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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謝寂無聲

花謝寂無聲 (四)

花謝寂無聲 作家77FR8o 3153 2022-04-02 03:25:31

  那天是幾月幾號,我已不太記得清楚,只知道那天你終于將屬于你的所有東西都搬了出去,而家真真正正的只屬于了我和琪兒。

  那天的陽光特別的明亮,我的心情也一掃長期以來的陰霾,與陽光一道透亮起來。我將所有的窗戶都大大地打開,我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哼著輕快的歌曲,將室內(nèi)的旮旮旯旯都洗洗刷刷一遍,我要將你留在家中的所有印記都要洗去,并且要將你在我的記憶里徹底清除。

  一陣忙碌過后,我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窗明幾凈井然有序的家,舒心而又滿意的笑了。這時,我的手機鈴聲響起,是誰呢?接通一聽,是琪兒班主任打來的,問我女兒今天上午肚子疼請假回了家,這下午了還沒來上課,是不是病得厲害?我一下子懵了,琪兒請假了,沒上課?她不在家呀?可她又會去了哪兒呢?我的好心情蕩然無存,立刻一個一個的打電話給所有的親戚朋友,一起幫忙尋找。

  我們分頭行動,找遍了大街小巷,找遍了每個網(wǎng)吧,最后連體育場廣場飛機坪都搜索了一遍,但都沒看見琪兒的影子。我的心一陣一陣的絞痛,琪兒到底跑哪兒去了呢?我的琪兒會不會出什么事兒?我的腦子迅速地轉(zhuǎn)動,一顆心卻已虛弱至了極點。但我不能慌,不能亂,我一定要找到我的琪兒。我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在大街上自言自語地竄來竄去,一雙眼睛茫然地四處搜索。

  我信步由韁,不知不覺穿過和平廣場,來到了風雨橋頭,聽潕水在腳下靜靜的流淌。河邊?河邊還沒有找呀?我心底升起一絲希望,雙腳立刻充滿了力量。我沿著河岸迅速的打著小跑,一雙眼睛焦灼的搜尋,多么盼望琪兒像變戲法般地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再前面一點兒,就是一個閑人常去溜達的小島,琪兒會不會在那兒?

  我快步走過小橋,疾步穿過叢林,遠遠的,一個人影兒靜佇水邊,那不是琪兒嗎?琪兒要干什么?“琪兒——”我大喊一聲,加速飛奔過去。一個趔趄,我重重的絆倒在地上,一種鉆心的疼痛自腳踝傳來,我的眼睛一黑,便什么也不知曉了。

  在暮色漸濃的黃昏,我獨自在茫茫的原野上疲憊的尋找,周遭是如死亡般的寂靜。我若亡命徒般地奔跑,左沖右突,卻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目標,而我也似乎忘記了自己想要尋找的到底是什么。在不知所措中,越見濃厚的夜的黑將我團團籠罩。伸開雙手,我看不清自己的手指。一種濃重的黒的恐懼鋪天而來,令我窒息得無法呼吸,我驚懼地狂呼出聲:琪兒——

  “媽媽——,你,終于醒了!”琪兒清秀的臉龐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一雙凝淚的眸子里,盛滿了擔憂、關懷與欣喜。

  “琪兒,你回來了!”我伸出手,想摸摸女兒的小腦袋瓜。

  “媽媽,小心,你的手打著吊針呢!”琪兒急切地按住我欲動的手。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在家中,而是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琪兒的身后是同樣滿懷關切的俺爸俺媽,還有俺的姐姐們。一陣暖流穿過,潮濕了我的心靈。親情友情愛情,最無私最純粹最厚重的始終是親情,血終究是濃于水呀!琪兒,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們,你們都是我生命中至親的人,你們是那樣熱切地愛著我掛念著我,我也是那樣熱切地愛著你們掛念著你們,我一定會堅強地好好地活下去,不為別的,只為你們那份厚重的愛與掛念!

  “媽媽,你嚇死我啦!醫(yī)生說你是長期焦慮再加上貧血才暈倒的,你的腳也只是軟組織挫傷,沒什么大礙,叫我們不要擔心??墒菋寢專悴恍褋?,我真的好擔心喲,我真怕你...”琪兒嘰嘰咕咕不停地說著。

  “琪兒,你為什么撒謊,請假不去上課?”我似突然間想起了一個重大的問題,打斷了女兒的嘰咕。

  “媽媽,我錯了,請你原諒我?”琪兒囁嚅著“我當時,只是,只是想爸爸為何要那樣子離開我們?我覺得心里很難過!爸爸走了,家里只剩下我們兩個,越想,就越加的難受?。《际俏也缓?,媽媽,我以后再也不亂跑了...”

  望著內(nèi)疚自責的女兒,我的心里也內(nèi)疚到了極至!琪兒,我將大人的痛苦,強加在你幼小的心靈之上,無法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我實在是抱歉!該說對不起的,其實,是媽媽?。∥矣秩绾稳绦倪€將你責備?琪兒,就讓媽媽做一支守在你身旁的紅燭吧。也許,我不能為你擋住所有的風,也不能為你擋住所有的雨,可是我會默默地為你付出,燃盡我所有的生命,照亮你前行的路......

  至那以后,琪兒一下子變得成熟起來,在學校努力學習表現(xiàn)十分優(yōu)秀,在家里乖巧可人似是我貼心的小棉襖。并且在我面前,從不輕易提及她的爸爸,生怕觸及我心靈深處的某種隱痛,引發(fā)我的傷感與不愉。

  至那以后,我也迅速的用自尊自傲武裝了自己,在人前我淡定從容的過自己的一份生活,在人后我心若秋水般平靜地將曾經(jīng)所有熱切的希翼收起。我平靜地將情愛的心門關閉,用所有的熱切與溫情,來經(jīng)營我與琪兒兩個人的世界。在外人的眼里,也許我們是值得同情的單親家庭。但是我不能讓琪兒活在別人同情的目光下,更不愿看到我的琪兒在外面有些許的傷害。因此,我要用我之心我之血我之淚,讓這個單親的家庭潔凈雅致,陽光溫馨。當然,我也預想將來某一個不期而遇的一天,一定要留給你一個后悔的背影。

  以后漫漫的日子,我與琪兒相依相守。流光也真亦將人拋啊,一晃就過了四五年。五年的光陰,似乎只是眨眼間,但我卻守舊了一段中年的人生,而琪兒也走過了她花樣的少年時光。當重本大學的錄取通知單飛落俺家的時候,琪兒抱著我又是跳又是笑,滿臉的歡欣滿眼的憧憬??粗鲀喝裟档ぐ闫G麗的女兒臉,飛揚著火一樣熱烈的青春氣息,我的心里美美的甜甜的,一種苦盡甘來的感覺漫上心頭,眼中竟不自禁地噙滿了幸福的熱淚。

  那一天,我和琪兒是很久以來第一次奢侈的下了館子。在一間看起來還比較干凈的雅座里,我特意要了一瓶紅紅的葡萄酒。待服務員贈上菜后,我們母女倆便快樂的觥籌交錯,舉杯暢飲,把酒言歡,慶祝我們今后嶄新的生活。那一餐,我們娘倆是大口大口的吃菜,大口大口的喝酒,感覺明天的幸福生活,就像是這杯中的紅酒,香醇而誘人。酒足飯飽之后,我們又如姐妹一般,手拉著手沿潕水河堤散步。河風輕輕地吹拂,我們散亂地說著一些對明天的憧憬與設計,心里應該是寫滿了幸福。我一直想要追求的目標終于實現(xiàn)了,我應該是幸福滿懷才對??墒?,在這華燈初上的潕河岸邊,在這遠遠近近的燈火升起的剎那,女兒的聲音在耳邊飄忽,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爬上了心頭......

  在我惆悵的心底,又不可救藥的飄過了你的影子。自從你走以后,我從來不去打探你的消息,有人說你辭職了下海了,我也不去刨根問底,就連琪兒的生活費用我也固執(zhí)地沒向你要過一分。偶爾在落寞的夜晚,閃過你的身影,我會很快地將你摒棄腦外,我拒絕著與你相關的任何信息。在我的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一定要將琪兒好好地養(yǎng)育成人,讓琪兒擁有一個燦爛美麗的前途!

  可是,在這華燈初上的潕河岸邊,在我的目標業(yè)已實現(xiàn),在琪兒的前途似錦的當口,我的心為何惆悵,而我惆悵的心底為何有那么一絲絲的遺憾呢?我習慣性地將淡定的微笑掛在臉上,以掩飾內(nèi)心的那絲惆悵與遺憾。我攬著琪兒的肩膀,漫無邊際地說著一些渺遠的話題,緩緩地,緩緩地走在華燈初上的潕河岸邊。這時,迎面走來一對戀人,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子,竟是那么的的熟悉,我微起波瀾的心中,除了意外,還有一絲的訝然。

  “爸爸!”好心情的琪兒,竟拉著我迎了上去:“爸爸,我考上重本了!”

  “琪兒,你,你們,過的好嗎?考上重本了?爸爸為你感到高興!”你迅即松開她的手,有意外有訝然,更有一絲欣慰。

  “我們?過得相當好”,我淡淡的回答,語氣淡得無任何的表情。在擦肩的剎那,我平靜無瀾的目光掃過你們,我看到了你眼中的錯愕,還有一絲憐惜,一絲疼痛。只是,人生已不再若初見,你再也不是那個手指天上圓月說要守護我一生的青澀男孩了。

  我攬緊琪兒,留下了讓你錯愕讓你愣神的背影。你是琪兒的爸爸,但你也許更已是別人的夫別人的爸,你已經(jīng)永遠地飛離了我的天空,飛離了我的世界。人生永遠不會只停留在初見,就在我轉(zhuǎn)身的剎那,我驀然地頓悟了,頓悟了人生悲哀的來處。雁過寒潭,而潭無影,我釋然了,我釋然在這燈火已是輝明的潕河岸邊。

  我攬緊琪兒,緩緩地,緩緩地漫步在燈火輝明的潕河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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