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入司
周仕龍劈頭蓋臉的一頓斥責(zé)，讓許紹安低頭不語。
周仕龍旁邊一個微微弓著腰的干瘦文士立刻接話道：“許捕頭，愣著干嘛，把人撤了！沒聽明白周大人的意思嗎？”
說罷，干瘦文士還摸出一把折扇，給知縣周仕龍扇風(fēng)，一臉諂媚的模樣。
許紹安依舊不說話，只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大人，此時已到了緊要關(guān)頭，卑職已判別，花魁畫舫上必有重要線索……”
不等許紹安說完話，魏鷹就感覺對面的周仕龍身上氣勢更加冷冽，官氣壓人。
干瘦文士立刻呵斥：“大膽！做官為民可是你許捕頭標榜的，現(xiàn)在你看成什么樣子了！糾集大量心腹爪牙，封鎖街道，為難這些良家……良心商家，真把你自己當(dāng)成了知縣了？眼里還有沒有王法？”
魏鷹作為旁觀者都覺得眼前這文士十分聒噪，哪里來的狗腿子，逮著誰就一頓噴。
魏鷹凝視一眼，此人姓名立刻浮現(xiàn)，葉雙華，普通人。
魏鷹頓時樂了，一個伸手就能捏死的文士，對著煉血境界的除魔司百戶叫囂，所謂狗仗人勢便是如此。
見到魏鷹嘴角微笑，葉雙華立刻轉(zhuǎn)移目標，對著魏鷹厲聲道：“魏秀才，你也是自甘墮落！你知不知道周大人因為你又被你們書院的陶夫子頂撞了？那個老夫子指責(zé)咱們知縣大人誘拐泮宮學(xué)子去做捕快的差事，你還笑？”
魏鷹指了指自己，“我？自甘墮落？”
此時周仕龍伸手示意身邊的葉雙華住嘴，“好了。魏生的事，你一介吏員有什么資格評論？”
“長視啊，”周仕龍拿出一副長輩的態(tài)度說道：“此事你做的差了。讀書人該有讀書人的樣子，秋闈還有兩月便至，你與許紹安廝混，是不想高中舉人了嗎？”
魏鷹心中嘆氣，如果不能解決人傀和尚和本慧，恐怕他魏長視就會成為被鬼怪弄死的讀書人之一。
“回大人話，學(xué)生也是盼望殺人兇手早日落網(wǎng)，為同窗申訴冤屈。而且那兇手敢殺吳樹秀，敢在青樓殺人，未必就不敢進書院殺人。學(xué)生也是為了自保，才與許捕頭查案到此。”
魏鷹將事情因果說清，只是隱瞞了自己與本慧的恩怨。
周仕龍面色有些僵。
因為按照官場規(guī)矩，自己這個朝廷官員對一介秀才耳提面命，對方應(yīng)該謹慎躬身聽取教誨，哪里有資格反駁？而且還這么理直氣壯，不卑不亢？沒有一點卑躬屈膝的姿態(tài)？
“咳！魏長視，你可知書院陶佳夫子因你兩日不曾去書院報備，他認為我對你濫動私刑，認為是本官故意讓許紹安抓你去查案的？”周仕龍態(tài)度疏遠了不少。
魏鷹若有所思，自己確實忘記了去書院報備。陶佳這位夫子對學(xué)生的要求很嚴格，當(dāng)然也對學(xué)生很關(guān)懷，不然也不會在當(dāng)初因為頌清樓修建在書院附近，就一個人沖進縣衙理論。
魏鷹確實疏忽了，讓關(guān)心他的老夫子費神，事后一定要去賠罪。尊師重道是非常重要的品格之一，若是此事處理不好，日后他魏鷹科舉或者做官都是黑點。
在周仕龍這位知縣的干涉下，花魁的畫舫沒有機會檢查，就連頌清樓里面剩下的沒有一一調(diào)查的客人姑娘也被責(zé)令釋放。
而且許紹安的捕頭職位也被責(zé)令停止。
除魔司百戶是沒有明面上的官銜的，所以一旦沒有捕頭職位，許紹安連衙門的衙役都沒資格調(diào)動。
事情發(fā)展到這地步，許紹安只能悶悶得跟著魏鷹去街邊酒樓喝點酒吃個晌午飯。
不多時，趙四和張之龍也來酒樓，四人拼桌飲酒。這二人也被停了捕快職位，成了一介白身。
趙四和張之龍名義上是捕快，實際上也是除魔司內(nèi)的一名司衛(wèi)。
司衛(wèi)也就是普通成員，無任何特權(quán)。而之前魏鷹所見的鐵面捕頭則是除魔司旗衛(wèi)，每名旗衛(wèi)手下可招募十名司衛(wèi)。
許紹安作為除魔司百戶，手下有十一名旗衛(wèi)。每一名旗衛(wèi)都有煉皮境界，基本都是修煉氣功的武者。
只可惜，除魔司不在大夏官職體系內(nèi)，否則許紹安身為百戶，官職也應(yīng)該和永安縣知縣一個品級。
許紹安三人與魏鷹喝酒吃菜，良久，才開誠布公的將身份娓娓道來。
許紹安現(xiàn)在將這些可以說是機密的內(nèi)容告訴魏鷹，其心思魏鷹也能猜到。
果然。
在許紹安說清楚了除魔司的事以后，便向魏鷹道：“賢弟，你一身氣功不弱于我，而且你也被那些妖人盯上，不如加入除魔司，暫且在我手下做一名旗衛(wèi)，待此間事了，我向千戶報備，讓你也領(lǐng)百戶頭銜?！?p> 魏鷹笑而不語，只是頻頻喝酒，似乎在權(quán)衡利弊。
許紹安苦笑，“是了。賢弟有功名在身，自然看不起我這百戶。名義上說的好聽，除魔司百戶，可是實際上沒有任何官職，做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想要查案還必須去當(dāng)捕頭才有身份行動?！?p> 魏鷹回答道：“許大哥，誤會了，我不是看不起你，也不是看不起除魔司，我只是在想，為什么除魔司明明如此重要，卻不能成為明面上的官員？”
是啊，這是世道既然有妖魔鬼怪，朝廷又確確實實設(shè)定了除魔司來保護百姓，可為什么偏偏要裝作世上沒有鬼神，竭盡全力隱瞞妖鬼的存在？就連除魔司這種官方除魔的機構(gòu)都只能暗中行動，而且要寄托衙門體系去辦案。
許紹安苦笑著搖頭：“反正朝堂上那些大人物看不起我們這些武夫，重文輕武是本朝之初就定下的國策，武者如果有官氣在身，再修煉氣功鍛體，那些大人物該睡不著了啊。
賢弟身為秀才，前途光明，哥哥確實不該請你來除魔司。但是賢弟一身氣功出彩，為人又對我胃口，不邀請一下，哥哥心里總是惦記著。來來來，滿飲此杯，賢弟拒絕以后，哥哥心里也踏實了?！?p> 魏鷹放下酒杯笑道：“我也沒有說拒絕啊，許大哥，我只求一句，如果我加入除魔司，最好不給我任何頭銜，甚至都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加入。我才放心。”
許紹安喜出望外，“當(dāng)真加入？”
“當(dāng)真！只是許大哥別光聽前半句，忘了后半句?！?p> “那還用說！凡是加入除魔司的人，如果不是特殊要求，其身份乃是絕密，這一點乃是本司的規(guī)章。你看趙四和張之龍能暴露身份，只是因為他們二人本就是明面上的司衛(wèi)?！?p> “只是賢弟，頭銜還是要的。除魔司一向以氣功修為或者道法修為評定頭銜。賢弟氣功與我相當(dāng)，遲早也要評為百戶?！?p> 趙四和張之龍笑著說道：“那肯定啊，魏相公文武雙全，除魔司不會埋沒人才。不像我二人，好幾年都找不到氣感，修不成氣功，現(xiàn)在捕快也做不成了，只能在除魔司混吃等死，好在除魔司雖沒有官職，但是還有些俸祿可以拿?！?p> 魏鷹笑道：“二位兄弟別這么說，若是沒有你們做事，恐怕許大哥頭都要忙昏了?！?p> 說罷四人笑著推杯換盞。
良久以后，許紹安看著街道上恢復(fù)了正常的情況，之前官差清街的影響被徹底沖淡，許紹安捏了一顆花生米，放進嘴里若有所思，“賢弟，既然你已成了我司一員，今日咱們就做點正事?！?p> 魏鷹順著許紹安視線看過去，那正是漂著畫舫的安雍河。
魏鷹心有所感，低聲笑道：“許大哥意欲何為？”
許紹安淡淡說道：“我這人有個毛病，案子在手里不查清楚，我睡不著?！?p> 魏鷹也說道：“巧了，我身為讀書人，膽子特別小，被卷進案子里以后，每天也怕的睡不著?！?p> 隨后二人異口同聲：“夜探畫舫。”
“何時？”
“子時?！?p> “何處？”
“此地?！?p> 二人相視一笑，舉杯飲酒。張之龍和趙四視若罔聞，與他們無關(guān)，他們決不聽不屬于他們的信息。
酒過三巡，時日尚早，魏鷹俯視著窗外，忽的看見了熟悉的幾人背影。
“馬家三兄弟？”魏鷹挑了挑眉頭，“他三人身后那名道人？莫非就是請來的高人？”
在酒樓外的街道上，馬家兄弟三人和一個青袍道人正向著頌清樓前進，此前確實是除魔司的旗衛(wèi)通知了他們?nèi)ヅc魏鷹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