄。
在武道真氣的加持下,張誠一拳解決一個鬼魂,其余五人也是幾拳打爆一個。
但無奈鬼魂數(shù)量實在太多,還是難免會被傷到肉身,況且還有若干法器在周圍伺機偷襲。
這些鬼魂抓傷咬傷張誠幾人后,自己也會被武道真血給灼燒。
只是在張山的操縱下,鬼魂們混不怕死,一波一波層出不窮。
這么耗下去不是辦法,張誠邊琢磨,邊出拳打爆一個法器石盤。
“你們先頂著?!睆堈\大喝一聲,隨即眉頭一擰,用力劃開自己手臂,頓時泛著琥珀色的濃密粘稠鮮血直流。
武夫三境時主修血液,去除所有雜質(zhì)后,會修煉至琥珀色濃稠狀,此時血液的生命力變強,對身體器官的蘊養(yǎng)能力加強數(shù)倍。
因此武夫三境也被稱作琥珀境。
而此時的張誠早已是純粹武道四境鎮(zhèn)岳境巔峰。
“倒要看看你的血夠不夠用,何時流干?!睆埳嚼浜咭宦?,眼角閃過一絲郁色。
武夫本就氣血旺盛,血液富含武道真氣,對鬼魂類克制極大。
等閑的鬼魂若是沾上,感覺如烈火烹油一般,威力不比當午的陽光差。
“讓開,讓我來?!睆堈\大叫一聲,迅速鉆回場中,跟無數(shù)鬼魂混戰(zhàn)。
鬼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散,純屬張誠不惜消耗血液,邊揮拳頭邊揮灑血液灼燒。
“滋滋滋”的聲音傳來。
張誠又一拳揮出,接觸武道真血的鬼魂頓時面容扭曲,痛苦不堪,身上冒出焦煙,直至化為虛無。
這些鬼魂大部分雖無靈智,但也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只是迫于主人的操縱,一波一波死亡,煙消云散。
劉能連忙效仿老大哥張誠,劃破手臂,沖入鬼魂中。
其他幾人在外圍打配合,主要攻擊和防范四周法器和符箓。
黃龍一件又一件的符箓拋出,火符、水符、雷符等齊上。
看起來眼花繚亂,威勢囂張,其實這些符箓的等級不高,對對面幾個武夫的傷害有限。
黃龍也知曉這一點,扔出許多的法器符箓,只是為了讓對方手忙腳亂,自己趁機出手偷襲。
天空中,宇文戰(zhàn)向下方瞅了一眼,心安不少,頓時又收回目光。
張誠幾人似乎找到了對付鬼魂的方法,王爺也在三名偵天司官吏保護當中,沒有太大危機。
看來對方并不想趁亂殺了王爺,還是想要將其活捉之后公開行刑。
必須要帶王爺逃出京城。
必須盡快打敗國師。
八尺男子傲立空中,面色剛毅,眼睛直勾勾盯著前方兩人。
宇文戰(zhàn)當即大叫一聲:“方天龍斬?!?p> 丈長黑色鐵戟被宇文戰(zhàn)雙手繞過頭頂,旋轉(zhuǎn)一圈后,用力橫掃揮出。
鐵戟當即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弧光即鐵戟刀氣刀光,化作一條憤怒的黑龍,裹挾著滾滾的天地靈氣,勢如破竹,以極快的速度斬向前方二人。
徐盛見勢不妙,立馬喚回水火土三劍擋在身前。
只聽一聲巨響,雖然勉強擋下,可他的身形還是被黑龍刀光撞的后飛翻滾而去。
三把短劍也都瞬間斷裂。
國師虛道子畢竟境界較高,又精通道家天地遁法,身形向上一閃就輕易躲開。
宇文戰(zhàn)見機向前猛地丟出鐵戟,體內(nèi)劍丸震顫,方天龍戟在劍丸的操控下,化作流光,急速沖向前方的徐盛,鐵戟四周的空氣都被劇烈壓縮。
剛剛穩(wěn)住身形的徐盛,便覺得胸前一陣吃痛,頭昏眼花間,身體止不住向地面墜落,口中鮮血直噴。
徐盛重重摔躺在地上,難以置信地向痛處緩緩望去,只見自己胸前插著一柄黑戟,洞穿了身體,造成難以復原的重傷。
國師方才反應(yīng)極快,不但自己躲過方天龍斬,浮塵塵絲還在千鈞一發(fā)間卷住飛行中的鐵戟末端。
無奈鐵戟勢大力沉,還是沒能攔住。
伴隨著徐盛的痛苦呻吟聲,宇文戰(zhàn)嘴角一勾,連忙喚回自己的方天龍戟。
徐盛胸前鮮血汩汩直流,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一個血人,命不久矣。
這種程度的傷,就算國師有很多靈丹妙藥也無濟于事,心脈被斷,神仙難救。
“只剩下你一個賊老道了。”宇文戰(zhàn)目光沉靜地說道,并沒有因連敗兩人而有所驕傲。
反而將剛才的打斗視作熱身,將戰(zhàn)場上的血性殺意給激發(fā)了出來。
宇文戰(zhàn)傲立空中,單手倒提鐵戟,氣息瞬間暴漲,渾身環(huán)繞著真氣靈光,好似一尊殺神。
虛道子從徐盛身上收回目光,面露憤恨之色。
雖然國師府上門客眾多,但是像徐盛這樣既聽話,又極具劍修天分的人才并不算多,今日的損失著實不小。
國師話不多說,浮塵白絲化成長河瀑布暴漲涌出,連連卷起巨量的天地靈氣抽向宇文戰(zhàn)。
宇文戰(zhàn)渾身肌肉繃緊,左右騰躍閃躲之間,不退反進,向前沖去。
國師雖然比他高兩個小境界,但宇文戰(zhàn)一點也不懼怕對方。
因為聽杜天明講,國師從六境初期提升到六境中期也沒過多久,根基應(yīng)該尚未穩(wěn)固。
宇文戰(zhàn)是五境巔峰,所以跟國師差距并不大。
而且自己除了是劍修,還兼修了武道的底子呢。
此刻他真氣溢滿體表,劍氣環(huán)繞四周,宇文戰(zhàn)雙眼放出光芒,揮戟狂斬。
方天龍戟和浮塵頻頻碰撞,空中靈光爆綻,到處飄著被斬斷的浮塵白絲。
宇文戰(zhàn)邊快速揮戟,邊幾個縱跳設(shè)法靠近國師,想要靠強大的身軀強行壓制國師。
國師自然知道對方的意圖,時刻與宇文戰(zhàn)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國師單手抽打浮塵,另一只手掌不斷拍出,天地靈氣凝固成形,不斷拍向宇文戰(zhàn)。
只是還沒有接觸宇文戰(zhàn)的身體,便被他周身的刀光劍氣給切割破散。
宇文戰(zhàn)看起來身材魁梧,肉身極其強大,其實內(nèi)里是個不折不扣的劍修。
如此的高大壯漢,身體也是極其的靈活。
因此在北方戰(zhàn)場上往往作為先鋒打頭陣,或者奔襲追殺對方潰敗軍隊,無往而不利。
國師收起浮塵,屏息片刻。
之后雙手捏起道家法印,頭頂有金色嬰兒盤膝而坐。
隨著體內(nèi)法力急速運轉(zhuǎn),國師手掌對著宇文戰(zhàn)狠狠拍下。
這時,天空中出現(xiàn)一只巨大的手掌。
黑色巨掌由天地靈氣凝結(jié),內(nèi)部閃爍著電光雷鳴,帶起澎湃不息翻滾洶涌的氣浪,拍向宇文戰(zhàn)。
原本這些道家術(shù)法神通絕對嚴禁在京城內(nèi)使用,但今天是宇文戰(zhàn)劫獄在先,自己作為國師,只不過是替朝廷捉拿罪大惡極的罪犯而已。
能這么想,國師就徹底放開了。
宇文戰(zhàn)抬頭仰望,只覺得一股碩大的壓抑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想要憑此壓制我宇文戰(zhàn)?”將軍連連搖頭,一聲冷笑。
隨即雙手緊握方天龍戟,將體內(nèi)真氣盡數(shù)傳遞到戟上,龍戟發(fā)出澄亮的光芒。
腳下奮力一蹬,宇文戰(zhàn)當即連人帶戟沖向黑色巨掌。
“你想只手遮天,老子今天就要捅破你的黑手?!?p>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
碰撞處產(chǎn)生一片耀眼光芒,一剎那仿佛成了白天。
余波將大理寺上空烏云蕩盡,露出繁星,音爆聲一波接著一波傳去遠處。
黑色巨掌被方天龍戟洞穿爆碎,慣性向下的余波,化作狂亂大風,將下方未死的鬼魂吹得七零八落。
大理寺外的二皇子府兵和鄒宇幾人也是東倒西歪。
二皇子趙賢在馬背上差點跌落,被府兵扶好身形,對著天上張口大罵:“國師,你想毀掉大理寺不成?”
“老夫替朝廷捉賊,迫不得已,二殿下請離遠些,莫要傷到?!眹鴰熉唤?jīng)心回道。
遠處往這邊趕來的內(nèi)城守軍御林軍也被剛才的氣勢驚到,連忙加緊了腳步。
好在宋昱身旁的三人替其抵擋了沖擊,沒有受傷。
宇文戰(zhàn)硬剛國師這一掌,上衣炸碎,身上仍有電光火花游走,局部皮膚被雷電考的焦黑,冒出蒸汽。
他口鼻不斷噴出鮮血,真氣靈光黯淡下去,但精氣神仍在。
宇文戰(zhàn)控制住震蕩不安的劍丸,默默恢復真氣,并運行其體內(nèi)行走了一個大周天。
國師看著宇文戰(zhàn),蔑視道:“鎮(zhèn)北軍第一勇士不過爾爾。”
“看我一會兒不打死你這賊老道?!?p> 宇文戰(zhàn)咧咧嘴,強笑出聲來,眼神熾烈,呸了一聲,又吐出了一大口血。
國師嘴上不饒人,其實心里很驚詫,宇文戰(zhàn)體魄果然強橫,硬吃自己一擊乾坤掌,居然完好。
道家乾坤陰陽掌,一掌為陽,剛烈霸道雷電交加,一掌為陰,陰柔絕厲鬼哭狼嚎。
就剛才那一掌來說,雖說只練到三四成火候,別說五境巔峰劍修,就連跟自己同境的六境中期修行者都得非死即殘。
身體確實夠強,那神魂呢。
國師雙手置于身前捏動道家法印,口吐法訣,陣陣道音彌漫在空中。
宇文戰(zhàn)感覺到空中一片肅殺,隱隱中感到自己的神魂似有不穩(wěn),急忙縱跳躲避,向國師方向沖去。
國師手掌翻飛,邊后退邊施法。
下方的戰(zhàn)斗也繼續(x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