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麗端著咖啡,在局內(nèi)最角落的位置翻看著今天的日報,王匪的事已被洋洋灑灑記錄在上,但傷亡數(shù)如此之多的案件仍然沒有高登頭條。
先前精神病院那邊跑了一個病患,還是一個有過傷人史的癲狂病人!警局這邊緊急發(fā)布了尋人啟事。昨天早上有民眾來電話,說是看到一個長相相似的人鬼鬼祟祟地進(jìn)了一棟居民樓,手里還揣著一些奇怪的東西。根據(jù)外觀的描述,警察懷疑,很有可能是炸彈。
但是當(dāng)警方趕到的時候,為時已晚,整棟居民樓幾乎全成了廢墟,喪生在里頭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而那瘋子還挾持了一個人質(zhì),揚言要想人質(zhì)安然無恙,就讓昔安警局的言警官出面。
糟糕了!該死!
她在心里痛罵了日報社一通,報社在上面如此報導(dǎo),擺明了是告訴所有人,王匪私攜炸彈與虜劫人質(zhì),全是為了逼迫言旭現(xiàn)身。如此,言旭需全盤接收那些受害者家人的怨氣!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言旭的手機(jī)一直無法撥通,自昨日他出門之后,到現(xiàn)在都不曾回局里。管麗只能找到局長詢問他的去向,但局長只罵罵咧咧訓(xùn)責(zé)道:“別在我面前提言旭,他現(xiàn)在全身心撲向重案組,只怕我這小廟是容不下他那尊大佛了!”
言旭其實原先是重案組的,三年前在追擊人犯的時候,被一槍打爆了輪胎,車子失控從矮山壁上墜落,言旭受了重傷。原本是讓他休假一段時間養(yǎng)傷,誰知言旭不顧所有人勸阻,執(zhí)意辭去了職務(wù)。后來多番輾轉(zhuǎn),管麗也探聽不出緣由,總之他最后落根在昔安警局。
“管麗姐,出事了!”加棉匆匆跑來,胸口因粗喘著氣而劇烈起伏。
他面上焦急,局長也想趁機(jī)將管麗打發(fā)走,擺手讓二人全都出去辦事。
“怎么回事?”
加棉拉著管麗遠(yuǎn)離了局長辦公室,才解釋道:“言警官與遲閔一同前往海晏,中途遭到襲擊,言警官被槍擊后落水,遲閔說親眼看到在水中掙扎的言警官沉入河內(nèi),周圍的閉路全部遭到了破壞,河上漂浮著一頂警帽,現(xiàn)在正有救援船在搜救!”
突然其來的噩耗使得管麗腳下不穩(wěn),險些跌落在地,巨大的恐慌席卷了她,但她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先是通知了言旭的父母,再嘗試聯(lián)系重案組。遲閔本該是暫扣在重案組,而言旭卻能帶著他去往海晏。
雖然言旭與管麗關(guān)系并未在警局內(nèi)公開,但見平時二人的相處,加棉也大致猜到,兩位警官估計是在私底下交往。他扶著管麗倚靠墻壁,“管麗姐,重案組得到消息后已經(jīng)派人前往了,言警官水性不錯,你別再擔(dān)心!”
言旭跟重案組那邊一直來往頻繁,而且行事神秘,管麗不是第一次察覺,也正因如此,局長對言旭意見頗多。她無條件相信言旭,從不逼迫言旭對她坦誠所有,愛屋及烏,她也可以支持重案組,但卻無法相信遲閔的說辭。遲閔是出了名的紈绔子弟,唯一值得稱贊的,就是他曾奪獲省級長泳冠軍!
言旭無端被槍擊落水,尚且先不追究襲擊者是何人,為何知道他的行蹤。遲閔說看到言旭在水中掙扎,說明言旭中槍部位沒有傷及要害,那他在水中掙扎了多久?遲閔又在一旁看了多久?
管麗語氣比以往冷冽,連她自己都沒有發(fā)覺,“遲閔被送回重案組了嗎?”
“是,出事后他是自己主動回重案組的?!奔用薏桓覍嵲捀嬖V她,其實言旭落水之后,遲閔不僅沒有第一時間找人救助,而且還在外頭悠閑吃完早餐,才獨自回到重案組。發(fā)現(xiàn)言旭不在他身側(cè),而且又聯(lián)絡(luò)不上,重案組再三逼問,他才交代出了經(jīng)過,但沒有監(jiān)控可以查看,并不能完全證實他話中的真假。
管麗趕到重案組的時候,鮮少的沒被守衛(wèi)阻攔,她順利進(jìn)入,里頭空蕩蕩無人,文件四處散落,她在其中翻找出通訊頁,撥通了章丘的手機(jī)。
鈴聲在遠(yuǎn)處響徹,管麗順著聲音來到一間屋前,毫不猶豫轉(zhuǎn)動把手開門。
她的到來打破了屋內(nèi)劍拔弩張,眾人同時將注意力轉(zhuǎn)到她身上,那幾人中最受矚目的是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他回頭時眉目下意識上挑,不怒自威,手中的手機(jī)還在不斷回播鈴聲。
“你就是章丘先生?”
言旭曾經(jīng)說過,他們重案組的負(fù)責(zé)人是章丘。
“你是管麗?!闭虑鹧劢歉咛?,透著無情。
在章丘身后,遲閔渾身濕透,發(fā)絲凌亂不堪貼在臉上。盡管如此狼狽,仍然掩蓋不了遲閔的不馴,他帶著挑釁的笑容:“管麗警官,有段時間不見,你還是這么漂亮!”
話音剛落,身上就被重案組的人踹了一腳,“閉嘴!”
地上都是水漬,本該在飲水機(jī)上的水桶被丟棄在遲閔身旁,管麗秀眉微皺:“你們……在做什么?”
方小航主動站了出來,咬牙切齒道:“這是我弄的,他應(yīng)得的。”
章丘一臉平靜,云淡風(fēng)輕:“那小子出言不遜,我稍微教訓(xùn)他一下?!?p> “管麗女士?!边t閔忽然提高,生怕管麗聽不到一樣,“千萬要保重自己,畢竟言警官在沉入河底前,最掛念的人是你?!?p> 遲閔猝不及防又挨了一腳,章丘出腳力道十足,絲毫沒留情面,一腳踹在他胸口,遲閔整個人往后倒,不僅腦袋磕到墻面,呼吸間還能感覺到胸前疼痛。
管麗隱在衣袖下的拳頭緊了又松,她遏制自己暴怒下的惡念,一把抓起遲閔的頭發(fā),言簡意賅:“襲擊言旭的人,是誰?”
遲閔像感覺不到疼痛,嘴上笑意愈深。
“其實攻擊他的人,是你?!惫茺愂种辛Φ兰由?,已經(jīng)有好幾根頭發(fā)被拽斷,“是嗎?”遲閔頭皮被緊拽拉扯,因忍痛不肯吭聲,額頭的青筋開始充血。
他忍無可忍,睜大眼睛怒瞪,“管麗警官確定要如此嗎?難道你不怕傷了朋友的心?”
管麗瞬間如遭電擊,遲閔眼瞳中流動著暗紅色眸光,與雨夜中那雙眼睛非常相似。為掩飾內(nèi)心的恐懼,她不惜吼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華瑤。”遲閔嘴角嗤笑:“你如此失態(tài),殊不知傷到我一分一毫,瑤瑤都是會傷心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編些什么?”管麗眼含血絲,覺得眼前之人可笑至極!
“難道瑤瑤沒有跟你說過,她跟我的之間……親密的關(guān)系?”
“不許你污蔑她!”管麗的情緒瀕臨失控邊緣,甚至試圖抓著遲閔的頭往墻上撞,章丘不顧她的反抗,強(qiáng)行將她拉開。
“冷靜點,我們查看過現(xiàn)場,距言旭落水位置不遠(yuǎn)處,地上的確有掉落的彈殼。事情未清之前,一切皆不可過早下結(jié)論!”
“我怎么冷靜?”管麗嘲諷道:“遲閔本來應(yīng)該安安分分呆在重案組,為什么跟言旭出現(xiàn)在海晏?你到底讓他去做什么?”
即使言旭曾在重案組,但她并不認(rèn)為言旭能輕而易舉帶走重案組要扣押的人。而且他一直很執(zhí)著于追查遲閔,毫無理由!
方小航以為管麗是來興師問罪的,連忙解釋:“言警官有任務(wù)在身,是他自己要求帶著遲閔前往海晏?!?p> “任務(wù)?”管麗捉住其中關(guān)鍵,“章組長,言旭現(xiàn)在可是昔安警局的人,您居然給他派遣任務(wù)?憑什么?”
“不是我派遣他?!闭虑馃o奈嘆息,“我根本沒有能力可以遣動他!我知道你今天來,有很多問題要問,只是言旭既然不愿意你牽涉進(jìn)來,我也不能擅作主張。”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只是你的推托之詞?!?p> 章丘成竹在胸,“不,你相信?!?p> “我來這里之前,去過海晏。那邊的街道都被封住了,為何?”管麗緊追不舍,“這總可以讓我知道吧,畢竟你不說,這么大的動作,我也總能有辦法知道?!?p> “有警官遇險,自然是需要封戒的,不然豈不是妨礙營救?!?p> 管麗不屑一笑:“言旭在海晏河岸落河,需要連附近的街道也封?。考词故强傊蜗壬鲭y,也不會有這么大規(guī)模場面吧!”
“你簡直堵住我早已準(zhǔn)備好的理由!”章丘有些認(rèn)輸,“早知道你會來,但言旭卻沒說過,你還有點聰明,太有心思的女人,不好哄騙!”
“欺騙可解決不了問題?!?p> 管麗確信在章丘這,不會再套出更多的話,臨走之前,或許為了解心中悶氣,她將一些還未被凌亂丟棄的邊角文件推落在地,以示不滿。其他人聽到這外頭傳來的聲音,一一探出了頭:“章組,還好吧?”
“言旭的女友,外貌溫柔,脾氣倒是不怎么好!”
出了重案組,管麗有些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哪里,她不敢去思考言旭的安危,想用忙碌麻痹自己。
海晏仍然被層層封閉,不僅拉滿了警戒線,周圍更有不少警員把守。她靈光一現(xiàn),其實重案組的警服與她身上所穿的,并沒有太大不同。
管麗盡量讓自己表現(xiàn)自然,伸著懶腰來到一個警員面前,隨口寒暄:“這事鬧得這么大,真是難為了我們?!?p> 那警員看管麗面生,但也沒有多疑,因為在場的人太多,總有她記不清的面孔。
“是?。≌媸菃市牟】?,你昨天進(jìn)去瞧了沒有?聽說那整條街,跟那廢棄的加工廠內(nèi),掛滿了受害者的尸體?!泵酌塾行c幸昨日沒有逞強(qiáng),不然那血腥可怕的一幕,恐怕會成為她余生揮之不去的陰影!
管麗心如擂鼓,并非是緊張,而是驚悸。
“我今天才當(dāng)值,昨天不在?!?p> “幸好不在,你不知道有多詭異,組長說是全身血液都快流干了!”米蜜難得遇見一個肯聽她八卦的人,嘴上便滔滔不絕,“每個人脖子上,都有一道好大的創(chuàng)傷口。”
聽到這里,管麗渾身血液如同凝滯,她想起雨夜里所看到的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