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撩
繼海盜船之后，季涼柯幾乎陪著姜淵玩完了游樂場里所有的項目。
玩累之后，他倆尋了個陰涼的樹下休息。
樹上是一片新綠，是種清新淡雅的綠。春日的陽光和煦，光灑在淺棕色的長椅上，就像是電影里的光與影。
微風悠悠，讓人神清氣爽。
他安安靜靜地坐著，低著頭，因為累了的緣故，他脖頸微微泛紅，上面還掛著幾滴汗珠。
她去買了盒櫻桃，又回到長椅上坐下。
櫻桃的色相很好，粒粒殷紅，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她垂眼，靜靜地盯著櫻桃看了幾秒，然后拈起其中一顆。
——那一顆并沒有送到她自己嘴里，而是遞到了姜淵唇畔。
“給你吃?！?p> 他沒動，目光倏然垂下，睫毛跟著顫動了兩下。睫毛上沾了汗水，濕潤又纖長。
“吃吧，我喂你?！彼凵駵厝?。
他怔了怔，然后乖乖張開嘴。
她望了眼他粉紅的軟腭和潔白的牙齒，緩緩將櫻桃送進他的口中。
他默默吃下。
“怎么樣，甜嗎？”
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甜?！?p> “好吃就行?！彼π?，又拈起一粒遞到他唇邊。
動作極其自然，自然到無法拒絕。
有了第二粒，就有了第三粒、第四粒……
就這樣，她一顆接一顆地喂櫻桃給他吃，而他始終老老實實地張嘴。
他一邊乖巧地咀嚼一邊直勾勾地看著她。
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動物。她竟然覺得有點兒……可愛。
她不禁淺淺笑了笑，眸光隨之瀲滟。
看見她的笑，他愣了愣，甚至連咀嚼的動作都變得緩慢了。
隨后，他有點兒變扭地別過臉。
再她又捏起一顆遞到他嘴邊時，他拒絕了。
姜淵豎起手掌擋在自己臉前：“……季醫(yī)生你也吃?！?p> “我也吃？”
“對，我夠了，你自己吃吧?！?p> “那……”季涼柯忽然偏頭注視著他。
他本來并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她不折不扣看了他很久，他才意識到她的視線。
“你看我做什么？”
季涼柯想，她似乎找到時機了。
她勾唇嫣然一笑，笑里帶著點狡黠：“該你喂我了?！?p> “該你喂我了。”
——當她說句話時，語調像是輕描淡寫的，可實際上并不是，她的尾音甚至都帶上了點嬌俏。
笑時眼尾上挑，眸光流轉，清冷與媚融合得恰到好處。
聽到這句話的姜淵，十分驚愕。
他睫毛翕動了兩下，微愣，眼角的淚痣顯得整個人呆呆的：“啊？”
季涼柯知道，他一定對她說這句話非常驚訝。
可是她只是淺笑著，將手里裝櫻桃的盒子遞到姜淵手上，然后往櫻桃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不行么？”她垂眸，神情里透露出了一點兒傷感。
姜淵吞咽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蜷起，撓了撓塑料盒子。
他緘默不語。
“沒關系，既然你不愿意……”
話沒說完，她已經(jīng)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纖長手指。
手指骨節(jié)分明，白皙纖長，兩手之間捏著紅潤的櫻桃，指尖還染上些殷紅汁液。
他還是喂她了。
她靜靜看了眼他手里捏的那顆櫻桃，又看了看神情認真的姜淵。
然后，張嘴，咬過。
“味道不錯?！?p> 吃完那顆櫻桃后的季涼柯，如是說道。
“那你……還要嗎？”
“嗯?！彼纳ひ羯⒙?p> 他又遞了一顆到她唇邊。
她笑笑，張開雙唇，叼住那顆通紅的櫻桃。
然而她將櫻桃吃進嘴里之后并沒有立馬拉開與他的距離。
而是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
——她垂眸，慵懶而漫不經(jīng)心地舔了舔他的手指。
他愕然瞪大雙眼。
她垂頭時看了他一眼，眼眸里有淺淡的笑意。
她舔掉他指尖的櫻桃汁：“是真的很甜?！?p> 姜淵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自己的指尖像是被灼傷過，炙熱滾燙，仿佛都牽扯到了心臟。
心臟一窒，與此同時，似乎有一道電流竄過背脊。
霎時間，他臉紅到了脖子跟。
暖色陽光下的她，清麗面龐上的笑容是那樣清晰，發(fā)絲都好像泛著陽光的暖意。
他愣了一會，慌亂又倉促地移開了視線。
“季醫(yī)生，你還是自己吃吧?！彼麆幼骱鷣y，把剩下的櫻桃連同盒子都塞給了季涼柯。
她低頭，觀察他的表情，目光又落到了剩下的櫻桃上。
隨后，她笑開。
不知道為什么，她竟然覺得有點開心。
季涼柯自己將剩下的櫻桃一個不落地吃完了。
兩人并肩坐在樹下，就算不說話也沒有什么，反倒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有成群結隊的中學生浩浩蕩蕩地走過，很活潑，走過之后，似乎還留了一長串笑聲在空中。
“姜淵。”
“嗯。”
“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吧?！?p> 她能看出姜淵沒有來過游樂場，她也知道他的童年并不那樣美好。
他沉默了挺久，開始講述：“季醫(yī)生應該知道我家的情況吧？”
“但我想聽你自己說?！?p> “季醫(yī)生，你知道么？我是一個人長大的。他們都不喜歡我。”他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他的父母，“不過是怕別人說閑話，所以給點錢，對他們來說，我只是累贅?！?p> 他最終還是一點一點地吐露出心聲。
“我一個人住在那棟房子里，已經(jīng)住了二十多年了，”他自嘲似的笑笑，“小時候怕打雷，怕鞭炮，可是沒有人管我?！?p> 他記得他幼時在門口撿到過一只哈士奇玩偶，他很高興，也很喜歡，愛不釋手，以為那是爸爸媽媽給他的禮物。
可是呢，并不是。
那不過是路過的鄰居家小孩嫌丑扔掉的垃圾。
沒有人關注他，也沒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自他懂事起他就并不怎么愛笑了，這個世界并不如他想象得那樣美好。
“后來去學校，我也是個異類，他們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他們經(jīng)常高高在上地看著我說真是可惜了……他們到底在可惜什么？”
中學的姜淵變得陰鷙又孤僻，陰沉如他，永遠都孤零零站在無人的角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活著，又不敢去面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