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四國志
王旭陽一事圓滿解決，加上那怪物和閆向南也久未露面，左卻心情甚好，當(dāng)晚早早就睡了。
先前的兩個月，她夜夜入夢一心一意提高自己的繪畫技術(shù)，如今療愈之術(shù)的修習(xí)也告一段落了。白月是這樣同她說的：“待你讀完《四國志》，我便許你隨子衿下山歷練。”
午后，子衿和彌珂便將左卻送到了藍楓谷外。
一名弟子身著淡青素衣站在入口附近，對著子衿抱拳行禮道：“見過青師姐。芬落奉命前來迎左卻師妹入谷。”
子衿拱手道：“有勞芬落師妹往后多多照顧左卻，我等今日還有要事在身便不去叨擾藍谷主了，日后有機會一定登門拜謝?！?p> 子衿、彌珂離去后，左卻便跟著芬落來到了百城殿。
誰知，她剛跨過門檻便見一位五官清秀、頭戴素雅木簪的青衣書生站在殿中，左手捧著書冊，右手負在身后。他身邊還并肩站著一個弟子。若不是看見芬落向他行禮，她根本想不到此人便是藍楓谷主。
她忙不迭行禮。
“不必多禮?！彼{楓從旁邊的弟子手里拿過一卷書送到左卻手里，“此乃見面禮，還望你細細品讀。”
“謝谷主賜書?！?p> 藍楓揮了揮手，芬落便帶她出了百城殿。
她這才有了空閑瞧這谷中的景致——大殿左前方有一棵楓樹，形狀與尋常楓樹并無不同，只是顏色倒是應(yīng)了谷主之名——從樹根藍到末梢。
芬落介紹道：“這株楓樹由師尊從家鄉(xiāng)帶來，已在此扎根數(shù)十年之久。”
“世間少見藍楓，我還以為是出自谷中哪位師兄師姐之手?！?p> “術(shù)筆所繪之畫，色隨天地自然，你師從白月峰，應(yīng)當(dāng)知曉?！?p> 左卻頷首。
她確實是知道的，子衿初教她時便已講過，血墨雖為朱紅色，但畫出來的事物并不全是紅色。譬如水無色，術(shù)筆下的水就絕無色澤，荼靡花白便只有白，總之原本該是什么顏色，術(shù)筆之下必定不會出現(xiàn)差錯。
“這邊走。”芬落將左卻帶到了一間屋里，“這是師尊命我為你準備的房間，這段時日你可以安心住在這里。”她伸出手掌指向桁架上的一套青衫，“入鄉(xiāng)隨俗，從明日起你便穿谷中衣衫，方便出入藍楓谷?！?p> 左卻將谷主所贈的書卷放到了桌上，“我不能日日現(xiàn)身畫境一事，不知芬落師姐是否有所耳聞？”
“境尊早有吩咐，此事你無需顧慮。稍后我會帶你去藏書閣，明天起你便自行前往?！?p> “芬落師姐要是沒有別的吩咐，我想即刻前往藏書閣?！?p> 芬落愣了愣，說道：“跟我來?！?p> 來到藏書閣，芬落把左卻帶到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跟前，道：“這位是秦老，奉谷主之命在此看守藏書閣。秦老對藏書位置十分熟悉，必要時可以幫你?！?p> 左卻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他行禮，道：“白月峰弟子左卻見過秦老，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要叨擾您了?！?p> 秦老禮數(shù)周全地向左卻回了個禮，但沒有開口說話。
芬落拱手作揖，先行離去了。
秦老做了個邀請手勢、走在斜前方帶路，將左卻帶到了《四國志》存放的位置。
左卻向秦老道了謝，秦老便走了。
她迫不及待地取下書，一邊翻看一邊走到案幾旁坐下了。
全書九篇，四國各國一篇，另外還有五篇講述的是分布在四國的五大部族，其一便是銀落輝所屬的星曜族。
左卻跳過前面的內(nèi)容，火急火燎地翻到星曜族所在的卷章，念道：“昧谷之都曰邏些，其北二百里，多寒英，多玉塔，有巨柱焉，其上有星辰，曰星陣。其內(nèi)有民，乃星曜族，一族之長曰司辰……”
她頓了頓，總結(jié)道：“原來星曜族的司辰就是族長的意思?！彼^續(xù)看了下去。
照書中所寫，星曜族第一任司辰是個叫“預(yù)思”的人，也可以說是先有了預(yù)思才有了星曜族。預(yù)思原本是昧谷國的占星師，夜夜觀天象。
某日他親臨北境，機緣巧合之下發(fā)現(xiàn)了白山，便孤身登上了白山之巔。那里有一片湖泊，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湖水竟未結(jié)冰。他看見一位貌似天仙的女子在湖中嬉水，于是便認定那是神湖，而湖中出現(xiàn)的女子便是西王母。
之后他回到王宮，向君主稟明了此事。君主一聽便覺得這是天助昧谷，立即命預(yù)思帶領(lǐng)宮中所有占星師將觀星臺遷往白山之下，賜名“嶨玉關(guān)”。
起初，嶨玉關(guān)歸屬于王宮，仍是奉命觀星。后來，預(yù)思創(chuàng)出一種星辰陣法，能隔出一片獨立的空間。久而久之，嶨玉關(guān)便成了與世隔絕的一處，即便是王族也得趁著一年一度的祈愿大典方能進入。此時與其說嶨玉關(guān)歸屬于王宮，倒不如說是王族倚仗嶨玉關(guān)。
預(yù)思耄耋之年，嶨玉關(guān)正值鼎盛，王族擔(dān)心他后繼無人從此失去倚仗，給壆玉關(guān)眾人賜名“星曜族”，并封預(yù)思為族中之長——司辰。預(yù)思百年之后銷聲匿跡，族中皆傳他是羽化升仙了，于是眾人推選出了新一任司辰。
新任司辰與預(yù)思之女結(jié)為夫妻，誕下一女，此女生來便承襲了預(yù)思的一身所長，并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族人尊其為圣女。圣女死后，族人為表虔誠為其造圣女祠。之后司辰一代代更迭，延續(xù)至今。
左卻推斷這冊《四國志》大概成書于多年以前。因為里邊記載的星曜族現(xiàn)任司辰是銀落輝，銀司辰之妻名喚山苫，書中沒有提及他們育有一女。
她輕嘆了一口氣，頭一抬發(fā)現(xiàn)燭臺上已然點上了燈，而窗外天色已暗。
秦老腳步輕快朝著她走了過來，伸出手索要她手里的書。
左卻十分不舍地還了過去。
秦老指了指藏書閣的大門。
左卻會意，起身回到了住處，還自言自語道：“你當(dāng)初既然敢騙我，我一定讓你知道撒謊的下場！”
第二日一早，左卻換上藍楓谷的衣裳匆匆前往食樓。填飽了肚子，她又立刻去了藏書閣，將《四國志》從頭看起。
天下一分為四，故而有四國。四國乃是南面南交，北面朔方，東方嵎夷，西方昧谷。每一國皆有至少一個部族，躋身于五大族。
頭一篇講的是南交國，都城乃是潭州城，國君相里氏，現(xiàn)任國君喚作相里辛，排行老二。老國君底下只有兩子，老大死于戰(zhàn)亂，只能老二繼位。這個老二在七八歲的時候大逆不道企圖弒君篡位，被遣送到逐風(fēng)落長大成人。
相里辛被接回王宮時，王兄已經(jīng)離世，不到一個月老國君也駕鶴西去，所以他順理成章登上了王位。但不知為何，他總是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也不大管政事。
南交國事皆由文官——帝師伏羲和、武臣——太尉莫守忠兩位輔臣打理，所以南交境內(nèi)并無餓殍遍野，也算是一片祥和。
南交境內(nèi)有兩大部族，其一是魚鳥族，其二是貫胸族。這兩大族都是驍勇善戰(zhàn)，特別是貫胸族，族人大多效力于軍中。
左卻翻到《魚鳥族篇》和《貫胸族篇》時，兩篇皆只有一句話：逝者已矣。
除了這四個字，再無別的一字半句介紹這兩大族，仿佛與世長辭后就不配為后人所知。
她不盡興卻又無奈地回到第二篇——《朔方篇》。
朔方國，王族肅慎氏以不咸山越州城作為都城，此城易守難攻。但因王宮遠在北方，在與嵎夷昧谷接壤之地但凡有點本事大多擁兵自重坐地為王，其中最為甚者當(dāng)屬劍城邊州。
邊州人善鑄劍，無論老幼皆為男子，所以還有著威猛善戰(zhàn)之名。但劍城只是近些年發(fā)展起來的，倒還沒有強大到能夠令王族拜服的地步。
曾令朔方折服的只有五大族之一的攝靈族，攝靈族是上古延續(xù)下來的部族，善魂魄操控之術(shù)，境界高者能令人還魂，可謂是助人長生不死。
聽著似乎不錯，但傳聞攝靈族人的眼睛生得委實奇怪，他們只有一只左眼，本該長右眼的地方卻是普通面皮。此等相貌著實駭人，所以王族嚴禁攝靈族不加妝扮就出門示人，故而世人通常見到的攝靈族人右眼都戴著眼罩。
其實，攝靈族人是有右眼的。
傳聞如果有人見到了還與之對視，那此人必死無疑，故而世間流傳著“不可與攝靈族人對視”的謠言。正是因謠言四起，百姓上街鬧事，逼迫肅慎氏賜死攝靈族人，故而世間已經(jīng)沒有攝靈族人了。
左卻掩卷覃思，自言自語道：“攝靈族也不復(fù)存在，為什么還會有相關(guān)介紹呢？怎么偏偏魚鳥族和貫胸族沒有內(nèi)容？這寫書的人未免太任性了！”
秦老見左卻暫時合上了書，默默地給她送來茶水。左卻感恩戴德地喝了一杯，便繼續(xù)看。
這下一篇講述的是嵎夷國，國君帝氏以陵州城為都。嵎夷的東南水域，是五大族之一的龍族的地盤。水域龍族掌控天下之水，但從不插手岸上諸事——不施雨，亦不會平白無故發(fā)水害人。
多年前發(fā)過一次大水，據(jù)說是陸上的人擄走了年幼的龍女惹怒了龍王，才受了這無妄之災(zāi)——淹了城死了許多無辜百姓。
坊間有傳聞?wù)f龍鱗在身，即便是百米深水之中亦能呼吸、行動自如，他們稱之為“避水鱗”。除此之外，龍族有一件神物——“結(jié)海樓”，據(jù)說非龍族中人得到這玩意也能御水。
此物在龍女紅玉手里，而又有傳言說紅玉有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容貌，世間無人可及。所以偶有一兩個不要命的貴公子帶著聘禮千里迢迢跑去水域邊上喊著提親。他們不光是為美色折腰，更是打著“結(jié)海樓”的主意。
但龍族從未現(xiàn)身，就連小魚小蝦都沒有出來理會過這些人，所以真正見過紅玉真容者尚無。
看到這一段，左卻失笑，心想：“無人見過真容，又說人家貌美如花，寫這段的人大概是為了逗笑讀者。”她喝了一杯茶水，翻到了最后一篇。
昧谷國，君主玉氏，以邏些城為都。
邏些城在《星曜族篇》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所以這一篇對左卻的吸引力遠不如前面那些。她草草地過了一遍，便將書合起來了。
她看了看屋外，天色尚早。于是直接找到芬落，說是可以考試了。芬落便老老實實地帶她去見藍楓谷主了。
只是藍楓谷主似乎并不關(guān)心左卻是否真正看完了，他只問了一句：“魚鳥族人的克星是何物？”
左卻愣了愣，答道：“書上并沒有魚鳥族的介紹，谷主這是考我還是故意刁難？”
藍楓抬了抬眼，“你一個小小的白月峰弟子，羽翼未豐，有何資格能被我刁難？你有閑暇在這扯嘴皮子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我說過的話，再多看幾遍書，興許就能回答我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