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陳浩早已經(jīng)猜到了。賀喻州一進門,他就覺得他的聲音有點兒耳熟。
“原來就是你打來的電話?。俊标惡埔荒樅?,“賀警官,你現(xiàn)在除了查齊文旭的案子,還在查其他的案子?該不會,你今天到我們店里拿的那個面具,跟案子有關(guān)吧?”
賀喻州不動聲色地打量陳浩。
他不是第一次和這個男人見面,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殯儀館,當時他就把來出席齊文旭火化儀式的僅有的兩個成年男人都打量了一遍。那時,他憑借的,只有痕檢那邊根據(jù)疑似兇手的腳印得出的疑似兇手的身體信息。
不管是杜巍還是陳浩,都和疑似兇手的身體信息不相符合。
不過,痕檢那邊也說了,他們提取到的腳印只是疑似兇手的,那片竹林時不時有人去挖竹筍,也有可能就是普通挖筍人留下的。
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了套牌車,根據(jù)視頻里開車人的體型特征,他們用新的數(shù)據(jù)反向驗證了痕檢之前提取到的腳印確有可能就是兇手的。
陳浩,除了腳的尺碼和身高之外,和兇手的其他體型特征全不吻合,和畫像上的人也不大像。
再說了,那天晚上,陳浩和徐慧夫妻倆在外面住酒店,有入住記錄為證,跟齊文旭的失蹤怎么看都沒有關(guān)系。
可這種盤踞在心里揮之不去的違和感是怎么回事呢?難道是因為他們相處得太像一家人了?賀喻州沉吟了片刻,說道:“跟齊文旭的案子有一點點關(guān)系。”
徐慧和安雅同時一驚。
安雅震驚得瞪大了眼睛,“我干爹店里的面具怎么會和齊文旭的案子有關(guān)系?那個店不是新開業(yè)的么?”
徐慧緊張得頭皮發(fā)麻。
“對呀。”陳浩道:“那幾個面具是最近才買的,是我新店的店長負責采買的,齊文旭失蹤那么久了,怎么會跟他有關(guān)系?難道我新店的店長有問題?”
“我說的有一點點關(guān)系,不是說那個面具本身或者是你們店里的人和案子有關(guān)?!辟R喻州道。
陳浩狐疑道:“賀警官,你能說得更明白一些么?我沒聽懂?!彼戳丝葱旎酆桶惭?,“你們聽懂了嗎?”
安雅搖頭。
徐慧也遲疑地搖了搖頭。
賀喻州的視線在三人臉上掃過,最后落在安雅臉上,“按照規(guī)定,我們本來不能說的,不過,我要是不說清楚,你們可能會誤會店里的員工。是這樣的,我們懷疑兇手在作案的時候戴了款式差不多的硅膠面具,所以,我們才會到你們店里借一個回去分析?!?p> “兇手戴了面具?”
安雅心道:難不成童欣的分析說中了,那天當真還有另外一個人想殺齊文旭,結(jié)果被她們搶了先,恐怕當時童欣撞了齊文旭之后,齊文旭沒有立即死亡,那個神秘的第三人就把他給弄走埋了。
那個人,極有可能看到了童欣開車撞齊文旭,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來童欣究竟是意外撞的還是故意撞的。
賀喻州干脆說道:“上次我讓你看的畫像,我們懷疑是戴著面具的兇手,這一次讓你看的畫像,是我們假設(shè)他戴了面具、給他復(fù)原的樣貌。”
“剛才那張畫像,我能再看看嗎?”安雅道。
賀喻州又把畫像拿出來,遞給安雅。
徐慧和陳浩也湊過去看了眼。
畫像上的人眼生得很。
“你們對這個人有印象嗎?”賀喻州問道:“不是說跟這張畫像一模一樣,畢竟要復(fù)原面具下的人臉很難,如果你們印象當中有和這個人感覺相似的人,也可以把他的信息提供給我們?!?p> 聽了賀喻州的話之后,安雅看得更加仔細了,倒不是當真為了給警察提供線索,而是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從這張畫像上看出兇手可能是誰來。
良久之后,她放棄了。“不像我認識的人?!彼樕系倪z憾和懊惱看上去不像作假。
徐慧也對陳浩說:“我們倆看這個就是白費勁,我們也不認識齊文旭的那些朋友。”
陳浩道:“是啊?!彼敢獾貙R喻州道:“賀警官,我們不認識畫像上這個人,也不認識跟他長得像的人。”
在他們?nèi)藴愒谝黄鹂串嬒竦臅r候,賀喻州一直在觀察他們,沒看出什么問題來。
“不認識就算了?!辟R喻州把畫像重新收起來??磥砭退憷^續(xù)問也問不出什么,他站起來告辭。
陳浩挽留他吃了晚飯再走,他婉拒了。
回分局的半道上,賀喻州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問他:“在忙?”
“這會兒空著。啥事?”
“李阿姨又給你介紹了個對象?!?p> “我最近沒空,在查一個兇殺案,等案子破了再說?!?p> “等案子破了,還有其他案子?!蹦赣H心里不太滿意,忍不住嘮叨了幾句,“上次相親你就沒去,你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對自己的事一點兒也不上心?成天忙著工作,那工作能給你生兒育女?。俊?p> 賀喻州心中警鈴大作,他要是不好好兒應(yīng)著,老太太不知道要嘮叨多久,就哄著說道:“我那是工作耽擱了,下次,下次我肯定去。我保證?!?p> “你的保證都是不值錢的。算了,我今天也不是想跟你說這件事。”母親暫時放棄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還記得?”
“什么日子?”賀喻州想了想,今天也不過節(jié)啊,也不是老爺子老太太的生日啊,那是什么日子?
老太太嘆了口氣,“是你姐姐的生日?!?p> 賀喻州一愣,沉默了片刻,以為母親觸景傷情,就勸說了兩句。
“我跟你爸倒是沒什么,我們就擔心小天。今天本來是想讓他來家里吃飯的,他說今天作業(yè)很多,就不過來了。你最近下班回家了嗎?他在你那邊住得還習(xí)慣嗎?”
賀喻州好些天沒回家了,辦公室就是他半個家,但他可不敢在老太太面前這么說,“我一會兒就回去?!?p> 掛了老太太電話后,賀喻州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家趕。
他給法醫(yī)老楊去了個電話,問道:“我想查兩個人的親子關(guān)系,不走正常程序,你給我出個主意,我要怎樣才能拿到他們的DNA?”
“這還不簡單?”老楊隨隨便便就說了好幾個辦法。
賀喻州一邊在腦海里根據(jù)老楊的提議模擬明天的計劃,一邊把車開回了家。
他住的是電梯樓,大學(xué)畢業(yè)工作單位確定后家里出錢給他買的,三室兩廳的格局,方便以后結(jié)婚生娃??紤]到他剛參加工作,忙,且對他的欣賞水平不放心,家里的裝修,當時是他姐姐負責的。
可惜這么多年過去了,賀喻州依然在相親的路上,結(jié)婚的事八字沒一撇。
開門之前,賀喻州特意聽了下屋里的動靜。靜悄悄的,很安靜。
推開門,夕陽最后的一抹余暉在靜謐的屋子里投下長長短短的昏暗陰影。
沒人在家。
賀喻州打開燈,看了眼手表,差一點七點半,下班時間路上擁堵,他多花了半小時才到家。
他一邊換鞋一邊給外甥秦添打電話,關(guān)機。
他不認識秦添的朋友,雖然有補習(xí)班老師的聯(lián)系方式,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放學(xué)了,老師可管不了這么大的孩子放學(xué)后去哪兒。
賀喻州在外甥現(xiàn)在住的次臥門口遲疑了一瞬,走了進去。
自從秦添搬過來之后,他從來沒踏進過這個房間——要尊重孩子的私人空間。
房間不算整潔,但總體還好,亂中有序。賀喻州的要求本來就不高,他們家也不是軍事化管理,男孩兒能把自己的屋子收拾成這個樣子不錯了。
他隨手拉開抽屜,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背朝上的相框,翻過來一看,居然是一張全家福。
秦添和他父母的民國風(fēng)裝扮全家福,照片上的一家三口都在笑,但其中有一個人的笑容裂開了——秦添用美工刀在他爸爸的照片上切了個X。
賀喻州眉頭微微一皺。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