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一愣，“什么意思？”
“不能讓警察知道我被家暴。如果他們知道的話，等杜巍死了，我就會是第一個被懷疑的人。之前你就鬧過自殺，要是我這邊再鬧家暴，會對我們非常不利的?！蓖赖?。
安雅又是一愣。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該早點兒跟你說的?！蓖揽鄲赖卣f道：“我流產(chǎn)那次，你就覺得我是為了面子，才會在警察面前說我沒被家暴是吧？”
安雅沒說話，心里卻認同了這個猜測。
“根本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想殺他了。你代表天嬌來探望我的時候，就該看出來，我不是一時興起的?！?p> 童欣的話讓安雅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安雅才問道：“欣欣，我不能和齊文旭離婚是因為他說如果離了，會虐待孩子，我沒有能力一直保護兒子不被他騷擾。你不能和杜巍離婚，是因為什么原因呢？”
“因為杜巍比齊文旭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就是個瘋子，齊文旭要和他比瘋，連他的小指頭都比不上?！蓖涝缦牒昧诉@個說辭，盡管這僅僅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家產(chǎn)，這一點，她不能直白地說出來。
為了讓安雅相信她，她繼續(xù)說道：“你昨晚上看見警察手里的鐵鏈了吧？那是來用來捆我的?！?p> 邊說，她邊把后頸處的高領紐扣解開，讓安雅看她的脖子，“昨晚上你也看到了，這就是那條鐵鏈的印子。警察問的那個鐵籠子，也是他用來關我的。要不是你惦記著我的安危，還幫我報了警，我今天還不一定能從那個籠子里出來?！?p> 安雅不是傻子，她昨天只是被童欣搞懵了，緊張了一天腦子轉(zhuǎn)不太動，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明白昨天警察問的所謂“愛好”是什么愛好。
她只是很震驚，沒想到杜巍居然是這樣的人?！八趺醋兂蛇@樣了？高中的時候看不出來他是這樣的人啊。你究竟做了什么讓他懷疑你？還有，他說你跟他說是出去逛街，結(jié)果干什么去了？”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問，我都告訴你吧。我前天確實是跟他說出去逛街，但是我沒去逛，我把車開到商場，打車去租了輛車，滿城兜風散心去了。我車上的車載監(jiān)控他隔三差五就要檢查，我感覺不到自由，你懂這種感覺嗎？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嗎？他居然找人跟蹤我！你知道他為什么總是這么疑神疑鬼的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
“對，除了我還有少數(shù)他身邊最親近的朋友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之所以總是對我疑神疑鬼，是因為他媽媽。”
“他媽媽怎么了？”
“他爸爸媽媽離婚就是因為他媽媽出軌。高考之前，兩口子都瞞著他，等他參加完高考，他爸就把窗戶紙給捅破了。鬧得很不愉快，他心里有陰影。我要是早知道那件事會給他帶來這么大的陰影，我肯定不會嫁給他！”
童欣煩躁地點了一根香煙。餐廳雖然有禁煙的標志，但這是包廂，不會有其他客人投訴，餐廳的服務員即便看到了，為了生意，也不會管。
安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童欣突然警告她：“你可千萬不要因為他遇到過這種事就同情他，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就算他在他爸爸媽媽面前是受害者，他在我面前，是加害者?！?p> “我同情他做什么？我就是有些吃驚?！卑惭培洁斓?。
“是啊，單看外表，誰能想到他是這樣一個人呢？”童欣把只吸了幾口的煙恨恨地摁滅在加了水的碟子里，很認真地對安雅說：“雅雅，只有你能把我從這個火坑當中救出來?！?p> 安雅喉嚨一緊：正事來了！
“我在這個世界上，可以說，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你要是不管我，我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我知道你想要收手，終止計劃，可是，我們的計劃已經(jīng)進行到一半了啊，你也看清楚我過的是什么日子了，難道你就忍心看著我被杜巍哪天失手活活打死嗎？”
童欣先發(fā)制人。
安雅準備好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她只能重新組織語言：“我怎么可能忍心看著你死呢？我只是想說，可不可能有那種誰都不用死的方法?！?p> “你就這么篤定齊文旭沒死嗎？”童欣突然說道：“這都快一個月了，齊文旭有再聯(lián)系你嗎？他打賞女主播的錢是他失蹤之后打賞出去的？不是吧？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不幫我，如果我被杜巍打死了，等我死了之后過段時間，你突然發(fā)現(xiàn)其實齊文旭早就已經(jīng)死了，你的良心過得去？”
安雅從沒想過這個可能。她的口才不差，之前在天嬌做客服的時候就做得很不錯，但這會兒，她居然被童欣說得不知道該怎么反應才好。
如果齊文旭當真死了，如果童欣因為她的猶豫死了，那她一輩子，估計睡覺都會做噩夢，兩人肯定會輪番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索命。
只是想象，安雅就嚇得打了個哆嗦。
這時，童欣突然拋出一個新的提議來：“我知道，你膽子小，我重新想了一下，打算把計劃改改，這一次還是主要由我來動手，你在一旁協(xié)助，給我提供關鍵的脫罪證據(jù)。杜巍今天早晨出門的時候問我要不要出去旅游，我想好了，這周末就去旅游，你也去，到時候我會想辦法讓杜巍出意外。我一個人沒辦法脫罪，我需要你的幫忙?！?p> 安雅心里激烈地爭斗了一會兒。
童欣繼續(xù)說服她：“雅雅，你不能丟下我不管。你那時提出要跟我合作的時候，我也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你不能因為我的一點點失誤就不幫我了?！?p> 安雅無法反駁這句話。
她妥協(xié)了，默默告訴自己這次不成功就成仁，要是再不成功，不管童欣說什么，她們都得把計劃終止了。“你要我怎么幫你？”
童欣把頭湊近，小聲說了一遍自己的計劃。
安雅聽得心跳加速，但是這個計劃聽上去可行，只要不像齊文旭那時那樣出意外的話。
“這次最好不要出意外了?！卑惭诺?。
“呸呸呸?！蓖赖闪怂谎郏斑€沒開始行動，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哪兒能每次計劃都不順利呢？”
安雅趕緊拍了自己嘴巴兩下，就差說童言無忌了，不過，她還是有話要說：“如果這次也沒成功，那可能就是天意，我們必須得考慮不死人的辦法了。”
“好?！蓖啦挥X得自己就這么倒霉，回回都出意外。她甚至慶幸安雅相信了她只是去兜風的話，沒有追根究底。
她拿出手機來，把她挑選好的自駕瀘沽湖的行程安排給安雅看。自駕瀘沽湖，風景優(yōu)美，路途險峻。
安雅注意到她拿的是新手機，型號一樣，都是水果機的最新款，但背板顏色和她之前用的不一樣，隨口說了句：“你換新手機了？”
童欣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杜巍今天上午讓人送過來的，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打了我一頓之后再送點兒小禮物給我，好像這樣我就會忘掉他打我的事似的?！?p> 兩人繼續(xù)談自駕游的事。安雅根據(jù)童欣的行程，自己訂了周末的酒店。童欣把錢轉(zhuǎn)給她了，她本來不想收，但童欣說：“這是差旅費，你現(xiàn)在經(jīng)濟情況比較緊張，不要跟我客氣?！?p> 安雅不用特意掂量也知道自己很窮，就收了。
“記住，我要去旅游，你知道；你要去旅游，我不知道。你的行程是瞞著我定下來的。”童欣謹慎地提醒安雅。
安雅點頭，“我明白。”
從餐廳出來，回到公司。午休時間結(jié)束之后，杜巍再一次把安雅喊到辦公室?！八阏f了什么？”
安雅直視著杜巍的眼睛，她還是無法接受，她年少時候覺得無比美好的一個男人，居然會把老婆關在狗籠子里。
她把視線移開，說了和童欣提前對好口徑的話：“我問她為什么要在警察面前維護你，為什么不跟警察說你打她了。她說她要面子，你也要面子，家里的事沒有必要鬧得沸沸揚揚。你們倆還真是天生一對。是我多管閑事了?！?p> 她的演技稱不上好，撒謊的技能也說不上高超，但是她的失望和沒好氣不需要裝就能很自然地流露出來。
杜巍并沒有懷疑她的話?！澳阒滥闶嵌喙荛e事就好。我跟你說了，她是我見過的最喜歡撒謊的人，她說的話，你不必全信。”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安雅可能還會想著試試看勸勸杜巍，但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沒有說任何話的必要了。
多說無益。
童欣很快離開了杜巍的辦公室，并沒有注意到他的手機上正在運行一個奇怪的程序。
杜巍的左耳戴著無線耳機，耳機里流淌的，是童欣和一個閨蜜打電話的實時通話。
……
安雅對徐慧說她周末要跟朋友去瀘沽湖旅游。
徐慧很高興，說她確實應該和朋友多出去走走看看散散心，“孩子的事你不用擔心，有我跟你干爹幫你照看著呢。你婆婆那邊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我不會讓她有機會騷擾你的?！?p> 安雅上一次旅游還是之前在天嬌上班的時候單位組織的，如果不是因為這一次有重要任務在身，她應該會覺得興奮和激動，但她收拾行李的時候，內(nèi)心只有不安和忐忑，還有即將犯罪的恐慌。她提前了兩天收拾行李，卻總覺得自己有什么東西可能沒帶，反復反復地打開箱子確認。
星期四這天，安雅照常上班。按照計劃，童欣和杜巍星期五早晨一大早開車出發(fā)，她下班后搭乘飛機飛過去和他們“巧遇”。
可就在午休之后，安雅突然接到喻江分局打來的電話，說發(fā)現(xiàn)了一具死亡多日的尸體，讓她去認人，看是不是齊文旭。
安雅像是被敲了一記悶錘，慌了，恐懼像巨浪般排山倒海涌來，瞬間將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