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悔悟

　　我當(dāng)然不會。我會為他欣慰而開心的。

　　季涼柯很想這么說，可“不會”兩個字在唇齒間輾轉(zhuǎn)半晌，到底沒能說出來。

　　倒是沒有人讓她這樣思考過。

　　她想不清楚為什么，這幾天生活里姜淵的名字會屢屢出現(xiàn)，她也不知道這種冥冥之中的緣分會持續(xù)到什么時候。

　　她更不明白，聶南的這些問題為什么會讓她覺得為難。

　　“季姐姐，你就是喜歡他，你為什么不承認(rèn)呢？”

　　“已經(jīng)這么久了，可不要再繼續(xù)錯過了?！?p>　　聶南又說了幾句。

　　季涼柯沒有說話，她只是默默地攥緊了自己的手掌，指甲掐到肉里。

　　可她不覺得疼。

　?。?p>　　周遭是一片浩瀚的藍(lán)色。

　　隔著玻璃，各種魚類靈動地游來游去。繽紛的花色和優(yōu)美的姿態(tài)，展現(xiàn)著海洋生物的神秘和美麗。

　　一切都似乎被這片藍(lán)色包圍，巨大的鯨魚悠悠游過頭頂，身體潔白光滑，如同深海的精靈。

　　此刻，他們在海洋館的玻璃餐里上。

　　季涼柯沒有想到會有這么一幕。

　　梁信然叫她出來玩，她以為只是單純地出來玩而已。

　　她也沒有想過……

　　“涼柯姐，我很喜歡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嗎？”梁信然忽然在她身前站定。

　　他神情鄭重，可其中又透著緊張。

　　他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大捧花束。

　　很精致的花束，戴安娜粉玫瑰，

　　“我是最近才發(fā)現(xiàn)我自己喜歡涼柯姐你的……涼柯，我可以這樣叫你么，總之，不知不覺中我就是變得很關(guān)注你，“梁信然撓撓頭，壓下心頭的緊張，“雖然我比你小了六歲，但你放心，我是認(rèn)真的，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p>　　少年神情認(rèn)真，說了好些，話都很真摯。

　　“所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嗎？”梁信然滿心期待地注視著她。

　　少年懷里的鮮花與他的臉龐映襯，面容俊秀，眸子里包含著某種深情。

　　季涼柯愣住了。

　　她向梁信然投去驚愕的目光。

　　他竟然喜歡她？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良久，她才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梁信然，我、我……”她一開口，梁信然便直勾勾盯著她。

　　“對不起?！奔緵隹侣氏日f出關(guān)鍵的三個字來。

　　剎那間，梁信然的眸子被黯然神傷的情緒填滿。

　　他的神情滿是悲傷。

　　他拿著花的手顫了顫，最終，將花收了回來，頹然地將花放回身后。

　　季涼柯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你很好，可我對你沒有別的感情?！?p>　　“從小時候那次看見你在水房哭起，我就很想保護(hù)你。我們再次見到之后，我也很想讓你開心?！?p>　　“你就像我的弟弟一樣，我也……只是把你當(dāng)?shù)艿?。對你的關(guān)心也是出于朋友和身為你的醫(yī)生的關(guān)心，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小心讓你誤會了，我很抱歉?！?p>　　季涼柯的話語同樣誠懇。

　　“所以，對不起?！?p>　　“沒關(guān)系。”梁信然驀地笑了。他的笑容依舊明朗陽光。

　　不管怎樣，他依舊是那個面對任何事情都能保持明媚的大男孩。

　　“那我們還能做朋友吧，涼柯姐。”

　　“當(dāng)然啦?！奔緵隹伦旖茄鲆荒厝岬男?。

　　隨即，兩人相視而笑，這一場表白很快就揭過了。

　　可是當(dāng)季涼柯走出海洋館的那一瞬間。

　　她突然想起剛剛那場表白——梁信然的身份不止是她的故人，也是她的患者。

　　患者。

　　表白。

　　拒絕。

　　腦中突然有一團(tuán)什么東西爆裂開來，思緒像破殼而出一般涌現(xiàn)。

　　——剛剛，梁信然是作為她曾經(jīng)的患者跟她告的白。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兩年前的過往。

　　想起了姜淵。

　　姜淵也是她的患者，也對她表白了——兩人明明是一樣的舉動。

　　當(dāng)同樣的事情再次發(fā)生，她卻完全是不同的心境。

　　她可以無比淡定并且輕而易舉地拒絕梁信然。

　　不會流淚，不會產(chǎn)生那樣強(qiáng)烈的愧疚感，心臟也不會一陣陣地抽痛。

　　可她當(dāng)時拒絕姜淵的時候明明是那樣艱難。

　　姜淵，是不一樣的存在。

　　她對姜淵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

　　時隔兩年，她再次問自己，難道還是不知道嗎？

　　不，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再欺騙自己不知道了。

　　兩年前，她可以一遍遍地說那不是愛情，一遍遍地說那只是醫(yī)生對患者的感情。

　　可是現(xiàn)在，事實已經(jīng)擺在她面前——那就是姜淵對她來說很不一樣的事實。

　　她對梁信然肯定也是有醫(yī)生對患者的“愛”的，然而對于梁信然，她可以區(qū)分得很清楚。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對梁信然沒有愛情。

　　所以，按道理，她也能很輕易地區(qū)分對姜淵的情感。

　　可是并沒有。

　　她非但不能輕易區(qū)分，她甚至還因此備受煎熬。

　　如果她真的不喜歡姜淵，那她拒絕姜淵一定會拒絕得很輕松，并且會灑脫地、微笑著說抱歉。

　　然而，當(dāng)時呢？

　　當(dāng)時的她執(zhí)拗地認(rèn)為真正的心理醫(yī)生不會愛上自己的患者，執(zhí)拗地認(rèn)為她對姜淵的感情不是所謂的愛情。

　　她困于她為自己編織的愚蠢牢籠中，不可自拔。甚至，她當(dāng)時還認(rèn)為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現(xiàn)在想來，簡直是荒謬。

　　她簡直錯得離譜。

　　那不過是借口。一個讓她逃避的借口。

　　也許心理醫(yī)生愛上自己的患者是禁忌的，是不合乎規(guī)則的。但是，有些感情是規(guī)則束縛不住的。

　　那種感情會沖破世俗的條條框框，打破既定的規(guī)則。

　　是非對錯，是否值得，只有局中人才能明白。

　　而季涼柯，已然身在局中。

　　聶南的話再次在自己的腦海里回響：“如果他懷里抱的是別的女人，你會難過嗎？”

　　會。

　　即使季涼柯再怎么自欺欺人，她也說服不了自己——她從未想過姜淵與其他女生相處的情形，不是她想象不到，而是她從來都不愿意去想。她不愿看著姜淵與其他人纏纏綿綿，不愿看到他與別人廝守終生。

　　那是她一想起便會覺得酸澀無比的畫面。

　　直到這一刻，季涼柯才真正明白過來。

　　她終于明白了她對姜淵的真正的感情。

　　——原來，她對姜淵的感情，就是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