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最高城買草莓(四)
掛斷電話,徐樂眼光閃動,視線仿佛一根彈簧,“嗖”地一下又回到了方才那個跟自己打哈哈的小姑娘身上。
他的身子卻慵懶地像只樹袋熊,在回頭看那個小姑娘的時候,腳仍是高高的翹在臨近窗臺的飄窗上。頭一轉(zhuǎn),腰和脖子也跟著一起轉(zhuǎn),本是背對的身位,徐樂卻剛好能與她對視。
古人曾記載嬴政和司馬懿都有狼顧之相,也就是身子不動,頭能向后直轉(zhuǎn)到背。有這種面相的人生來就是做大事的狠角色,他們往往兼具狼子野心和帝王雄心,為禍天下或是問鼎中原,也只不過是這種人的一次選擇。
徐樂并非狼顧之相,他只是懶了,懶得去故作矜持,懶得去端著身為領(lǐng)導(dǎo)者,總要跟每個干員保持距離的那種架子。
他這么做,當(dāng)然沒有看不起誰的意思。
相反,如果你能看到他在你面前如此隨意,敢滿嘴跑火車走飛機,就已經(jīng)表明他真正地把你當(dāng)作了朋友。
如果他對你處處恭恭敬敬笑臉相迎,又或是以領(lǐng)導(dǎo)的態(tài)度板著臉,就像當(dāng)初對凱爾希一樣,反倒是證明他并沒把你看得太重要。
這種情況下,你也不必過于掩飾,因為徐樂當(dāng)過匪首、混過江湖,天下人面目眾多,但人分為哪幾類,徐樂看得比別人總要清楚些。
都說女人如貓,其實能成大事的男人往往也如貓,如貓一般機敏謹(jǐn)慎,也如貓一般善察人意。
做了博士以后,徐樂志大氣高,一雙眼睛更是炯炯有神,直勾勾的盯著方才那位干員姑娘的臉蛋,直看得她忙用手上紙杯擋住自己的眼睛。
他看她,并不是因為他喜歡看這姑娘,混跡江湖十余年,徐行樂邂逅的美女又何止百人,面前這個姑娘在他的心目中,論美色并排不上號。
只不過他看到了那姑娘用皮筋在尾端扎緊的藍色長發(fā),外加一雙朝天豎起的藍黑色馬耳朵。
她個子矮小,上身嚴(yán)實地穿著藍色的厚夾克,下身卻別說長褲了,就連襪子也沒有套。
為什么冬天還有人穿短褲?尤其是女孩子。
徐樂也一直想不明白這點。
她比起身材高挑的莫斯提馬來說,一雙腿倒是有些短,卻是肌肉分明,短而有力。
根據(jù)汐只言片語的描述,徐樂已認(rèn)得出,原來眼前這個面色紅潤、能言喜笑、神色中充盈著十分干勁的姑娘,就是他手下第一預(yù)備組組長,芬。
徐樂一轉(zhuǎn)身,用自己的大手輕輕接過芬喝完咖啡剩下的空杯子,眼中一亮,說道:“我認(rèn)得你,這三個月不止一次看見你在主艦甲板上跑步?!?p> 芬眨了眨眼睛,手支在膝蓋上,抬起頭望著徐樂,問道:“真的?”
她在羅德島內(nèi)的資歷比徐樂都要老,早在整合運動作亂前,就已在預(yù)備行動A1組擔(dān)任組長,只可惜她是三星干員,而且這兩年間也從未得到資深認(rèn)證和職位上的晉升。
這種干員,像極了一個公司里的老員工,他們認(rèn)準(zhǔn)一個崗位,任勞任怨,領(lǐng)著死工資,無升職,無加薪,一干就是一輩子。
他們賺的是血汗錢,如果他們有一天不再工作,其一是老去的時候,或者是被公司解雇的時候。
在徐樂的眼里,芬像是一只小馬駒,而在芬的眼中,她自然也清楚自己在艦內(nèi)的斤兩,只有區(qū)區(qū)三星的她身無長技,做的也是一些相對安全的工作。
安全,意味著她不會面對像塔露拉、霜星這樣致命的敵人。
敵人越強,報酬就越豐厚,要想成名逐利,危險和考驗是必須的。
伴隨著安全而來的,卻是不可遇而更求不得的晉升機會。
這樣的干員,豈非正是整個企業(yè)內(nèi)基層戰(zhàn)斗員的一個縮影?
在像芬這樣的干員里,從沒有自命不凡之輩,往往以普通自居,以兢兢業(yè)業(yè)為榮,整合運動潰敗后,每天跑跑步,指揮手底下三五個組員出出任務(wù),兩年就過去了。
所以當(dāng)這個新來的博士說出他竟然清楚地認(rèn)識自己的時候,芬的心里很是感動。
徐樂繼續(xù)夸獎道:“我看過你跑步,你很能跑,很好?!?p> 芬已聽得已有些醉了,女孩子如果被人夸,總會有些喜不自勝的,但她在徐樂面前,總要顯得自己很穩(wěn)重,很謙遜有禮。
無論是哪家企業(yè),上司總是喜歡性格穩(wěn)重,卻又有想法的下屬。
于是她連忙揮手道:“只是些業(yè)余愛好,上不了臺面?!?p> 徐樂卻笑了:“好,那這次賽馬大會,你來參加徒步賽跑項目?!?p> 他雖笑著,神情卻很認(rèn)真,從他的悉堆暖色的一雙眼里,你完全看不出一點瞧不起誰的意思,他若要讓你上,那便是他已真正認(rèn)可了你。
讓你上你就得上,被指派去參加這次任務(wù),不得拒絕,就因為他是博士,他是羅德島實際上的指揮官兼領(lǐng)導(dǎo)者。
同樣,我們玩貼膜游戲也是一個道理,操縱著角色到任何地方,角色都不得違抗,只因為我們是玩家,游戲就是為我們所設(shè)計的。
可惜,這個世界并非像游戲里一樣單純,芬聽了徐樂的要求后,連忙回絕道:“博士,臨光比我跑得更快,跑步這方面她比我更強?!?p> 耀騎士臨光,出身于卡西米爾,其種族為庫蘭塔中天馬亞種,庫蘭塔天生就比別的種族更善于奔跑,而天馬比尋常庫蘭塔在奔跑能力上更是強上數(shù)倍,卡西米爾近衛(wèi)軍甚至有過一天之內(nèi)急行軍徒步千里的記錄。
徐樂聽汐說過這些,但他仍是斬釘截鐵地說:“我已經(jīng)決定了,至于臨光,她有別的任務(wù)?!?p> 話都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了,芬當(dāng)然不好意思再去推辭什么,只能站得筆直,敬了個禮道:“清楚,明白?!?p> 聽到這話,徐樂也回了個禮,
“其實吧,這次比賽也沒啥獎勵?!毙鞓酚致唤?jīng)心的說,“主要就是多贏幾塊獎牌,最好是兩金一銀,每個得到金牌的,都可以向丁震提出一個要求,他會盡全力幫你實現(xiàn),至于銀牌,則可以得到豐厚的獎金?!?p>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徐樂要從丁震手中借到西域療傷圣藥,自然也要有談判的底氣。
他必須要贏得金牌,才可向丁震求藥。
有些事,光拳頭硬是不能夠的,他身為穿越者“九極”之一所背負(fù)的霸絕刀意,拎著刀卻沒贏下任何比賽就去找人求東西,人家只會當(dāng)你是個惡霸,是個流氓。
有什么做法,能讓別人改變對你的刻板印象,覺得你彬彬有禮,不像是個只會帶著孝子賢孫們喊打喊殺莽撞人呢?
比賽,只有比賽,可不光要比賽,還要按照東道主的規(guī)矩來比,贏下主人,得到認(rèn)可,這才算得上有臉面,有檔次。
徐樂撓了撓頭,這些想法也在他的頭腦里運作著,隨后他繼續(xù)道:“賽馬大會的壓軸項目是徒步奔徙、越野騎射、傳統(tǒng)賽馬,芬參加第一項,陳墨負(fù)責(zé)第二項,三項加起來只要兩金一銀,咱們就算贏麻了?!?p> “那第三項由誰來?”芬問道。
徐樂立即回答道:“臨光。”
讓一個最擅長徒步奔跑,速度能超過奔馬的干員去騎馬,這么荒唐的操作竟出自徐樂的手中,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博士在說什么?”
徐樂又說了一遍:“臨光。”
芬掏了掏自己腦門上的兩個馬耳朵,她想要聽得更清楚:“你再說一遍吧,我有點不信?!?p> 徐樂已不耐煩,說話的聲音都開始跑調(diào):“你二龍(耳聾)嗎?”
陳墨聽著徐樂跑調(diào)如老驢拉磨一般的聲音,頓時也笑得失了聲。
“我沒聾。”芬仰視著徐樂,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我再重復(fù)一遍,臨光來騎馬,參加賽馬項目?!毙鞓芬惨蛔忠痪洌癖撑_詞一般念道。
“可是為什么?”芬捋了捋頭發(fā),長發(fā)如瀑,可惜沖不散她眼中的疑惑。
“跟我來看看,你就知道了?!毙鞓氛f著,起身拿起佩刀便出門去。
芬緊跟在后面,不迭地問道:“我們這大早上的要去哪?”
徐樂淡淡道:“馬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