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抿著唇，眼前華麗的坤寧宮，似是又回到了當日屈辱的太子府。
她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直到日頭東升，夜皇都沒多看她一眼，只冷冷的丟給她句自作自受，就讓她起來主持大局。
只因她還是太子妃，是嫡福晉，側福晉進門，自然是要先給她行禮的。
她坐在高高的烏木椅子上，望著福在下面的側福晉，心像是冬雪過境般，沒有任何溫度，更沒有一絲活氣兒。
她心里記著的，只有夜皇曾經和她說過的話——
“梅兒，若是我負了你，就讓我不得好死，好不好？”
“梅兒放心，我們的兒子必然是太子，以后我登基了就下旨確定他的位置，從小將他養(yǎng)在身邊，親自教導他，彎弓射箭提筆寫書，讓他能文能武。”
可在最后，也是夜皇親自打破了這些諾言！
皇后實在是蹲不住了，雙腿一軟，結結實實的倒在地上，華麗的珠翠頭飾也有些松散，發(fā)髻垂落出一縷，落在她的臉頰邊。
夜皇看的清楚，這一縷頭發(fā)不是純黑的，而是摻雜著一些他不想看到的霜白，這一抹霜白也提醒著他，他也不年輕了。
和他一起走到現(xiàn)下的皇后已然垂老，他這瀕死之身，又能堅持多久？
夜皇冷笑了聲，看著癱坐在地上的皇后，冷臉下了命令。
“朕和皇后百年夫妻，既然朕身體堅持不了多久，皇后作為朕的結發(fā)妻子，理應先替朕走一步，到地下收拾好宮闈，等朕百年之后安葬，皇后，你意下如何？”
皇后啞然。
他的意思，竟是要將她賜死！
“不，陛下，臣妾不能先走。”
皇后死死地捏著手指，堅硬華麗的護甲刺入了掌心中，帶來撕裂般的劇痛，淡淡的血腥味在周圍蔓延開來。
她沒顧得上掌心的傷口，只是仰臉看著夜皇。
“陛下，你若是不留著臣妾，四皇子和蕭瑾他們豈能放過你？有臣妾在，太子輔佐您，才能穩(wěn)固東尋國基業(yè)?。 ?p> “穩(wěn)固基業(yè)？”
夜皇嗤笑一聲，靜靜的看著皇后。
“不，你要的不是穩(wěn)固基業(yè)，而是朕的皇位，是想讓你的辰兒登基，你好做圣母皇太后，你心里沒有朕，那毒，是沖著朕的命去的！”
“臣妾沒有！”
皇后哭嚎了聲，眼淚唰唰的往下掉：“臣妾一心皆是在陛下和太子身上，陛下，你不能賜死臣妾的?！?p> “夠了?！?p> 夜皇打斷了她的話，冷聲道：“朕現(xiàn)下看著你，只覺得惡心?！?p> “來人！”
隨著夜皇一聲令下，龍衛(wèi)端著一個托盤進來，彎腰送到了皇后面前。
鴆酒，匕首，白綾，這三樣，是夜皇賜死人用的。
皇后靜靜看著，狠狠地抹去眼淚，只覺得可笑無比。
沒想到在這中宮叱咤多年，臨到頭了，等待著她的居然是這般結局。
夜皇看也不看她，淡然道：“劉氏，你和朕的情分已然到此為止，若你安然離去，朕會讓人將辰兒接回來，他，還是太子?！?p> 皇后看著鴆酒，眼淚顆顆掉落，嘴唇無聲的顫動著。
這是夜皇給她的承諾。
曾經為了他給她的承諾，她苦苦的守著清冷的空宮，身邊只有還是孩童的夜景辰平穩(wěn)的呼吸聲。
那無數(shù)個清冷的夜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她不敢想。
罷了。
皇后拿起鴆酒，仰起頭一飲而盡，凄然對著夜皇一笑：“陛下，你對臣妾的諾言，都不曾實現(xiàn)過，方才你說的那個，希望你能做到?！?p> 轟。
皇后身體軟軟的倒在地上，有黑色的血，從她的口舌嘴眼中流淌出來，襯托著她那蒼白的極致的臉龐，反而讓人有些心疼。
那蒼白脆弱的美啊。
夜皇收斂眉眼，對龍衛(wèi)吩咐道：“傳旨下去，皇后感念朕龍體有恙，日夜感傷導致積勞成疾，方才重癥不治，歿了。”
龍衛(wèi)恭敬應聲，夜皇不再看地上的皇后一眼，大步離開。
王府。
蕭瑾剛回到府上，就被谷雨扶住了，一邊給她倒了一杯清茶，一邊嗔怪道：“郡主，婢子再也不敢和您分開半步了?！?p> “只是剛讓您去暗城內里松快下，您倒好，戴上面具就跟著暗城城主進宮了，若不是南風來通了消息，婢子還在傻傻的等著呢?！?p> 說到最后，谷雨的眼里甚至有了朦朧霧氣。
“那可是皇宮啊，郡主，你是知道有多危險的，干嘛要這樣讓婢子提心吊膽的？”
蕭瑾：……
她輕咳一聲，安撫谷雨道：“別擔心，我能進宮，自然是有我的安排，就算是夜皇也發(fā)現(xiàn)不了的?！?p> 可聽到她這把沙啞的嗓音，谷雨大吃一驚。
“郡主，你這是怎么了？”
就連本來在門外聽的夜景煜也按捺不住，快步走了進來，上上下下打量著蕭瑾，眉眼里滿是關心。
“阿瑾，你受傷了？”
蕭瑾無奈揉揉眉心，將自己煉制了丹藥，遮掩原本嗓音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丹藥有神效，但吃過后嗓音三個時辰不能復原，若是還需要，三個時辰后再吃就是，不吃的話，逐漸就會恢復的。”
“那就好?！?p> 兩人這才放了心。
谷雨又給夜景煜行了個禮，倒了一杯清茶，這才帶著小杏等人出去，將單獨空間留給夜景煜和蕭瑾。
她知道，蕭瑾剛回來，夜景煜肯定有很多體己話說。
她們出去后，夜景煜坐在蕭瑾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阿瑾，這趟進宮，可有收獲？”
“當然?！?p> 蕭瑾得意挑挑眉：“我親自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夜皇估計是沒心思再找我們麻煩了，他得先跟皇后太子算賬?！?p> 她將裝作神醫(yī)，將夜皇中毒的根本原由告訴他的事情，跟夜景煜講了一遍。
聽到最后，夜景煜冷笑了聲。
“很想看看父皇那時候的表情，必然很精彩?！?p> “確實精彩，可惜你沒看到?！?p> 蕭瑾咂咂嘴，遺憾道：“只是不知他會怎樣處置皇后和太子，能不能推你上位?！?p>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谷雨有些驚慌的聲音。
“郡主，皇后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